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7 章(1 / 1)

明月照我 烏合之宴 6091 字 3個月前

中都的守備已經完全空虛,那麼多人圍聚在中都外,若是大舉攻城,不出兩日,就能完全將中都收入囊中。

但實際上人心貪婪,欲壑難填,還未真正入城,便因皇位歸屬問題,率先起了爭執。

天下豪傑,無不想問鼎中原,成就霸業,但皇位隻有一個,加之城中守備空虛,他們無須擔憂內訌之時會被反撲,所以這些人在城外,先殺了個鮮血淋漓。

城中百姓日日聽著外面的喊殺聲,嚇得戰戰兢兢,孩童日夜啼哭。

最終滿地斷壁殘垣中,隻剩下四個旗幟,他們是這次幾十個諸侯混戰中的優勝者,因為實力相當,所以不敢再起兵戈,隻能暫時修睦,待進城之後,再商議皇位的歸屬。

距離皇位隻有一步,這種熱血沸騰的感覺古往今來少有人能體會,四人興致昂揚,意氣風發,滿目帶著必勝的決心。

“陛下,降吧!咱都是大雍的老百姓,會厚待城中百姓的!”

“彆惹得生靈塗炭,對不起百姓祖宗!”

“現在獻降,還能封侯拜公,您還能繼續練您的丹藥,豈不快哉?”

“再不獻降,我們可就要攻城了!”

四諸侯親自叫門,城前寬闊的平地將他們的聲音傳播、回蕩,愈發加深了城破的陰霾。

片刻後,城頭上出現了一排士兵,共五人,分彆挾持著一個哆哆嗦嗦,面如土色的百姓。

四位諸侯立刻變了面色,警惕地打量他們。

果不然,那士兵開口了,向下大嗬:“爾等若敢再向前一步,便殺城中百姓五人!還不速速退後!”

四人驚疑不定。

陳氏提議:“若我們真前進一步,他們便要殺五人,我等就算奪得天下,豈不是遭萬世唾罵?”

黃氏道:“哼,嚇唬人的罷了,他們若是敢殺百姓,豈不是也會遺臭萬年?”

四人猶豫之間,之間牆頭血肉橫飛,五個百姓頃刻間便被抹了脖子取掉性命。

他們大驚,當即下令後退三裡。

畢竟想要皇位是真,留下千古罵名還不如讓他們帶著全家老小投井。

朝廷的大軍橫在積風穀,黃賢不攻,隻拖延,耗著他們。

撫西本就與公孫既明那一戰耗儘了大半的氣數,黃賢這樣迂回的打法,於撫西來說耗不起,於已經心力交瘁的聶照,也耗不起。

劉將軍年事已高,要鎮守逐城,以防勒然趁機突襲。

牛力勇而無謀,此時撫西的百姓才是重中之重,因此聶照這次並不在陣前。

第五扶引才平水患,拆了大壩上的火藥,整個人瘦了一大圈,卻愈發精神矍鑠,骨相分明,他強撐著一口氣,帶兵從直道突襲,接替早已筋疲力儘的撫西將士。

按理無論在外人眼中還是他們自己看來,都應該對彼此有些防備,至少不能讓他們帶兵在腹地橫穿,但聶照卻大開城門,方便他們在最短的距離抵達戰場。

上次他和聶照

在戰場上並肩作戰,還是攻打勒然的時候,回想起來已經是兩年前的事情了。

第五扶引勒馬,在聶照面前停下,含笑問:“你真不怕我趁你兵困馬乏,借機占了你的城,砍了你的人頭?”

聶照攤手:“那你且等著她回來砍了你。”

第五扶引:“真是恃寵而驕啊,”他愣了一下,見聶照臉上遮著地銀色面具,問,“臉怎麼了?”

聶照下意識扶了下面具,避過他的目光:“關你什麼事,快滾!”

第五扶引不再追問,也猜到了,淡淡笑著說:“要失寵了?色衰而愛馳啊,不過我還是勸你,以色事他人,能得幾時好,男人還是修德為上,你的德行,還有的要修,尤其口德~”

聶照未來得及罵他,人就已經遠去了,還囑咐他,蒼南或許還有殘餘的火藥,記得幫忙收收尾。

——

比起撫西,沃東完全不在薑月的掌控之中,這裡但凡稍年輕點的男人,以前外出經商,現在都上了戰場,以前女人留守在家,現在女人依舊留守在家,隻是比起薑月剛走那年,她悄悄傾聽的繁華,衰敗許多。

周圍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若真有什麼細作,不止薑月危險,她們也危險。

這些日子,薑月就連晚上睡覺,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敢徹底睡踏實了,稍有動靜就會驚醒,跟熬鷹似的,邵靜阮一個沒有血緣關係的人看著都心疼。

她歎氣:“你父母要是知道你這樣受苦,指不定心中多難受呢。”

薑月笑了笑:“他們都死了。”

邵靜阮忍不住用帕子擦擦眼淚,更心疼了,雖然因為自己的懦弱幫不上什麼忙,但還是日日叫著廚房給她多做好吃好喝的。

一連著在府上搜了幾日,總算發現些蛛絲馬跡。

薑月連忙帶著邵靜阮前去。

府上下人都驚奇,夫人什麼時候換了個貼身丫鬟?這丫鬟生得倒是漂亮,就是跟山匪一樣,不修邊幅,一股戾氣,關鍵夫人對她還言聽計從,任誰都想不到這樣瘦弱的姑娘,“挾持”了他們的夫人。

薑月這一身戾氣都是困出來的,換誰熬個半個月,不死都算奇跡。

不知是巧合還是刻意的,細想起來,北邊兒和東邊兒分而化之,屆時已經一團亂,又隻剩下了婦孺,因此火藥的事就不需太周折,西邊和南邊還是一個整體,所以更周密。

薑月明顯能感覺這處的線索找起來容易些,她原做好了赴死的準備,此刻看來多半不必。

隻是她越想越心驚,若真是這樣,廣平這個女人也過於可怕了,一開始的一切,竟都在她的計劃之中不成?

她若真有這手段,早早做個女皇帝都輕快,何必要這樣大費周章呢?

他們沿著找到的線索細細探尋,在書房發現了一處暗室機關。

邵靜阮都有些吃驚:“我們在這裡許久了,從未發現過竟然暗藏玄機。”

薑月仔細回憶曆任燦州太守,自八年前,就一直

是一個人,似乎是黃賢一黨的,這個暗室應當就是他修建的。

她先投石問路,瞬間亂箭齊發,嚇得幾人一身冷汗,不敢有所輕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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箭矢之後,密道中又懸著銅絲,如果沒有剛才的一番試探,闖入的人遇到箭矢,必然會飛速穿過,正好被這些肉眼難以察覺的銅絲割斷喉嚨。

再往裡走,道路便變得曲折,從牆壁的泥土看,這個密道至少挖了五年以上,下面幽暗狹窄,卻異常乾燥,漸漸能聞到一股硝石的味道。

他們從進來開始就一直不敢點火把,除非真的嫌命太長,薑月要走在前面,小瓦當仁不讓把她攔在身後,他們隻能靠著感覺一步一步摸索探尋,好在因為乾燥,裡面並沒有蝙蝠老鼠蛇蠍之類的活物。

由此看來,這一定是上一任太守在的時候所挖的,他是黃賢的人,卻從五年前就開始幫廣平匿藏火藥,而廣平這次點了黃賢做將,帶兵去撫西……

這種種跡象都表面,黃賢應當是廣平的人。

黃賢在朝堂上攪弄風雲這麼多年,他若真是廣平的人,廣平若要進京代政,進而掌權豈不輕而易舉?而且黃賢入朝的時候,廣平才多大?不到一十歲吧。

廣平公主啊,你心之所求到底是什麼呢?難道籌謀數載,真是要天下人死嗎?

越往下探查,就能發現地道裡逐漸有火藥的粉末,刺鼻的氣味也越發變得重了,道路狹窄,沒有空氣流通,他們呼吸困難,走了幾十米,還未真正找到火藥,就已經頭昏腦漲,不得不退出地道。

他們還找了倒鬥的大牛,此刻正用上了,對方根據地下走出的距離,結合星辰,在地上找出了位置,隻是地下已經有了火藥粉末,挖掘就需要小心再小心,避免摩擦引燃這些火藥殘渣。

且隻能在白日進行,夜裡沒有光,點火把必然是不成的,燒著了炸藥都得死。

薑月隻得“威脅”邵夫人,又寫了封手諭,說請了天師算命,要在花園中修建一座涼亭,幾個小廝白日裡就在花園挖坑,給涼亭打地基。

薑月這裡沒有耳目眼線,不知道中都早就亂了套。

朝廷那殘殺百姓以退敵的法子奏效了一段時間,徑直將人逼退了十裡有餘,可他們怎麼甘心煮熟的鴨子臨進嘴之前飛了?

但又怕史書留下罵名,權力之下,人都會變成野獸,為了玉璽尚能自相殘殺,何況唾手可得的皇位。

此時的人命,在他們眼中已經算不得人命了。

都打定了一將功成萬骨枯的主意,狠下心,他們四人開始封鎖中都所有出口,無論是水道還是旱路,就連聯通城內的河流都要人嚴密把手,防止有百姓逃出,一但有逃出者,格殺勿論。

凡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們是要強攻清民。

隻要攻進去,把城中所有的百姓都殺光,無一活口,知情人都死了,那就不會有罵名了,到時史書一寫。

第五皇室已知窮途末路,遂憤殺庶民隨葬,義士不忍,乃舉兵攻城,然事已晚矣,城人俱不存。

把殘暴之舉推到第五家身上,史書流傳個幾代,他們就乾乾淨淨清清白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