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是怎麼回答的?”洛克伸長了脖子, 迫不及待地問道。
坐在起居室扶手椅上的卡洛斯抬頭看了他一眼。
阿列克謝趕忙把這個缺心眼的拉到了後面,並轉移了話題:“如果是神匿語的話,除了科羅多托福大學, 研究院估計也有相關的研究, 就是不知道能不能達到解讀的程度, 畢竟對策局成立的時間肯定不如科羅多托福大學……歐文!”
早就已經就位的研究員手裡拿著一本筆跡,對著攤在桌上的文檔進行比照, 回應道:“破譯的內容非常有限, 隻能通過單詞對語義進行猜測, 比如說我隻能看懂‘居民’和‘供奉’這兩個常見詞語,根據已知信息把前面的兩組奇怪的符號當做人名和地方的話,這句話就是傑克是明克蘭的居民, 他信奉某個神明。”
“這不是廢話嗎?”妮維雅有些無語, “這些信息不用破譯咱們也知道啊。”
“實際上這句話也可能是彆的,但破譯本身就是一個連蒙帶猜的過程,因為誰也不知道正確答案。”歐文說道,“因為我知道這些, 所以我自然而然就會認為它在說這些, 想要更客觀的說法,就需要找彆人,況且比起研究院裡的專職人員,我的水平還不夠。”
“正好, 咱們的總部也在貝格裡斯,頭兒一塊回去找了唄, 正好還能趕上年中彙報……”洛克又想探頭,被阿裡克謝強行按了回去。
“先拋開這些,咱們光討論使用神匿語這件事本身。”阿列克謝建議道, “現在就隻有兩個可能,其一,這座城邦是罕見的一直延續上古語言傳統的地方,距離革新也不過百年,那這裡基本上年紀大一些的就都會神匿語,那麼這件事本身就對神匿語的研究有著曆史性的意義,需要上報給局裡;其二,這座城裡的人本身就是上古時期的人,隻是以某種我們無法理解的形態留存到了今天,那就更需要上報給局裡了。兩種可能的結局相仿,但我們要面臨的危險就天差地彆了。”
“在研究院的時候,我曾聽說過一個案例,”歐文合上了厚厚的筆記本,一推眼鏡,說道,“有一個家夥曾經為了鞏固自己的統治,把自己的城邦整個獻祭給了某個邪神。然後這座城就成一座鬼城,有人誤闖過,發現裡面的人表面上生活如常,實際上每個人都是高度腐爛的行屍走肉,早就死了。”
“你的意思是明克蘭也是這樣?”妮維雅問道。
“那個案例裡,居民以活屍的狀態存在,無法與外界接觸。”阿列克謝否決了這個猜想,“但明克蘭是中樞之城,從未與外界斷過聯係,如果真的發生了類似的事情,不可能一點異狀都察覺不到。”
“是不是,讓他們離開一下不就知道了?”忍不住了,洛克再一次插嘴道。
“不是沒有人離開過,”李提醒道,“那個報童。”
“但他被春神賜福了啊,鬼知道現在是什麼東西。不過有一個辦法可以快速鑒定一下,”妮維雅踹了洛克一腳,“你來這麼久了,看到你的前同僚了嗎?”
“有啊,”見自己被點名,洛克撥拉開阿列克謝,來了精神,“那個溫克太太,還有面包房老板、冷飲鋪老板都是啊!”
“我其實有個疑問,”一直在旁聽的安東尼弱弱地問道,“暴食教會的信徒到底怎麼區分,這些職業聽起來更應該信奉金光之王……”
洛克最喜歡給新人科普的環節了,雙臂一撐,從沙發的椅背後跳到了沙發上,把坐在上面的安東尼差點顛下去。
“其實沒什麼必要區分。”他笑嘻嘻地伸手攬住了安東尼的肩膀,“暴食教會跟其他教會不一樣,並不是因信奉某個神明才聚集在一起,而是一幫信奉能夠從食物裡汲取神秘力量的家夥。他們希望能夠通過進食這一行為,獲得異於常人的力量。因為吃的也不是尋常食物,而是受邪神力量汙染所誕生的動植物或者乾脆就吃邪神眷屬,所以給自己起名為‘暴食’,教會內部的階層也看得不是神恩或者眷顧,而是更類似於對策局的職級晉升,純看你從食物裡汲取了多少力量與對教會的貢獻度,比如我通過了副主祭的考核但因為吃掉了神使,所以貢獻度一下子就掉到了不得不跳槽的地步。”
“但是你們有神使。”安東尼發現了盲點。
“啊,那是教會內部蓄養的特殊品種,比較珍惜,不讓隨便吃,為了合群,才緊跟風潮叫神使。”洛克砸了砸舌頭,像是在回味,“你理解為我吃掉了主教和其他主祭養了好幾年的豬,導致他們一致決定讓我滾蛋就行了。”
這解釋得過於通俗易懂,安東尼不得不陷入了沉默。
“所以,隻要你吃神奇動物,就等於你加入了暴食教會。”洛克繼續說道,“但因為暴食教會的信徒一般都集中在餐飲業,如果你想賺錢的同時順便信個金光之王,也完全沒有問題。不過我是光吃不做那一派,也不喜歡被教團束縛,所以就乾脆跳到了對策局。”
妮維雅拆台道:“直接說你懶就行了,不找多餘的借口。”
洛克充耳不聞,繼續說道:“不過我一直有個疑問,在神前議會上,暴食教會和碎銀教團到底是怎麼列席的,是坐在一起還是加個隔板啊?還有要是邪神也會開大會,我老東家那邊的座位是空著還是由金光之王全權代理?金光之王在接收祈禱的時候,遵守的是屬地原則還是屬人原則,還是屬地加屬人原則?嘖……可惜隻有頭兒能收到神前議會一年一度的大會邀請函,不然真的很想去看看。”
說到這裡,他突然心癢難耐,伸出脖子又去騷擾很久不出聲的卡洛斯:“頭兒?頭兒?你怎麼不說話?你給我解答一下吧,求你了!”
然後他就發現卡洛斯正在聚精會神地閱讀一本彩頁雜誌,上面赫然印著《大陸地理》四個大字,而卡洛斯在看的那頁正是雜誌最出名的“遊玩推薦專欄”。
洛克的喋喋不休一下子卡住了。
“不用問了,”阿列克謝幽幽地說道,“肯定是同意了。”
“迪莉雅從來沒有離開過明克蘭,如果明克蘭真的是一座鬼城,那麼……”妮維雅有些擔心地歎了口氣,“無法離開明克蘭的迪莉雅小姐邁出城市的那一刻,頭兒會非常非常傷心吧。”
阿列克謝陷入了沉默,這份沉默一直持續到卡洛斯帶著旅遊雜誌離開,隊員們去好不容易重新開業的溫克太太的餐館飽餐了一頓,最後紛紛揉著滾圓的肚子上床睡覺,直到午夜時分,洛克組建的沒有卡洛斯的小群彈出來了一條新消息:
阿列克謝:“如果出城那天隊長發了瘋,就按照邪神事件對策局工作守則第一條,擊斃他。”
阿列克謝:“一切後果和責任,都由我承擔。”
兩天後,在明克蘭火車站的站台上,迪莉雅上身穿著一件寬鬆的V領收腰襯衣,下身是長到腳踝的黑色魚尾裙,腰間搭配了一條帶有扣結元素的同色款腰帶,交叉口在正面形成了一個漂亮的倒V形狀,與襯衣領口相呼應。
“這身衣服好看嗎,我早就買啦。”她對著卡洛斯轉了一圈,腳上的小羊皮靴敲在石板上發出了跳躍的音符,“我看小說女主角出去冒險都是這麼穿的。”
她說這話時臉上是掩飾不住的雀躍與期待,碧綠的眼睛裡滿滿都是喜悅。看到迪莉雅這個樣子,卡洛斯原本有些忐忑的心忽然就放下了,將已經買好的車票遞給了她。
“明克蘭去貝格裡斯需要經過很多地方,”他對著好奇的查看車票的女孩介紹道,“從明克蘭一路往南,依次經過克雷米亞平原、坎達爾山脈和左博特濕地,火車經停在法蘭克托城,如果停歇的時間夠,可以下車去稍微逛逛。”
雖然並不推薦——不想打擊女孩的興致,他默默把這話咽回了肚子。
“聽上去好遠啊,我們要坐幾天?”迪莉雅好奇道。
“根據每個地方的路況,三到七天不等。”卡洛斯說得很含蓄,“有時候會有一些額外的小驚喜。”
比如整車中邪。
就在二人閒聊的時候,響亮的轟鳴聲傳來,隨著哢嚓哢嚓的聲響,一輛火車從北面駛來,停在了站台側。
“列車進站!先下後上!”檢票員從房間裡出來,正衝下車的旅客吆喝著呢,看到一身遠行行頭的迪莉雅,頓時舌頭和嘴巴就打起了磕絆,“接、接線員小姐?!”
也顧不上檢票了,他一下子躥上前,先是惡狠狠地瞪了一眼卡洛斯,才小心翼翼地問迪莉雅:“您、您要出行的事,市政大廳知道嗎?”
迪莉雅對他比了一個“噓”的手勢。
卡洛斯提起了二人的行李,帶頭逆著人流走向了暫停的列車,迪莉雅跟在他身後,當她那雙漂亮的靴子踩上列車口的那一瞬間,心揪起來的不僅是檢票員,還有埋伏在車站周圍的對策局成員們。
然而,什麼都沒發生。
在眾目睽睽之下,迪莉雅走進了車廂,並在靠近窗戶的位置坐下,對著窗外扭過了頭。藏在車站一角的阿列克謝拿著望遠鏡的手一抖,也不知是有意還是湊巧,迪莉雅正衝著他的鏡頭,露出了一張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