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1 / 1)

明月照我 烏合之宴 7711 字 3個月前

逐城安置了這麼多災民,按照正常來講,撫西都督是要有些表示的,但逐城不值得他費心費錢,這些災民也不值得他費心費錢,霍停雲思考了半日,最後拍板,把自己的小兒子霍明愛派去逐城,慰問災民。

權當鍛煉鍛煉了。

霍停雲兒子眾多,共有九子,但最疼愛的,還是妾室張夫人為他生的幼子霍明愛。

要派遣霍明愛前往逐城的消息不多一會兒傳遍了整個都督府。

“張氏到底是妾室,霍明愛是妾室所出,父親如此嫡庶顛倒,有失人心啊。”霍停雲的長子霍明承侍弄著手中的鮮花,淡淡說道。

“您是王夫人所生,是嫡長子,王家乃是望族,即便霍大人再心有偏頗,霍明愛還是越不過您去。”斷了腿的方巡將澆花的肥料遞上,諂媚回應。

霍明承笑而不語,轉了話題:“聽說逐城上次讓你栽了好大一個跟頭,他們實在不知輕重。”

提起此事,方巡眼中不免閃現出怨毒和憤恨。

“逐城一小城爾,聽說太守唯有一愛女?明愛最近倒是有心納一妾。”

霍明承不經意提及此事,方巡一怔,轉而明悟,連忙稽首:“多謝公子提點。”

“本公子如何提點你了?去吧。”霍明承風輕雲淡,揮手示意他離開。

方巡懷揣著激動,去求見了九公子霍明愛,向他陳言李護有一女兒,天姿國色,性格也十分有趣。

原本霍明愛對父親派遣的差事十分不滿,如此偏遠之地,也配令他去?如今倒是興致滿滿。

霍明愛受寵,最為驕橫,好華服、好孌童、好豔女,若是得不到,便要生搶或是毀掉。

要不是李護年紀大了,相貌平平,方巡必然要向霍明愛進言,說逐城太守李護,玉質天成,宛若天人,是世間不可多得的尤物,霍明愛恐怕也會毫無顧忌地對李護下手。

李護是一城太守,他選擇報複,自然要報複他,才最痛快。

霍明愛第二日便聲勢浩大地去往了逐城,李護以為他是來給逐城送糧草救濟的,高高興興親親切切帶著人在城裡逛了好大一圈,挨個地方介紹。

霍明愛看著李護這張平平無奇的老臉,心裡有點犯嘀咕,李護長成這副尊榮,他女兒能好看到哪兒去?

但方巡的審美他還是相信的,當即擺手道:“你不用跟著了,我們自己逛一逛,到時候我會上請父親,賑濟災民。”

提到賑濟災民,李護眼睛一亮,客客氣氣隨著他去了。

……

到晌午的時候,薑月左等右等都沒等到李寶音來叫她吃飯。

往常午時之前兩刻,她就會分發完上午的物資,準時出現在書院大門,然後吵嚷著“累死了累死了”,身體掛在薑月身上,和她一起攙扶著去書院的飯堂。

現如今已經到放飯的時候了,她還沒出現。

薑月猜測她是有事情耽擱,將飯菜預先留出一些,溫在灶上。

榮代年也累得頭發散亂,腰杆都彎了,從門外進來,見薑月在張望,連忙把身體挺直,知道她是在等李寶音,回憶了一下,道:“我瞧著她上午去西邊倉庫清點物資了,還沒回來嗎?”

薑月謝過榮代年,抓著食盒往西邊的倉庫去尋李寶音,怕她挨餓。

以己度人,挨餓的滋味是天底下最難忍受的。

到了倉庫,衙役正捧著碗在扒飯,薑月問起李寶音,大家都搖頭:“後來撫西都督的公子來了,說有一批糧草的事要與寶音娘子商議,叫她去了,晌午或許是在太守府用飯?”

薑月頓時汗毛倒立,雞皮疙瘩起了一身,她來的時候路過太守府,根本沒有聽說寶音回去,撫西都督的公子?他們說早就出城了。

聶照向她提過,撫西都督霍停雲並非善類,他兒子多半也不是什麼好人。

“他們什麼時候走的?”薑月解了一匹馬翻身而上,順手將食盒拴在馬鞍上,急切追問。

“大概是午時。”

那就是說,他們出城已經足足半個時辰了。

“你們在城中尋找寶音,我先追去看看。”

薑月來不得多想,狠狠一勒馬韁,縱馬飛奔出城外,追去撫西方向,但願寶音隻是在某個地方睡著了。

往常她騎術課總是乙等,是因為個子沒長起來,想要操控一匹成年馬略有難度,如今薑月長得腿腳修長,力氣也大,馬術倒比旁人更精湛。

霍停雲是乘馬車走的,仆從眾多,腳程不快,薑月騎馬至少能比他們快一倍。

她一邊奮力追趕,一邊在腦海中運用畢生所學的算學知識計算,能不能在霍停雲回到撫西之前,截下他們。

答案是,隻要快些,能!

李寶音手腳被捆住了,安置在霍明愛身側。

“真是沒想到,李護那小老兒樣貌平平,竟然有你這樣嬌俏的女兒。”霍明愛嘖嘖歎息,抬手就勾起她的下巴,李寶音瞄準機會,狠狠咬了他一口,接著惡狠狠道,“你快放我回去,否則我阿爹不會放過你的!”

霍明愛痛呼一聲,反倒起了征服欲:“嗬,你這性子倒是剛烈,本公子最愛馴服剛烈的馬兒。你爹?你爹不過一個小小太守,到時候生米煮成熟飯,他隻有乖乖認下的份兒。”

他捏著李寶音的下巴,在她臉頰上親了一口。

李寶音臉唰地一下白了,恨不得把他大卸八塊,一腳踹在他的下腹。

她咬自己姑且算是情趣,踹這裡霍明愛著實不能忍,狠狠扇了她一巴掌警告:“給臉不要臉是不是?馬上到撫西了,你就是個再掙紮也沒用了。”然後開始動手撕扯她的衣服。

李寶音掙紮反抗,但手被捆了起來,根本不是對手,隻能喉嚨裡發出低低的怒吼,流下屈辱的淚水。

方巡聽到裡面打鬥的動靜,趾高氣昂地吹了聲口哨,活該,活該你們逐城算計欺辱我,太守的女兒被強納為妾,還在半路就受了□□,這可是天大的笑話。

他正得意著,

猛地聽到後方傳來急促的馬蹄聲,回頭一看,是個纖纖女子單槍匹馬向著他們的方向而來,他並未放在心上,轉過去了頭。

沒走兩步,卻見馬已經追上來,那女子勒馬停駐,馬兒高高揚起蹄子,發出尖銳的嘶鳴,猛然逼停馬車的前進。

霍明愛還在饒有興致地欣賞李寶音做困獸之鬥,馬車陡然一陣猛烈的搖晃,他的腦袋撞在馬車壁上,發出“咚”一聲悶響。

“怎麼駕車的?回去就要了你們的狗命!◣◣[]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他大聲叱罵。

車夫還未說出什麼,薑月已經搶在前面,大嗬:“將人放出來!”

霍明愛撩起簾子,一見薑月,摸了摸下巴:“哎呦,沒想到小小逐城收獲頗豐啊,竟然還有這樣的美人。”

他上下打量著,見她弱質纖纖,嫋娜單薄,黛眉輕蹙,端得是個西子捧心的美人,一雙杏眼卻平添幾分不諳世事的單純無辜,與李寶音的嬌俏全然不同,不由得色心又起,揮手招呼家丁,“來人呐,將這個小美人也給我綁上車。”

李寶音聽到薑月的動靜,大喊:“薑月你快走,你彆管我!”

“還姐妹情深呢。”霍明愛哈哈大笑,將李寶音拖出馬車,當著薑月的面兒輕挑撫摸李寶音的臉頰,挑釁向薑月道:“你來換她說不定我就放她走了呢。”

他此次出行隻帶了六個護衛,料定不會有人敢對他做什麼。

護衛們往常替霍明愛助紂為虐慣了,搶過的女流不計其數,像薑月這樣的,他們一個人能抓二個,所以不免輕視,笑嘻嘻地上前勸她束手就擒。

薑月沒想到真是霍家的人這麼無恥,在逐城境地裡就敢強搶太守之女,她看到方巡,心裡也了然了,其中必然少不了方巡的攛掇,霍明愛的臟手還在李寶音的臉上逡巡,薑月握著劍鞘的手忍不住收緊,發出咯吱咯吱響聲。

“蛇鼠一窩的卑鄙小人。”

那些人又一起哈哈大笑,其中一個護衛先行飛身上前,手握成爪,衝著她的腿去,作勢要將她從馬上拽下來。

隻是他過於低估薑月了,她抓著劍鞘用儘力氣,狠狠照著對方頭上一敲,侍衛隻覺得頭上發涼,血順著頭皮滴答滴答成串兒地流到地面上,人直挺挺倒了下去。

薑月握了握劍鞘,上面沾著血,濕滑黏膩,散發著令人作嘔的甜腥,使她呼吸不適,這是她第一次打人見血,她深深吸了一口氣,直直盯向霍停雲:“放人!”

霍停雲先是一怔,繼而覺得更有意思了,揮手讓剩下的侍衛們都上,自己則是抓起李寶音的頭發,攬著她,笑嘻嘻地貼著她臉頰:“好好看著。”

幾個侍衛先前大意,如今不敢放鬆,布陣一股腦湧上前,要將她擒住,薑月再有手段,到底沒與這麼多人對打過,也缺少實戰經驗,仗著騎在馬上,打翻了二個侍衛後,自己也被拖下馬。

其中一人眼疾手快,按住薑月左手,隻聽到“嘎嘣”一聲脆響,薑月悶哼一聲,大抵是骨折了,隻是再疼她也絕不肯喊一聲。

另一人要奪她的

劍,順帶折斷她的右手,薑月見狀,反手將長劍斜握,拇指扣住劍鞘暗扣,隻聽“噌”一聲,寒光乍現,她那把一直用著劍鞘的劍終於出竅。

劍光借著太陽折射到對方眼睛,他疼得下意識捂住眼睛,薑月左手無力垂落,右手持劍,劍柄一轉,反身從左肋斜下自上捅去,一劍貫穿對方心臟。

剩下的最後那個侍衛見此愣住,薑月借機,也將他擊殺在地。

方巡見狀,抓著一匹馬翻身上去便跑了,留下在馬車上,什麼都不知道,還強壓著李寶音親狎的霍明愛。

霍明愛猛然意識到周圍竟然靜得嚇人,抬頭一看,預想美人被擒拿住的場景沒有發生,反而是地上一片零落屍體,美人持劍,劍尖一路滴血,已經站在他的身後。

“我——!!”他一句話都未說完,美人已經舉劍,眼神麻木,從背後狠狠穿入他的心口。

他低下頭,茫然地看到血液粘稠,像小河似地流淌,接著倒在李寶音身上。

薑月踩著他的小腿,用力把劍從他背後拔出,接著將人一腳踢下去。

她像是從血海裡撈出來似的,裙角上滴滴答答都在淌血,是彆人的。

白皙的臉頰上也沾著嫣紅,隨手一抹,就暈開一片星星點點,她卻麻木的,呆愣的,渾然不在意。

這是薑月第一次殺人,除了一開始倒在地上生死不知的二人,剩下的,都是用聶照教她的方法,一劍一劍穿進了他們的心臟。

她的劍還沒開刃,原是聶照覺得她還沒練好,不開刃安全一些,卻沒料到她今日,要用這把沒開刃的劍殺人,且憑借蠻力,捅穿四個人。

霍明愛死的時候,倒在李寶音身上,因此她也被澆上了滾燙的血,如今她脫力地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喘著氣,有種劫後餘生的蒼白。

薑月握著劍倒在地上,血乾了,黏得她的掌心和劍分不開,她也不願意鬆開。

難得晴朗的天空湛藍,雲高天也高,有呼嘯而過的雄鷹,身下是荒草和黃沙,天地顛倒,旋轉不休,好似宇宙新生時的星河移轉,天地陳列,她閉了閉眼睛,良久再睜開,旋轉漸漸停止,鼻息間縈繞的腥味不散,才有種現實的感覺。

薑月像是想起什麼似的,走去自己的馬前,把食盒取下來,蹲在李寶音面前揭開,從裡面一一拿了筷子,碗,塞給她,又將她扶起身,說:“吃午飯。”

她還記得,一開始是要給寶音送午飯的。

李寶音攢著的眼淚,終於洶湧地流下,一把重重抱住她。

“他碰你哪兒了?”

薑月問完,李寶音嚎啕大哭地指指自己的臉頰,脖子,說惡心。

她哭著哭著,感覺臉頰貼上了什麼溫熱的東西,是薑月湊過來,輕輕親了一下她指過的,被霍明愛親吻過的地方。

李寶音抱著碗,坐在屍山血海裡,披頭散發,一口一口就著淚吃下了薑月給她帶來的,已經冰涼的飯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