蔣明易洗過澡, 擦乾頭發出來,正聽到敲門聲。
先是輕輕的一下,隨後是清脆的兩下。
連敲門聲都透著一種乖巧可愛。
蔣明易轉身往門邊走去, 拉開門,正瞧見纖細的男孩子圈抱著一個大枕頭,臉頰像是被洗澡的熱氣熏得微微泛紅,視線無處安放似的遊移。
陸檸啟唇, 輕聲說:“我過來了哦。”
看到了面前男人的睡袍腰帶, 以及走近時熟悉的洗發水香氣。
隨後, 陸檸被打橫抱起來,連同懷裡的大枕頭。
他想起蔣先生出差之前那一晚, 說去他房間看衣櫃什麼的, 隨後就是這樣抱他。
但他此刻的心情和那一晚又完全不同。
並不十分害羞,有著一絲難以捉摸的幸福感。
尤其是想到他一敲門, 男人就給他開門……
陸檸儘量控製自己胡思亂想的大腦,雙手揪著枕頭, 沒話找話般:“我自己帶枕頭了哦~”
蔣明易抱著他上床, 單手掀開被子給他蓋好, 手掌在他懷裡的枕頭上拍拍:“看到了, 以後就留在床上。”
隨後他去關房門。
陸檸卻一下子抱緊枕頭,心裡的小鹿猛撞牆。
是說等地磁風暴“消失”後, 都可以過來睡覺的意思?
趁著蔣明易轉身的瞬間, 陸檸趕忙側過身去安放枕頭,刻意得不能更明顯, 嘴裡絮絮叨叨:“那個……我其實也可以一個人睡覺的,但我……”
蔣明易施施然地從另一側上床,摟著他問:“今天就讓我陪著你?”
陸檸側身的姿態卡住, 輕輕點頭:“唔。”
蔣明易的指尖挑起他的眼鏡,收好放在床頭櫃上,隨後攬住他靠著自己的胸膛,手掌順著他的肩膀撫了撫:“小陸,這個月我不會再出差了,都在家裡。”
“哦。”陸檸慢慢閉上眼靠著他,被子幾乎是一下子暖起來,膝蓋挨著他的長腿,也不敢亂動。
忽而,陸檸就想到早晨,他被蔣先生從身後抱著,然後就感覺到……
咳,陸檸默默地尬住。
那今晚……
陸檸的大腦不受控製地又開始一路跑偏,不正經起來。
不過他很積極樂觀地原諒了自己:
誰身邊躺著一個活色生香的大帥哥能把持得住?
不行!
他要努力正經。
正當他各種和黃色思想做鬥爭之際,蔣明易關掉頂燈,側過身圈住他:“小陸,睡吧。”
“哦。”陸檸在夜色中鼓了鼓臉頰,自我抨擊。
——你到底在想什麼東西!
想起今天的事情,他鼓起勇氣,伸手圈住身側男人的腰,再次表達自己的感謝:“真的謝謝您支持我,相信我,鼓勵我,安慰我……”
黑暗中,他聽見一道極為性感的輕笑聲,隨後被身側的男人親吻了額頭,一聲輕輕的“小笨蛋”躍進耳朵裡。
耳朵癢哦~
陸檸嘟嘴,心裡想:哼~哪裡笨啦?!我可是第一時間識彆陳放升是個垃圾哦!
簡直要挺起胸膛,給自己頒個獎表彰一下。
被子和懷抱都過於溫暖舒服,陸檸不知不覺地就睡著了。
朦朧中好像感覺到有人在溫柔地親吻自己的眉眼,不自覺地發出哼哼唧唧的囈語,越發往男人身上靠緊了。
夜深了,一根修長的手指輕柔地碾過陸檸柔軟的雙唇,來回地摩挲著小小的唇珠。
-
陸檸一夜無夢,睡得極其美好。
也沒有發生尷尬,因為床上隻有他一個人。
他擁著被子枕頭發呆良久,才想:
好怪哦,蔣先生抱著他醒來吧,他要尷尬地逃走;
不抱著自己吧,又覺得心裡空落落。
大腦裡的小人揮動鏟子質問:
陸檸,你到底要哪樣!
正糾結,床頭櫃的手機震動。
鄭經理打來的。
陸檸想起昨晚的事情,如臨大敵,但他沒有膽怯,總歸要面對。“喂?”
鄭經理道:“陸檸,我老鄭。那個……昨天的事情,我先代表公司給你道歉。”
“……”陸檸默默地想,鄭經理您大可不必,你願意代表公司,陳放升可能還不願意呢。
鄭經理對這件事也很重視,語速比平常都要快:“是這樣,現在的情況比較複雜。我剛從行政部徐經理那裡得到消息,昨天吃飯的哈全因為在上一家公司可能涉及到了資金票據問題,在淩晨時被帶走去接受調查,所以暫時是不可能入職我們公司。”
“嗯?”陸檸猛的瞪大眼睛,從床上坐直身體,看看枕邊的位置,蔣先生處理的?“那個……怎麼會這樣?”
“是啊,我也是很驚訝。這種事情居然會發生。”鄭經理也很難得遇到這種事情,“是老徐幫哈全找的酒店,昨天他被帶去調查,老徐也被聯係到了。”
陸檸不了解事情全貌,自然不能說什麼:“嗯。”
鄭經理也沒想到,他很沉得住氣,這種時候都沒有說哈全什麼話。“小陸,剛才陳總聯係我了,說先給你放幾天假期,再考慮考慮……”
“不用了。”
陸檸也不知道為什麼陳放升會這麼好心,但他不想繼續給陳放升打工。
惡心自己不是麼?
“我今天過來辦理離職,可以嗎鄭經理?”
“這……”鄭經理道,“好,那你先來辦公室我們再談。”
陸檸掛斷電話,握著手機思考。
不管鄭經理什麼立場和態度,要是過去再談,一定要記得錄音。
陸檸從房間出去,看到了陳阿姨。
“早,阿姨。”
上一秒還在思考著公司的事情,下一秒就開始仿佛做賊般,恨不得踮起腳尖衝進自己房間。
剛走到走廊處,陸檸轉身問:“阿姨,蔣先生呢?在鍛煉?”
陳阿姨點頭:“一大早就上去鍛煉了。”
陸檸點著頭,趕忙回房間洗漱,心裡犯嘀咕:自己睡在蔣先生身邊,是不是也讓他覺得不適應了?
要不還是算了。
說好的,大家各有各的空間。
可是昨晚他還讓自己把枕頭留在他房間的嘛……
陸檸一邊刷牙,一邊孩子氣地瞪眼。
像是昨天那樣安慰自己,是在儘“先生”的責任嗎?
不會是真的把自己當小朋友吧!
陸檸洗過臉,認真回憶昨天兩人之間的對話和互動,多麼像是一個年長的長輩在對待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孩子。
額,這是誰的問題呢?
很好,是他自己。
陸檸拍拍臉:
檸檸寶貝你成熟點啊!
你這樣子,讓蔣先生怎麼把你當伴侶來對待啊!
進衣帽間的時候,陸檸注意到旁邊櫃裡的首飾盒。
驀地,他想起除夕夜在蔣家大宅,蔣老爺子說什麼自己看起來像是蔣先生的弟弟,而蔣先生說,還好不是看起來像兒子……
所以,一直以來,他都是被定位在“弟弟”or“兒子”的角色是嗎?
陸檸磨磨唧唧地穿衣服,在鏡子面前轉身,上下左右打量自己。
嗬嗬,真的一點都不像是“有夫之夫”的成年人哦。
他換位思考,假設他有一個比自己小九歲的對象……
很好,完全沒有其他方面的想法,單純就是想教他好好做人。
陸檸對著鏡子長長歎氣:“哎!”
原來年齡差還會帶來這種“困擾”。
“小陸?怎麼了?”
衣帽間外傳來沉穩的嗓音。
“額……”陸檸趕忙隨便抽了一件黑色短大衣,拉開門出去,“您怎麼來了?”
蔣明易鍛煉結束衝過澡,已經換上一件深藍色襯衣和煙灰色細條紋馬甲。
陸檸默默地反觀自己:牛仔褲和毛衣。
行叭。
蔣明易聽見他剛才無奈的歎氣聲,關心道:“公司有人找你了?”
“哦,老鄭。”陸檸想起正經事,趕忙好奇地問,“他剛聯係我,說哈全因為跟舊公司有資金財務糾紛,被帶走調查,暫時不會入職。”
他眨眨眼,躍躍欲試,“是您這裡……”
他不知道怎麼措辭,有點卡住了。
蔣明易從他手裡接過大衣挽在手臂間,攬著他往外走:“嗯,處理了下。放心,不會影響到你這裡。”
陸檸自然是放心的,“那我一會兒去公司辦理離職,陳放升會不會找我?他是不是知道我們的關係了?”
蔣明易按著他坐在餐桌邊的椅子上,將短大衣披在另一把椅背上,垂眸打趣問:“我們什麼關係?”
陸檸想,您老問這問題!
他給出情人節說過的一模一樣的答案:“合法伴侶。”
蔣明易揉了一把他的頭發,才落座,眼角帶著些許笑意:“我又不準備請他參加我們的婚宴,提這個乾什麼?”
“……”
陸檸差點笑出聲,可是他好奇啊!
“那您怎麼說的呢?”
陳放升肯定是知道什麼了。
蔣明易拿起筷子,正色道:“我跟他說,你是老爺子認的乾孫子。”
陸檸:?。?
蔣老爺子知道自己這樣被搬來搬去的嗎?
陸檸狐疑:“陳放升這都信?”
這……也太離譜了。
蔣明易夾了個小菜到他碗裡:“他不得不信。”
陸檸拿起小勺子喝粥,好像也是。
啊,大人的事情真複雜!
他一會兒一個想法。
既想做被保護的小孩子,又想當大人和蔣先生看起來更像是夫夫!
豈會如此!
陸檸吃得快,去泡了兩杯咖啡,用的是上次送到辦公室的新咖啡豆。
蔣明易接住咖啡杯,輕笑:“好久沒品嘗檸檸牌手做咖啡了。”
陸檸抿一口,視線落在咖啡上,悄麼聲地問:“出差的時候,喝的咖啡一定很好吧?”
蔣明易但笑不語。
陸檸卻開始抓心撓肺的想知道,到底好不好?
嗯,或者出差喝咖啡的時候有沒有想念檸檸牌咖啡呢?
可是不好意思直接問出口~
-
兩人一起喝完咖啡,蔣明易回房間拿外套。
陸檸看著在廚房忙碌收拾的陳阿姨,小碎步地挪過去:“阿姨~”
“嗯?”陳阿姨扭頭看著小年輕,“陸先生您說。”
“就是……”陸檸硬著頭皮,一時間也找不到其他人,便小聲問,“以你看我和蔣先生,就是單純從第一眼看,覺得我們像是什麼關係?”
陳阿姨放下手裡的工具,略有些為難地笑了笑:“這……”
陸檸推推眼鏡,笑了笑:“沒事,直接說。”
陳阿姨還真是不太方便說,但看著小年輕如此面善的神色,實在是不忍心說謊,便道:“看起來像是堂兄弟吧。”
兄弟,還是“堂”的?
陸檸一下子卡殼,本能地順著這話,反問:“和表兄弟有什麼區彆?”
陳阿姨笑了,低頭去拿剛落下的工具:“表兄弟看著疏遠,堂兄弟看著就親近些?”
陸檸懂了,大概陳阿姨的排序是,親兄弟>堂兄弟>表兄弟。
可能說他們像是親兄弟不太好,於是折中,選了“堂”的。
陳阿姨,高情商人士。
無論如何,的確像是兄弟。
蔣老爺子不愧是老江湖,早就已經一語中的。
陸檸心中哀歎。
蔣明易穿了西裝出來,更顯成熟穩重魅力。
陸檸隻能望洋興歎。
蔣明易走上前,幫他整了整短大衣外套:“小陸,今天我讓何助在遠目科技樓下的咖啡館等著。”
“啊?”陸檸望著身前周全的男人,挺直了腰杆,“應該隻是去辦個離職手續,不至於爭執起來。”
“我知道,這個安排是出於我個人的想法。”
蔣明易道,“小陸,我不會低估你處理問題的能力,但也不能高估陳放升的為人處世。如果他有所糾纏,你就聯係何助。”
“懂了。是防備陳放升突然發作什麼的對嗎?”
陸檸完全理解了。
他有點喜歡蔣先生這句話。
的確是不可以高估“對手”或者“壞人”的理智。
陸檸欣然接受了這個安排,露齒一笑:“謝謝!”
笑完覺得自己像個傻der。
估計陳阿姨眼裡,他們不僅像是堂兄弟,還像是一個成年的堂兄帶著一個未成年堂弟過著一種磕磕絆絆的小日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