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房門推開,呼呼北風席卷了整個房間,就連坐在角落的小嬴政手邊的紙都被吹翻了好幾頁。
趙姬戴了一個鬥笠,快步上前,說道:“政兒,快過來。”
隻看她如此,小嬴政便猜那一日果然來了。
“母親……父親呢?”他上前剛走到趙姬面前就被趙姬抱了起來。
趙姬面色一變,“你父親無事,咱們先去外翁家,之前說好的,聽話啊。”她這時還哄著嬴政,小嬴政心中早有預料卻還是有些難過。
“母親等等!”小嬴政拽著母親的袖子。
“來不及了,必須馬上走。”趙姬不由分說抱著他往外走,走時不忘對還有些發愣的屈鳴吩咐,“跟我走。”
嬴政知道自己的那些東西怕是帶不走了,他倒不是可惜,東西沒了可以再做,書沒了可以再找,可是……
“母親,仲薑和先生呢?”
這也正是屈鳴擔心的問題,其實屈鳴得了自己阿翁的吩咐。
近來要發生大事,若是有事他什麼也彆管隻要跟在小公子身邊便可,可如今一看,這大事果真不小。
但阿翁,萬一阿翁出事可如何是好?
“放心吧,屈先生會帶著那丫頭走,用不著你擔心。”說完她又看向屈鳴,“你也是,彆跟掉了。”聽她那語氣,顯然是已經安排好了。
屈鳴謹記自己阿翁的話,應道:“是。”
他說話間仿佛一口冰渣子吹到他的嘴裡,讓他瞬間閉了嘴。
三人快跑著來到側門,那處已經有馬車在等了。
上馬車時,小嬴政才發現城南不知何時起了大火,簌簌白雪在火間被映得多了幾分色彩,不多時,自己院子也燃起火來。
小嬴政心中一梗,難受極了,那是自己的屋子呀,為何非得燒了呢。
不似往常的街道,即便未到宵禁時間,街道上幾乎空無一人,寒風吹在馬車上,似乎使馬兒的前進也變得更加艱難。
馬車內,趙姬一言不發地抱住嬴政,嬴政二人也緘默無言。
也不知過了多久,馬車才停了下來。
車夫去敲響了門,人聲被風雪聲掩蓋,不多時馬車重新起動,小嬴政透過簾子的縫隙發現他們居然坐著馬車進了趙府,這可是有史以來的頭一遭。
已經快到戌時,小嬴政想,今日自己隻怕沒辦法看到那方盒了。
可是方盒中那人說的話好重要,那些就如同預言一般,不僅教了小嬴政許多東西,還讓小嬴政知道很多未來發生的事情。
“母親……”他低低喚了一聲。
“嗯。”趙姬抱得他更緊了些,說,“馬上就到了。”
“政兒想睡覺。”
趙姬一頓,顯然沒想到孩子能這麼乖,這時候竟不是拉著自己問東問西,反而是想睡覺。
她忍不住又開始懷疑自己,這孩子真那麼聰慧嗎?
但是此時不聰慧倒是比聰慧要好得多。
她歎息道:“睡吧,母親在呢。”
小嬴政點點頭,閉上了眼睛。
閉眼之後,耳朵裡聽到的聲音仿佛更加清晰。
小嬴政不由得去想象真正地戰場是何種樣子,血流成河又是怎樣的。
不一會兒他便就著難以忽視的風雪聲再次看到了方盒。
【hello,大家好,歡迎來到三月的助眠頻道,今天接著給大家帶來《我是秦朝三歲崽》的後續內容。如曆史上一般,裡的嬴異人回到秦國認了華陽太後做母親改名子楚,曆史上有說楚有說子楚的,咱們按裡來,稱子楚,在父親安國君即位後子楚順理成章地成為了秦國的太子,但是秦孝文王的這個王位並沒能坐多久就離世了,子楚即位,史稱秦莊襄王。】
【子楚即位後,當然不可能放任自己的兒子在趙國待著,更何況這裡的小嬴政那般聰慧懂事令人心疼,他的愧疚早已經到達了頂點,很快就派人去接嬴政了。再說我們的小嬴政如今在趙國在做什麼呢?他此時已經成為了呂不韋的合作夥伴,而且建立了初具規模的情報網,這一日……】
小嬴政一旦沉浸在方盒中便難以走出來,又知道自己在母親懷裡,便安心地沒有再顧外面的喧囂。
此時趙府內也並不安寧。
趙府眾人也是這時候才知道家主收留了趙姬母子,幾乎所有人都反對。
“父親,您不為自己想也該為整個趙家想想,小妹她這時候回來,不是害了趙家嗎?”
趙衛拄著拐杖,背僵直地挺著,但眼睛卻閉著,像是困極了。
眾人當然不可能因為這個就輕易地鬆口。
趙家老大喊道:“父親有何安排不與我們商量商量好歹也知會我們一聲。”
他們都不明白,為何當初趕走小妹時父親是最憤怒堅定的那一個,可是此時他卻又如此心軟,先時趙姬日日上門,他們雖然知道卻都沒在意,誰不知道老頭子的強脾氣,這怎麼就突然就把人給收留了呢?
難不成就是因為那個孩子的什麼喉糖,父親真是糊塗了。
“你們可是忘了?”趙衛終於睜開他那渾濁的雙眼,“可是忘記了我才是這個家的家主。”
眾人不敢說話,這誰敢忘記啊?
“隻要有我在一日便不會讓趙家出事,誰要是自作主張將他們送出了府,那就是與我作對。”他說完擺擺手,“都去睡吧,此事沒什麼可說的了,去把她給我叫過來,我有話跟她說。”
老爺子跟趙姬說了什麼沒有人知道,但是第二日趙府上下都知道了趙姬母子住進趙府的事情,並不是在她原來的院子,而是在西北角的一處偏院。
但是眾人卻沒有太在意此事,因為昨晚還發生了另一件更為緊要的事情。
聽說昨晚駐守邯鄲城外的秦軍突然趁著大雪發難強攻邯鄲,雖然最後邯鄲城守住了,卻也是元氣大傷,若是秦國再來這麼幾遭,怕是趙國就要亡了。
然而,這僅僅隻是傳得最廣的消息之一,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已經沒有太多人關注。
眾人隻一聽趙國快滅亡了,個個都是心驚膽戰的,生怕下一刻自己就成了秦軍的刀下亡魂。
尤其是趙家的人,知道一個秦國的小公子住在自己府上,都不敢往西北角湊,生怕連累了自己,也有覺得他們住進府也不是一件壞事的,畢竟也是小公子,關鍵時候說不定還能用做人質。
否管如何想的,一時間就是大都沒把趙姬二人當成趙家的人。
而偏遠西屋內,小嬴政從榻上醒來看到陌生的環境一時還無法適應。
“阿鳴,能聯係上先生嗎?”
屈鳴搖頭,說:“夫人說了,我們如今不能出去,院子也不能出。”
小嬴政有些失落地哦了一聲,又問:“那我母親呢?”
“小人不知,但夫人說,小公子醒來讓我把這個交給小公子。”
他說著從袖中取出一個小竹筒遞給嬴政。
嬴政從裡面取出絹布,沒想到竟是父親給自己的留信。
小嬴政一下坐得更直,驀地想起昨夜方盒中那人說的父親在登基後不久就早早離世,小嬴政便十分難受,摸著那絹布,竟又想落淚了,但他可是男子漢了,決不能再哭。
絹布上字不多,但字跡遒勁,寥寥幾句十分有氣勢。
可小嬴政還看不懂這些,他隻關注著上面的內容,“男兒當自強,遇事不急不躁,多讀書,聽母親與先生的教誨,勿念,乖乖等父親來接。”
小嬴政嘴巴一癟,更想哭了。
他平日裡極少聽到父親用這般溫和的話哄他,父親最凶了。
可是父親不是冷漠地丟掉自己和母親嗎,怎麼會又留下這樣的信?
但仔細看這信也能清楚地看得出來,這就是父親的字跡,小嬴政不可能會記錯,每個人的字都是不同的。
他又看了幾遍,才仔細又將絹布塞了回去,仔細放好,便把竹筒拿在手中把玩。
過了好一會兒,見他沒什麼吩咐,屈鳴有些不解地問:“小公子,洗漱用膳嗎?”
“嗯。”小嬴政點點頭,認真說:“不吃飯會長不高的。”
屈鳴知道這是大人哄孩子的話,但他謹記阿翁之言,少說多做,莫要多說,便沒開口。
等小嬴政梳洗好,兩人推門出去,白花花的積雪便映入眼簾,微微的陽光撒在積雪上,有些晃眼。
“昨晚下了很大的雪啊。”嬴政說,“但是雪過天晴了。”
屈鳴並不知小公子何意,選擇不開口。
這下小嬴政不樂意了,“你怎麼什麼話都不說?”他習慣了仲薑念念叨叨的樣子,如今委實不喜歡,又想著自己離了家寄人籬下,父親母親先生仲薑都不知去哪兒了,越想越委屈,想哭。
可他都如此了,屈鳴還是沒有吭聲。
小嬴政生氣,“用膳去!”
屈鳴也知道自己似乎是惹小公子不高興了,可他並不知該如何哄小公子,平日裡父親母親從未對自己冷臉,阿翁生自己的氣,隻要看到自己努力用功他自己便好了,可這小公子要怎麼哄呢?
表面不顯,屈鳴心裡開始焦急。不由得想,小公子再聰明那也是王室子弟啊,果然跟其他的王公貴族子弟一樣,都是難以相處的。
但他都答應阿翁了,不能食言的。
想了想,他退出屋子,自顧回了房間。
小嬴政眼睜睜地看著他離開也沒跟自己說一聲更生氣了。
真是沒規矩,他想。
但想到此處,小嬴政卻又突然頓住,自己那麼不喜歡規矩,怎麼要讓人家守規矩呢?
可是屈鳴不聽他的話讓他真難受呀,他好想先生,好想仲薑,想著想著,小嬴政飯也吃不下去了,一點也不好吃,昨晚帶回府中的鹵肉還沒有吃呢。
小嬴政氣鼓鼓地坐在那處,一時也不知怎麼辦了,撇了撇嘴,強行壓著自己流眼淚的衝動,他倒是想看看屈鳴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他等呀等呀,等了好一會兒才聽到外面有踩雪聲。
小嬴政撅起小嘴,心想自己是不會輕易原諒屈鳴的,除非他跟自己認錯,再誇自己哄自己開心。
正想著,屈鳴已經來到了他的跟前。
他彆過眼去,卻還是從餘光裡看到屈鳴把什麼東西放到了自己身前,他幾乎是下意識地轉頭看向那些東西,隨即一怔,而後亮著眼睛道:“你哪裡來的?”
屈鳴心想小公子果然高興了,說:“昨夜走前拿的,不知道小公子需不需要。”
“需要,阿鳴你真好。”小嬴政早已經習慣了在高興的時候誇人,未曾料到屈鳴卻因為他的這麼一句話愣了好半晌。
這就好了?不過是隨手的事,他有些不自在地說:“隻是那些書我都沒能拿走,可惜了。”
小嬴政倒是對他拿下這筆墨紙硯十分滿足,這畢竟是自己做出來的,他也不禁想自己昨晚居然沒有發現屈鳴的小動作。
見他失落,小嬴政瞬間在心中與他和解了,還順便勸慰道:“那有什麼,都是些身外之物罷了。”
“既是身外之物,小公子為何如此高興?”屈鳴本就是個好問勤學的,到底是沒能憋住,下意識就問出了自己的疑問。
“即便身外之物,那有總也比沒有好,而沒有的,何必強求?”小嬴政昨晚剛學到的,他深以為然,有些東西不必強求,趨利避害,昨晚那種情況下,當然還是命更重要。
屈鳴思考了一下這話,心中敬佩不已,小公子竟然懂如此道理?
他不是三歲嗎?
難不成是天神下凡嗎?
既然已經和好了,小嬴政決定自己還是要教育教育屈鳴。
他一本正經道:“阿鳴,平日裡你要多多跟我說話。”
屈鳴不解,“說什麼?”
小嬴政愣住了,是呀,他說什麼呢?
仲薑說的什麼呀?
仲薑怎麼那麼多話呢?
他正糾結著,就聽到外面有人叫自己,一聲一聲,越來越近。
“阿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