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信給緋櫻閒後佑果很快就收到了回複,緋櫻閒的回信如她這個人一樣夢幻,白色的信封裡隻加了幾片櫻花的花瓣。這種回信在彆人看來很容易誤以為是誰在做惡作劇,不過佑果了解緋櫻閒。
來往交換信件總是容易被人發現端倪,倒不如幾片表明身份的櫻花好用。
將信封裡的那幾片櫻花倒在手心看了看,佑果沉思片刻,將手放到了窗外。
掌心的櫻花隨著佑果緩緩傾斜的手心落下,接著就被吹來的風卷走,很快消失在佑果的視野中。
玖蘭樞走到佑果身後,他剛從黑主灰閻那裡回來不久,去那裡的原因也顯而易見,是為了不久前因為失控而咬了優姬的錐生零。失控的錐生零抑製不住吸血鬼的本性咬了優姬,誰能保證他不會咬彆人?為了學院考慮,玖蘭樞提出的要求也無可厚非。
玖蘭樞說:“黑主理事長已經鬆口,錐生零很快就會成為夜間部的成員。”
佑果拍拍手,轉身靠著窗沿,伸手拉了拉玖蘭樞的衣領,“錐生零自己同意了?”
在看人這方面佑果雖然不敢誇耀,但依舊是十分有自信的,至少在和錐生零短暫的幾次交集中也足夠讓他明白錐生零和血族之間的隔閡與仇恨有多不可跨越——即使他自己本身也變成了吸血鬼。
“他必須到夜間部。”玖蘭樞道。
玖蘭樞沒有說錐生零有沒有同意,不過按照錐生零的性格,沒有拒絕大概也是默認了這一結果。佑果想著錐生零大概也是憂慮在日間部會控製不住自己吸血的**,所以轉來夜間部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夜間部有的鬨騰了。”佑果略微感慨,按照藍堂英和錐生零對上一點就炸的性格,恐怕錐生零轉到夜間部也不會很安寧。
玖蘭樞怎麼想不到這點?可他偏偏是個冷心冷肺的人,在玖蘭樞心裡考慮照顧的對象隻有被他劃在家人範圍之內的佑果和優姬,錐生零的情況如何又與他何乾?
“他總會適應。”玖蘭樞垂眼時的目光平靜如流水,落到佑果身上便又成了脈脈春水,“不必擔心他。”
佑果看了玖蘭樞一眼,“誰擔心錐生零,我隻是覺得這件事恐怕沒這麼容易。”
佑果直覺錐生零轉入夜間部的計劃恐怕會出現什麼波折,而他的直覺也果然不錯,錐生零將要轉入夜間部的消息甚至還沒有公開,已經提前一步從黑主灰閻口中得知的優姬心事重重地找了過來。
而要說的事情,自然也是關於錐生零本人的。
“樞學長,請不要讓零轉入夜間部。”優姬找來時,開口說的第一句話便是這個。
佑果站在樓上欄杆處支著身體向下看,優姬和玖蘭樞面對面站著,相較於平靜的玖蘭樞,優姬的表情就十分忐忑了,她其實也明白自己的這個要求有多麼的不合理,可是她在宿舍裡思考許久,幾番天人交戰後,還是決定將自己的想法如實說出來。
不說的話,她總覺得自己會後悔。
直到說完優姬有些歉疚的低下頭,不敢直視玖蘭樞的眼,玖蘭樞卻並沒有生氣,而是溫和地詢問:“為什麼?”
優姬解釋了一下,話語裡滿是對錐生零的憐惜和歉疚,佑果將優姬的每個表情都看得清楚,放在欄杆上的手指輕輕點了點,佑果若有所思地想著,這就是少女心事吧。
佑果都看得出來,玖蘭樞又如何看不出?一直照顧的妹妹有了喜歡的男生,這事無論如何都無法讓玖蘭樞感到愉快,連帶著對錐生零都挑剔起來。
“這件事我不能答應你。”玖蘭樞說:“不管是對你還是對錐生同學,轉入夜間部都是最好的選擇。”
優姬急忙道:“可是……”
佑果從樓上扶著扶手慢慢走下來,優姬見他下來略微呆了呆,然後禮貌地問了聲好。
佑果也微微笑著回了聲好,然後說:“優姬是為了錐生
同學來的麼?”
優姬看了眼玖蘭樞,得到他的默許後才點頭:“是的。”
“讓錐生同學繼續待在日間部也不是不可以。”佑果輕緩道,“但是優姬,你為什麼想讓錐生同學留在日間部呢?”
優姬一愣,下意識將剛才和玖蘭樞說過的話要再次重複一遍,佑果抬手做了個暫停的手勢,“你說的這些我剛才都聽到了,但是你真的隻是因為擔憂和歉意麼?優姬?”
優姬因為佑果這句反問噤了聲,過了幾秒才遲疑地說:“當然。”
這句話優姬自己也猶猶豫豫的,佑果和玖蘭樞都聽得出來,他們心下已經了然,作為兄長雖然氣悶但是也能理解。青梅竹馬長大的孩子青春懵懂歡喜卻不自知,這事彆人點破不好,隻能是讓當事人自己發覺。
兩人對視一眼,心裡便有了決定,沒有立刻答應優姬的請求,而是先溫聲將優姬勸了回去。
等到優姬離開,佑果和玖蘭樞回了臥室,看著板著臉的玖蘭樞便忍不住笑出聲,取笑道:“哥,你這表情像是看到女兒出嫁似的。”
玖蘭樞默默看了眼佑果,眉目間無奈極了,抬手輕敲了敲佑果的頭道:“彆開玩笑。”
可兩個人都清楚,雖然這話是玩笑,但長兄如父的玖蘭樞也確實一直將優姬當女兒般疼愛的,現在得知“女兒”有了心儀的人,對象還是自己之前一直看不順眼的某個臭小子,就算玖蘭樞性格再好也不由得感到一陣氣悶。
他左右是怎麼看錐生零怎麼不順眼的,即使錐生零確實有個不錯的皮囊。
越想玖蘭樞目光越冷,佑果知道玖蘭樞這事把錐生零記在小本子上了,抬手捏了捏玖蘭樞那張俊臉,而玖蘭樞也隨佑果動作,微微低下頭縱容地笑笑:“佑果,你想說什麼?”
佑果直說:“彆想了,你還能阻止不成?”
少年慕艾芳心暗許本來就是人之常情,玖蘭樞如果暗中阻撓錐生零和優姬之間的感情恐怕隻會適得其反,佑果心裡琢磨片刻,忽然問:“你當初沒同意黑主叔叔收養錐生零,是不是本來就打著利用錐生零保護優姬的壞主意?”
玖蘭樞神色未變,隻是目光略微閃爍,反問佑果:“這是壞主意麼?”
“當然不是。”
佑果意味深長地看著玖蘭樞,雖然並沒有直接說出來,但佑果心裡也猜測到不少信息。玖蘭樞是個把所有心機都藏在心裡的人,不管做什麼事都奔著要達成的目的而去。而錐生零的身世由來背後都和元老院有脫不開的關係,他自己本身也是一個天賦出眾的吸血鬼獵人——如果沒有緋櫻閒這場意外,他或許已經是了——而現在錐生零和優姬成了青梅竹馬長大的兄妹,基於時間的情感牽絆和束縛,優姬對錐生零的重要性非同一般。
有這層感情在,錐生零一定會是保護優姬的最忠誠的騎士。
雖然利用對方的感情這種計劃看來實在有些卑鄙,但是玖蘭樞又怎麼會在意?他除掉玖蘭李土的計劃裡錐生零必不可少,雖然意料之中優姬這些年下來對錐生零也有了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但意料到是一方面,真正確定又是另一方面了。
至少目前在玖蘭樞和佑果的心裡,面對這個極有可能是未來妹婿的錐生零百般挑剔也不為過。
*
錐生零最後還是沒有轉來夜間部,這事是經過玖蘭樞默許的,再加上黑主灰閻在獵人協會那邊的努力,錐生零留在日間部的過程倒是出乎意料的順利。
不過作為交換,獵人協會還是派出了一名吸血鬼獵人來時刻監視錐生零。
“這下學校要熱鬨起來了。”佑果和玖蘭樞說這件事的時候口吻有些戲謔:“又是吸血鬼又是吸血鬼獵人,不久之後還有緋櫻閒,小小的學校裡還真是藏龍臥虎。”
能若無其事以此取笑的也隻有佑果,夜間部其他學生卻是怨聲載道,誰讓那吸血鬼獵人不僅僅是監督錐生零一人,
還是十分儘職儘責地順便還監督起了夜間部?
最近連喝血液錠劑都小心翼翼的夜間部學生們一連好多天的壓力下,終於尋到了一個可以發泄的渠道——一條拓麻的生日宴會。
那可是宴會誒!既然是宴會,那大家聚在一起快快樂樂地玩也很正常吧?
作為一翁的親孫子,一條拓麻的生日宴會自然不能簡單舉行,畢竟明面上是說生日宴會,實際上不還是一條麻遠來展示自己權柄的舞台,玖蘭樞和佑果即使一條拓麻的朋友,又是玖蘭的後裔,他們兩人的出現也必不可少。
還不準備和一條麻遠撕破臉的佑果和玖蘭樞面對邀請當然是欣然同意,隻有送來邀請函的一條拓麻滿臉愁苦,佑果見了都忍不住取笑:“明明是你過生日,怎麼搞的像是在過祭日?”
一條拓麻苦笑:“如果隻是單純過生日就好了,我一定會很開心。”
沙發上的玖蘭樞也合上書看過來,不過他倒沒有取笑一條拓麻,隻是說:“告訴一翁,我們會準時到的。”
一條拓麻放下邀請函離開,佑果坐到沙發旁靠著玖蘭樞,拿出那張還帶著淡香味的請柬翻來覆去地看了幾遍。
按照一條拓麻本身的想法,這場生日宴會隻在學校範圍內舉辦就好了,可現在一條麻遠忽然大張旗鼓地為一條拓麻準備,這怎麼看怎麼有問題。
“你聞到了麼?”佑果在玖蘭樞耳邊說悄悄話。
玖蘭樞故作不知,微微側過臉問:“聞到什麼?”
“當然是陰謀的味道!”
佑果嚴肅看他,板起臉的樣子實在可愛,玖蘭樞一時忍俊不禁,眼裡散落的星芒閃爍,過了好幾秒才頂著佑果不快地視線輕咳兩聲恢複平靜。
“確實。”玖蘭樞點頭同意,“看來一翁也要開始行動了。”
*
既然接了一條拓麻生日宴會的邀請函,作為貴客的佑果和玖蘭樞當然也要為一條拓麻選好禮物。雖然一條拓麻再三說明隻要佑果和玖蘭樞能出席就很開心,但佑果還玖蘭樞想了想,還是決定親自為一條拓麻送件禮物。
雖然和一條麻遠很不對付,不過一條拓麻總歸是無辜的嘛!
所以為了給拓麻選個符合心意的禮物,佑果和玖蘭樞難得一起出了趟門,因為一條拓麻喜歡名貴的刀劍做收藏,佑果想了想,便投桃報李去了一家有名的古玩店準備選一件珍貴的刀劍。
古玩店曆史很悠久,裡面的古董不僅要珍稀昂貴,店主人也要有能力守好這家店面才行,而古玩店的主人恰好能力很不錯,從接收這間店的幾年間倒也把這家店經營的有聲有色。
佑果推門而入,門上的鈴鐺隨著動作響起叮當脆響,店主人正趴在桌上無所事事地用手指戳著桌面上正搖來晃去的一個不倒翁,聽到鈴鐺聲響才慢悠悠地抬頭看向門口。
淺紫色的眼睛在看到進店的佑果時便微微眯起來,店主人精致漂亮的臉上瞬間綻開一個燦爛的微笑,跳下椅子輕快地躍到佑果面前笑眯眯地問:“請問客人需要什麼?”
說話時店主人微微歪了歪頭,笑容俏皮。
活潑可愛的女孩子是很討人喜歡的,但佑果臉上並沒有多歡喜的表情,平靜切入正題:“我需要一把送人的珍貴刀劍,這裡有麼?”
店主人立刻回答:“當然有,而且不止一把。”
她拍拍手,有個戴著面具的銀發青年從店裡的另一扇門出來,他一言未發走上前,手中捧著的正是佑果需要的刀劍。
“這要看你喜歡哪個了。”店主人微微一笑,對銀發青年說:“一縷,還不給客人看看。”
佑果剛看到帶著面具的青年還覺得有些熟悉,店主人的稱呼讓他一下便意識到他對那青年熟悉的原因是為什麼了。錐生零有個雙胞胎弟弟叫錐生一縷,而面前被叫做一縷的男生難道隻是碰巧有一頭銀發麼?
而店主人——也就是附身在紅瑪麗
亞身上的緋櫻閒淡定地與佑果對視,然後微微一笑道:“客人,有你喜歡的麼?”
佑果深深看了眼沉默寡言的錐生一縷,轉而看起那些刀劍。緋櫻閒隱姓埋名附身在紅瑪麗亞身上活到如今什麼好東西沒見過?她收藏的這些刀劍自然也是難得一見的寶貝。佑果隨手拿起一把太刀抽出看看,刀刃鋒利刀面銀光閃閃,不管是哪一把都很值得收藏。
鑒於一條拓麻的性格,佑果選了把貴氣內斂的刀,“就這個吧。”
錐生一縷拿著佑果選好的刀去包裝,店裡隻剩下佑果和緋櫻閒兩人,兩個人對對方都不算陌生,緋櫻閒也不再露出偽裝的天真爛漫的表情,端坐在座位上朝佑果淡笑:“看來,你是有事找我。”
佑果不否認,他很隨意地坐在另一把空座位上,環顧四周感慨:“這家店挺不錯。”
他又看向緋櫻閒,很有禮貌道:“好久不見,閒小姐。”
緋櫻閒默不作聲,她附身的紅瑪麗亞一族曆史不算短,這家古玩店也是紅瑪麗亞的長輩開的,而緋櫻閒自出逃元老院附身到紅瑪麗亞身上後便作為古玩店的繼承人一直生活到如今,時間一久,緋櫻閒自己有時也會恍惚以為自己真是繼承古玩店的紅瑪麗亞,而不是背負血海深仇的緋櫻閒了。
可現在再見到佑果,緋櫻閒才知道自己對元老院和玖蘭李土的仇恨還沒有被她忘記,她還是恨殺死她愛人的元老院,毀滅她所有希望和快樂的玖蘭李土,恨不得將他們挫骨揚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