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7 章(1 / 1)

明月照我 烏合之宴 5806 字 3個月前

年前聶照給阿葵的藥他沒舍得吃,恨不得供起來,隻是保存不當,眼下掏出來,發現其中不少都生了蟲。

聶照沒什麼講究,挑揀出些能吃的空口嚼了,大抵作用也是一樣的,他的本意原就不是吃藥。

隻是沒想到阿葵卻完全不如他所願地又打了個哈欠,問:“哥哥沒有事了吧?沒事我就回去繼續睡覺了。”

聶照原本想借著尋藥由頭找這個話癆說說話的,卻沒成想是他先給自己下了逐客令,當即扶住門框:“你等等,天這麼早,年紀輕輕的睡什麼睡?一點朝氣都沒有。”

阿葵打到一半的哈欠被嚇了回去:“真的假的?”

誰家好人快天亮了才睡覺?

聶照搖頭,上下打量他,然後發出嘖的聲音:“你長這麼大,該不會連通宵都沒有過吧?”

阿葵當即挺起胸脯:“我怎麼沒有?”

他這個人經不起激將法,三言兩語困意全消,跟隻大公雞似地昂首挺胸,和聶照坐在亭子裡喝酒去了,不過也隻是他自己一個人喝,聶照就在一旁托腮坐著。

“哥你不知道,我以前在蒼南的時候可辛苦了,早上卯時就得起床,要練琴棋書畫,你瞧,你瞧我的手都磨出繭子了……”

“哦。”聶照敷衍地揮開他的手。

“真的,你彆不信,你看,我這都是為了能更好的伺候家主。”

聶照本想著阿葵話多,熱鬨,尤其喝了酒,小嘴就跟熟透了個豆莢一樣噗噗噗個不停,總不至於空蕩蕩的覺得冷,但他現在非但沒有被排解寂寞,反而越聽越煩。

他撐著下巴,給自己灌了杯酒,指尖勾著酒杯在桌子上轉圈兒,心裡火燒火燎的,卻沒地方排解,便和他對著說。

“你也不知道斤斤她以前吃了多少苦,你那算什麼?草,你吃過嗎?”

阿葵冷不丁被他問愣住了,搖搖頭:“哥,你怎麼還罵人呢?”

聶照拍他的頭:“草,野草!”然後和他比劃:“這麼大一院子的草,野草,她餓了三天,說吃就都給吃了。還有面糊,用冷水衝面粉衝出來的面糊,她一吃就是三碗,你吃過沒有?”

這,這自然沒吃過,誰能想到吃這種東西啊?阿葵滿眼複雜地看向聶照,期待他繼續說下去。

聶照不慌不忙喝了兩杯酒,熱意有些上湧,才緩緩道:“還有我做的飯,她一吃就是三年,三年你知道這是什麼概念嗎?”

說起前兩個,阿葵沒有表露,但他聽到聶照說薑月足足吃他做得飯吃了三年,汪地一聲拿出手絹流淚,心疼哭了:“三年?我可憐的家主啊,吃了三年的泔水。”

聶照抬手輕扇了一下他的臉:“彆嚎,憋回去,”然後繼續看著遠方,陷入了溫柔的回憶,“你都不知道她小時候多可愛,我讓她出門買兩個紅薯,她就真買兩個,大的給我。她在書院裡成績可好了,除了算學,其餘的科目次次都能評優。”

他甚至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牛皮袋,從牛皮

袋裡又掏出張揉搓的皺皺巴巴,不知道被反複看過多少遍的紙,輕輕抖在桌面上。

阿葵想上手摸摸,卻被聶照一手拍開,依舊用充滿了回憶的語氣說:“這是她之前寫的文章,先生還特意因為這篇文章,把我叫去學堂單獨表揚了一番,說斤斤真是個當世奇才,這文章寫得感情飽滿,令人見之落淚,而且寫的是我。”

亭子裡有些黑,阿葵沒看清上面寫的什麼,但是光聽到這麼動情的描述,就知道這文章肯定才比滕王閣序,字比蘭亭集序,隻是聶照金貴的很,不肯給他看,他隻能訕訕作罷,心存遺憾。

聶照依舊在繼續:“後來她在逐城軍營的時候,還給我寫了另一篇,不過我最喜歡這個。”

“你來的晚,也不知道,她十四歲的時候,就能在百人之中取敵方首級,出入如無物,霍停雲的兒子霍明愛你知道吧?就是她殺的,當時她一口氣單挑二十個壯漢並將他們撂倒在地,還將他們儘數殺光了。”

阿葵大為震驚,阿葵搖頭:“不,不知道。”

聶照再給自己斟了杯酒,輕抿,自得笑道:“你當然不知道。”

對於聶照,阿葵是無條件信任的,他平日裡隻知道家主溫柔善良,十分好說話,聽說武功也不錯,沒想到竟然這麼低調,她還是一個文能提筆安天下,武能上馬治太平的奇女子!

他來了興致,用熱切地眼神盯著聶照追問:“繼續,主君您繼續說。”

薑月奔走一路,到吐羅後根本升不起旁的心思,一頭栽在床上睡到晌午才醒。

隻是醒來不僅後背發毛,還打起了噴嚏,寒顫津津,像是有人在後背念叨她。

她下意識攏了攏自己的衣服,胡玉娘見狀關切:“沒事吧?是不是風寒了?”

薑月把勾在裙擺的駱駝刺撥開,搖頭:“沒事,可能方才就是有一陣冷風吹過。”

“真沒事?”

“沒事。”

胡玉娘得到確定的回答,揚唇一笑,拍拍她的手:“那就好,走,娘再繼續帶你逛逛。”

薑月眼睛彎彎地應下,由她牽著手走進下一家鋪子,身後跟著的是一大串拎著盒子的活計。

“前方有家鋪子,是專做女子衣物的,她家的月事帶和自己做的,外面買的都不一樣,不僅十分薄貼合身體,還相當的舒適,我帶你去買一些。”

薑月冷不丁聽她討論這種話還有些羞澀,但還是跟她走進了鋪子。

除了月事帶,順帶還買了一些貼身的衣物,都是十分精巧的款式。

“我覺得這件襯你,不過這裡領口可以稍微放寬一些,到時候更舒服,刺繡拆掉就更好了。”胡玉娘和她討論,接著幫她整整衣襟,面上帶著濃重的散不去的喜色,抱著薑月的腦袋,一個吻重重啃在她腦門上,“我閨女就是好看,穿什麼都好看。”

薑月原以為她拿自己當女兒隻是像普通義女和養母一樣相敬如賓,沒想到竟然是這樣熱烈的母女關係。

她恍惚地抬手摸摸額頭,

算起來,她從小都沒有被娘親真正帶著長大過,這感覺還真有些奇妙,不過她也當真更肯定了,三哥除了是個男的,對她在這方面,簡直和胡玉娘差不多。

衣服要幫她改過,她穿上之後,就會眼睛冒光,捧著她的腦袋猛親一口,或者咬她的臉。

想到聶照,她原本逛街的熱情頓時消退了一半,吐羅的風土人情和大雍截然相反,這裡充滿了乾燥而且甜蜜的熱情,像這裡的商品一樣華麗熱烈,也像這裡的水果一樣甜。

如果三哥有空,能和她一起在這裡逛逛就好了。

思及此處,也知道依照現在的形式,這種想法是絕不可能的。

胡玉娘以為她是累了,連忙說要帶她去當地的食府吃午飯。

雖是下午,食府的食客也不算少,一行人找了個臨窗的位置坐定。

薑月一想到聶照,心裡便跟長草了似的,她目光呆呆地托著下巴向街上瞧,自打商路通了之後,這裡時常能見到來自大雍的商人,她已經見怪不怪,隻是有一女子的出現令她不由得直起了身子。

是菱娘!廣平公主的人!

對方雖然易服,但她還是一眼認了出來,薑月小心翼翼地目送著對方的身影消失在街角。

其實商人出現在這裡理所應當,尤其吐羅的織品紋樣新奇,景氏有所往來合作也是應當的,可廣平公主並非善類,她不由得多存了一份心思,問胡玉娘:“娘親,前面那條街右轉是什麼街啊?”

胡玉娘鮮少聽她喊自己娘親,先是頓了一下,忙思索起來,道:“是鐵器鋪一條街,你要打兵器?”

薑月點頭:“可以去看看。”

鐵器鋪?菱娘去鐵器鋪做什麼?是買防身的匕首還是打造兵器?

據她所知,吐羅對兵器的管控並不嚴格,允許富紳豢養私兵,廣平公主要做什麼?

吃過飯後,二人前往鐵器街,各家都忙碌的熱火朝天,看樣子生意十分紅火,薑月假意轉了幾圈,站定在一家鋪子前,店主喝了些酒,臉蛋和鼻子都通紅的,她試探著問道:“這裡可是能打兵器?”

店主醉醺醺點頭,用蹩腳的大雍話說:“你要什麼我們都能打。”

“若是數量極多呢?”

店主醉醺醺的眼睛微微啟開一條小縫:“也能,隻是價格……”

“我自然是出得起錢,不過熟人介紹,難不成掌櫃也要這麼死板一分都不肯減嗎?”

“熟人?”

“一位四十出頭的女子,身量中等,身姿窈窕,逢人就笑,不過我不方便道她的名字,老板應當知道她吧。”

這下老板的眼睛徹底睜開了,驚喜地迎她坐下;“哎呀哎呀,貴客來到,貴客來到,菱娘是小店的大主顧,她的朋友我一定要好好招待。”

薑月一聽,心裡便有了猜測,廣平公主隻說供給各方糧草,難道現在也開始供給兵器了?

這是什麼神仙活菩薩降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