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6 章(1 / 1)

明月照我 烏合之宴 5978 字 3個月前

薑月第二天緊趕著起了個大早,聶照特意學做的大棗饅頭和紅糖小米粥,她一口沒吃,天沒亮人就在廚房摸了幾個饅頭,去軍營了。

聶照自己坐在桌子面前,對著一盆熱騰騰的饅頭,有些食不下咽,心情五味雜陳,你彆說,她還真挺敬業。

桌上的碗被人順手摸了一個,聶照視線上移,有些無精打采的第五扶引映入眼簾。

第五扶引昨夜夢裡都是算學題,今早一起梳頭發,頭發一把一把地掉,對薑月愈發心疼了,他手中拿著饅頭,目光不由得落在聶照依舊烏黑濃密的頭發上,略有沉吟,卻還是沒說什麼,隻是聶照對薑月的付出,他在心裡又默默給聶照加了一筆。

他雖然和聶照不和,卻從來沒有否認過他的教育成果,在此方面,第五扶引甚至還對他讚譽有加,現今更覺得他的形象巍峨了,也怨不得薑月依賴他。

第五扶引想著,順勢落座,給自己盛了碗紅糖米粥。

他抿了一口,嘗不出什麼味道,又喝了一口,感覺還行。聶照將饅頭遞給他,第五扶引掰開一塊和著粥吃了,說:“你平常就給我妹妹吃這種東西?”

聶照瞥他一眼,再看看饅頭芯兒,並沒有什麼愧疚感,敲著筷子道:“還好吧,我看都熟了,她平常吃得也挺香的,我現在難得做飯,你不要不識抬舉。”

第五扶引冷哼一聲,把一碗粥喝完,又添了一碗,道:“這麼簡陋粗糙的飯菜,你也好意思給她吃?”

“你自己吃得不也挺香嗎?”聶照說完,第五扶引不吭聲了。

燭龍雖然給第五扶引簽了賣身契,但也不是奴隸,在第五扶引面前無須太過謙卑,他自覺地給自己盛了碗粥,也摸了個饅頭坐在一邊喝,喝了半口,聶照兩人就聽他在那兒捂著嘴乾嘔。

聶照惱羞成怒,譏諷他:“怎麼?懷了?”

燭龍試圖用饅頭壓下去,結果沒忍住,捂著嘴真跑出去吐了。

比起指著聶照的鼻子說他做飯難吃,燭龍此舉無聲勝有聲。

第五扶引皺眉奇怪,又喝了半碗粥,很難吃嗎?他感覺還可以啊,有點甜有點鹹,味道還挺特彆的。

聶照臉一陣青一陣白,自己嘗了一口,沒繃住,也跑去吐了。他明明是按照食譜一步一步做的,怎麼會這麼難吃?

原本是想著第五扶引在,讓他看看自己確實是儘心儘力了,也叫他嘗嘗自己的手藝,算是一種表達誠心的方式,現在完了……

他臉色煞白地回來,就看見第五扶引在喝第三碗紅糖粥,第五扶引還閒閒地問他:“怎麼,你也懷了?”

“好吃嗎?”聶照神色複雜地問。

第五扶引不置可否:“尚可,與我往常吃過的食物味道似乎截然不同,從來沒嘗到過這種味道,沒想到你不僅在小瑾的學業上對她用心,吃食上也親力親為,還有所創新。”

聶照抿唇不言,薑月和第五扶引是親兄妹無疑,他們這糟糕的味覺簡直是比滴血認親還鐵

的鐵證,他遂主動把醃製的小菜向對方面前推了推:“的確特彆,好吃就多吃一點,離開我家你大抵也吃不到這種味道了。”

第五扶引吃得差不多了,勉強恢複些精力,吩咐他:“中午的飯,你也順便做了吧,我將要走了,你多儘儘地主之誼。”

聶照應承下來,詭異地找到了一絲平衡,言歸正傳,問:“你明日就走嗎?哪日有空?我去蒼南提親。”

第五扶引放下碗,說:“你不怕我不同意這門親事?我還當你為了避免我不同意,會特意避開我,直接向小瑾下聘呢。總歸你也算她的哥哥,你向我提親和向自己提親都一樣。”

聶照鮮少沒有反唇相譏,反而正色道:“我倒還沒有這樣無恥。你是她血緣上的兄長,三書六禮我一樣都不會差,這是尊重她也是尊重我自己。

你一次不同意,我便去兩次,兩次不同意我便去三次,總歸我們都年輕,三年五年也等得起。”

第五扶引聽後並未說什麼,反而用帕子優雅地擦拭嘴唇,片刻後才不緊不慢地說:“準備聘禮吧。”

這意思便是同意他去提親了,聶照以為依照第五扶引的性格,要大費周章。

“我不同意能怎麼樣?阻攔又能怎麼樣?不過是枉做惡人,失了小瑾的心,讓她夾在中間憂慮罷了。不過我也有要求,”第五扶引一頓,目光直勾勾地看著聶照,說,“如果有一日你與她意斷情絕一拍兩散,我要她所生的孩子和她一起歸家。”

聶照指尖在桌面輕點,似乎在考慮什麼,第五扶引眯起狹長的鳳眸,問:“怎麼?做不到嗎?”

“不,”聶照搖頭,“我覺得這樣不好。”

“那提親之事……”第五扶引想說此事作罷,話到一半,被聶照打斷,“我走,她留下,我會淨身出戶,立書為證,如果有孩子,就按照你說的辦。”

在第五扶引震驚的目光中,他當場喚人留下字據,按下指印後遞過去:“這樣你大可放心了。”

第五扶引細細看過,字據確實並未有半分漏洞,唯一聶照還在提防著他,言明撫西一切均歸薑月所有,非她之外人可調用。

“你倒是很舍得。”他指尖細細摩挲過剛乾透的墨跡,有些難以置信。

聶照斂眸輕笑:“身外之物沒有什麼舍不得的,在她來之前,我過的日子也沒比街上的乞丐好哪兒去,這座府邸,這座城原就不在計劃之內,其實一開始我隻是想讓她過好日子。”

第五扶引落在膝上的手不由得收緊,他知道聶照說的是真的,表心意的方式有千萬種,聶照不必用這麼極端的方式。

他也知道,就算他翻遍整個大雍,也不會找到另一個男人比此刻的聶照更愛他的妹妹,許諾的霎時愛意不能作假,即便多年以後愛意消散,小瑾是聶照養大的,他們除了男女之愛,還有依賴和信任。

第五扶引將紙折過兩道,貼身收起:“你贏了,下個月初五,我算過了,是個好日子,帶上你的聘禮。”

聶照一直緊握的手這才

緩緩鬆開,頷首露出笑容:“兄長既然愛吃我做的飯,那我中午也理當親自下廚為你送行。”

燭龍去嚼了點橘子才壓下這種從胃底泛起的黏膩膩的惡心,他不太理解為什麼有人能把這樣普通的吃食做得如此難吃,粥是甜膩泛苦的,帶著生油腥味,他大抵能猜到是用油炒紅糖的時候,油不熟就下了紅糖翻炒的緣故,還把紅糖炒糊了……

他時不時往嘴裡塞塊橘子,愁眉苦臉回去,沒想到一回去就見第五扶引和聶照聊上了,不僅把婚事敲定,聶照還說要做午飯,第五扶引相當高興的樣子,他人都驚了。

怎麼?是山珍海味吃膩了,現下要嘗嘗獵奇的東西調換調換胃口是嗎?

要是有妹夫提親之前敢給他做這樣的飯,他連人帶吃的都能一起踢出三米遠。

晌午薑月帶著一身塵土回來,她衣服破了幾道口子,臉也凍得通紅,手和雞爪子似的。

她脫了外衣剛要伸手烤火,被聶照攔下,用雪給她搓手,他一邊搓一邊心頭一陣陣地疼:“怎麼早上出門不知道穿戴暖和些?我一次不給你打點,你就一點不長記性,留下凍瘡年年複發,有你難受的。”

薑月嘿嘿笑著,把手亮給他看:“這不是沒事嘛,我新上任,總不好顯得太過嬌貴,讓他們看輕了。”

“他們難道還不知道你?今日去巡營沒有人難為你吧?”

“沒有,都眼熟,沒有人刻意刁難我,我與他們比了槍法和劍法,他們都打不過我,我日常練武可沒懈怠。”薑月雖然凍得不輕,手上還有幾道小的擦傷,精神氣卻比前幾日好多了,眼睛亮晶晶的。

她困在這碩大的宅子裡,以為撫西平定後,她會過上和在燦州一樣的生活,雖然能自由地出門,不必再困在院子裡,也不會有人打她,有美味的飯菜,但她總是會不自覺想起在燦州的一切,她害怕稍有不慎就會回到過去,自己卻無知無覺。

所以她要和那些夫人們交際,主持中饋,主動請求和聶照一起開商路。她知道自己並不擅長這些,卻還是想做,為了證明自己有價值,讓自己忙碌起來,做個有意義的人,即便其實很頭痛。

可是現在她的前路豁然變得開朗,開商路不是她實現價值的必然選項。

聶照拿來膏脂潤開,彎腰幫她擦在臉上和手上,見她高興,自己也不由得心生歡喜:“這樣就高興了?一點出息都沒有,以後想要什麼,就自己爭取,爭取不到就告訴我,我幫你得到,”

他塗好了,把蓋子擰緊,拍拍她的頭,“走吧,你哥在等我們吃飯,我中午做了梅子排骨。”

薑月是無論聶照做什麼,她都會說好吃的人,如今多了一個第五扶引,說聶照燒的菜好特彆,聶照這個蹩腳的廚子中午在飯桌上的滿足感翻倍。

吃過飯洗了手後,薑月去找第五扶引敘話,她知道,及笄過後,她就能成親了,可她哥看起來並不願意把她嫁給聶照的樣子,她想探探對方的口風。

第五扶引給她倒了杯茶,她不開口已經知道她的來意了,卻還是逗她,等她先說。

薑月局促了一陣,才說:“哥,我的婚事,你有沒有什麼打算?”

第五扶引看她攪在一起的手,不由發笑,故作不知,輕呷茶水,道:“你是我的妹妹,是王室後裔,身上流淌著與我相同的血脈,尊貴無比,自然不能輕易許配嫁人,廣平公主有男寵三千,你不如效仿她來得快意。”

薑月臉都皺了:“那,那男寵三千我也不喜歡,我就喜歡聶照嘛。”

“我不喜歡他,當然不能讓你嫁給他。”第五扶引嘴角噙著一抹笑意。

薑月忽然福至靈心,抬起眼睛:“哥,那我不嫁,你給我準備點聘禮,我給三哥下聘怎麼樣?”

第五扶引一口茶水噴了出來,嗆得猛烈咳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