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7 章(1 / 1)

明月照我 烏合之宴 5729 字 3個月前

第五扶昌到撫西後,要麼整日不出門,要麼就是去公孫太平那兒一待一整天,他性子本就是看起來有些悶的,但人還不錯,好相處,分給他的侍人們做活也輕快。

公孫太平更悶,二人常常對坐,一坐就是一整天,不過公孫太平比他焦躁多了,靖北戰事吃緊,父親年邁,他急著趕回去。

至於赫連玉,他將人送到就馬不停蹄回去了。

“殿下怎麼一直盯著我!”公孫太平終於被第五扶昌盯得發毛,忍不住質問。

如今對方雖然早已不是太子,甚至是皇帝陛下要殺的人,但公孫太平對他依舊沒有失去敬意。

第五扶昌頷首,淡淡說:“怕你尋死。”

是的,若按照他們家中之人的剛烈,落於敵手恐怕是該一頭撞死以保名聲,但公孫太平咬了咬後槽牙,道:“殿下不必擔心,我是不會死的。我若死了,豈不是如那些賊人的意?

倒是殿下,為人臣子,弑父殺君,與亂黨為伍,簡直令天下人恥笑,換做我是你,早就羞憤自裁了。”

第五扶昌無嗔無怒,反問:“我弑父殺君的時候,難不成將軍正在床底躲著,親眼瞧見了?不然怎麼對道聽途說的事情這樣篤定?”

他冷笑,“那我的父皇與禍國殃民的奸臣小人為伍,成了亡國之君,豈不是更該在祖宗牌位前以死謝罪?”

公孫太平恨得怒目圓睜,捶桌大嚷:“我等笨嘴拙舌,說不過殿下。隻是陛下並非亡國之君,不可詛咒!”

第五扶昌又冷笑,眸中帶了幾分輕蔑:“不是亡國之君?靠什麼?就靠你們家這三個人?螳臂當車,自不量力。”

“還有廣平公主,她是女中豪傑,一等一的明事理,還有天下千萬萬忠於我大雍的百姓。”公孫太平忙反駁道。

對廣平公主這個姑姑,第五扶昌所知甚少,但卻聽說她這次在朝堂中的動作,他嘴角扯出一個弧度,把玩手中茶盞:“連個從未涉足過朝堂的女人都比他強,他不當亡國之君,老天真是沒眼了,不如真將這個皇位傳給廣平算了,畢竟拴條狗上去也不會做得比他更差。”

公孫太平被他一噎,竟說不出話來。

廣平公主雖然儘力在朝中周旋,保全公孫家在前線不必回京,但黃賢另辟蹊徑,以功高蓋主恐危害社稷之由暗示皇帝另遣了一位元帥去陣前,皇帝細想覺得有理,便稱公孫即明年老體衰,實在不忍,將人換下了。

該人叫秦徊,也是黃賢的部將,隻有幾場剿匪的功勞而已,可見自先帝一場太子之爭後,青黃不接,朝中實在無人。

軍中雖以公孫家為首,頗具威望,但有秦徊這個攪屎棍,還是處處受掣肘。

可以說但凡每次有點清除亂黨的希望,皇帝都能親手把它掐滅了,生怕自己死得不夠快。

不過他也沒閒著,前線打得火熱,他正忙著集結方士,勒令他們在半年之內煉出能使人一步登仙的丹藥。

看樣子是打算在城破之前羽化登

仙,好把這些“凡塵俗世”拋之腦後。

朝中細作這次給聶照傳信的時候,難得的文筆中帶了三分惶恐,問何時能動身來撫西,為他效力。

聶照燒了信,同薑月道:“老皇帝真是修仙把腦子修壞了,直接跳過長生不老,打算羽化登仙了,恐怕臨陣換帥一事,是黃賢的主意更大。”

薑月看過密信,也不知道說什麼好:“他自知人一換,事不可轉,所以忙慌慌將希望都寄托在這虛無縹緲的事情上了,不然恐怕即刻就要被嚇死。

不過朝中官員得知此事尚且如此驚懼,若是百姓知道了……”

她欲言又止,聶照向她舉起右手,二人默契地擊掌:“想到一起去了,你即刻將消息散布出去。”

薑月欣喜地點點頭,連忙領命出去。

狗皇帝因為沒有繼承人,也無兄弟近親的兒子可以出嗣,百姓對於沒有太子充滿了擔憂,又因戰事對國家前途消極,此刻再添油加醋幾分,民心就要大亂了。

此刻押著公孫太平在手也沒什麼意義,本就隻是打算保他一命,命保住了,也算全了當年聶沉水兄弟與他的一段師兄弟緣分,便將他放走了。

公孫太平從進府不曾見過聶照,走時也是薑月單獨送的,他們都曉得,見面三分情,不見還好,將來真對上了也不至於再下不了手。

薑月與他打馬,並行在城門外的小路上,臨了分彆時,他終究不吐不快,深吸一口氣道:“當年之事,父親雖有鐵券丹書卻也救不了所有人的命,縱然今日立場相對,公孫家沒有後悔,他果然長成了和他兄長們一般有情有義的好男兒,有了你這樣的好女兒作婚配,我很欣慰,父親和兄長也很欣慰。”

說罷他打馬要走,薑月忍不住攥緊韁繩,叫住他:“將軍,為何不及時棄暗投明?太子在,先太子的血脈也在,同樣是王室之人,如何算謀亂?”

公孫太平沉思了片刻,搖搖頭:“父親與先祖皇帝歃血為盟,關公前立誓,永遠效忠於正統皇帝,無論良君與否,若有違誓,天人共怒,教永世不得超生。君子一諾,重於泰山,公孫家的人絕不會違背諾言。”

他說罷,終於打馬走了,獨自走的,扛著他自己做的,粗糙的公孫氏軍旗。

那抹藍色形單影隻,孤獨而沉悶地在半空昂首挺胸著,薑月隻能看到它的影子化作一個小點,越來越小,越來越小,最終消失不見。

薑月覺得秋冬的風沙真大,大得讓人眼睛都睜不開,望著天空高飛鴻雁許久,方才收回目光,慢慢地轉身,向城門裡去。

大概世上的事情總是差一點,這差一點,那差一點,所以累積起來差多了,所以造成了今日的局面。

她近來手上事多,經不起耽擱,索性不再感慨,著手輿論宣傳之事。進城後有百姓認出了她,得益於聶照和阿葵的那通吹噓,她現在每次經過長街,都恨不得躲起來做人。

待忙完後已經是夜裡,她回了府上,見第五扶昌的侍人慌慌張張的,抓住了個問過才知道,是傍晚吃

了些魚蝦,竟然過敏的十分嚴重,人差點要死了,好在大夫來得及時,這才保住命。

她急忙過去見他,人腫得幾乎看不出模樣了,氣若遊絲的,見她倒是笑了笑,說:“讓你見笑了。”

薑月吊著的心放下大半,忍不住責怪他:“明知道自己過敏,為何還要吃?尋死的法子千千萬,總得選個有價值些的吧,真要是白白死了,墓誌銘寫出來都不好看。”

第五扶昌被她逗笑了,不過還是解釋:“往日是不過敏的。”

薑月一瞬間起了疑心,擔心是府上有內鬼,在他的飯菜中放了不該放的東西,要治他於死地。

他見她神色一變,忙又解釋,語氣有些自嘲:“無需想太多,這對我來說是正常的,我自幼因為身體不好,所以過敏的食物有許多,隨著年歲漸長,就愈發多了,原本不過敏的,吃了也開始長紅疹子,沒想到現在連魚蝦都無福消受了,或許很快連米啊面啊什麼都要吃不得了。”

薑月聽著,心裡有些難受,連忙安慰他幾句,也知道他這副身子必定不是無緣無故所致,她暗地裡問過診脈的大夫,大夫悄悄提了幾個原因,其中就有父母雙方服食朱砂水銀等毒物,長期服用是生不出孩子的,即便僥幸得子,也絕不會健康。

怪不得皇帝這麼多年隻有這麼一個孩子,皆是因為他自己服用丹藥造孽,如今還帶累著第五扶昌生不如死。

其實若對外傳播皇帝無德,上天震怒,久不賜子,就連唯一的太子也是畸形怪胎,對於擾亂民心更有好處,但人不是畜生,他們還是選擇幫第五扶昌隱瞞下來。

聶照顯然對第五扶昌更不重視些,姍姍來遲,看了一眼,說:“沒死就好,你這個情況看來,嘖……”

薑月知道他吐不出象牙,掐了他一把,急忙轉開話題,說起公孫太平已經被送出城的事,說起公孫即明和先祖皇帝立過的誓。

兩個男人果然齊齊嗤笑他們家死腦筋。

要想公孫家轉變這個腦筋,除非狗皇帝立馬傳位給一個正常人,或是他現在就死,或許這兩個條件可以同時滿足。

隻是第五扶昌和第五扶引一個是罪人,一個是罪人之後,就連薑月都脫不了,即便先太子被追封,也依舊犯過錯,除非有人翻案,三個人都被踢出了正統繼承人的範圍。

薑月建議:“廣平公主從目前樁樁件件來看,似乎是個不錯的人選。”

第五扶昌對此投出讚成的一票,隻要對方能幫他報仇。

兩個人已經開始討論事情的可行性。

聶照急忙叫停他們過於理想化的討論:“但事實就是,她這個人我們並不能信任,而且事情的根源並不在此,這個國家已經腐朽到隻有徹底推翻才能重新清洗的程度了。”

二人隻好作罷,薑月捏捏第五扶昌腫起的手,示意他好好休息,然後一前一後同聶照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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