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九條的公子丟下那樣一句話,作為心氣高傲的貴族公子,九條收到如此大的欺辱之後,再怎麼樣也應該是不想看到他的。
但是無慘還是高估了九條的臉皮,這麼多天下來,九條不僅沒有對佑果冷淡的態度退縮,見到他的時候甚至還能穩若泰山地和他問好。
“又見面了,無慘公子。”九條笑眯眯地說:“最近身體怎麼樣?”
無慘原本正坐在涼亭中把玩著一枚將棋棋子,聞聲抬頭看去,身著淺青色狩衣的九條正站在涼亭之外看著他,一雙眼中微笑有餘,隻是笑容一眼看去就浮於表面,十分虛假。
無慘雖然並不喜歡裝模作樣的人,但是真要裝,他也是不輸於其餘人的,所以對著一臉假笑的九條,無慘也能同樣淡笑著說:“九條公子,又來看病?”
九條頷首笑道:“確實,這麼多天實在麻煩佑果權宮司了,我一直寢食難安,所以這次驅邪結束後,打算好好答謝佑果權宮司一番。”
無慘對九條口中所說的答謝毫無興趣,他隻淡淡看向九條,風輕雲淡道:“是嗎?我知道了。”
不見之前無慘會有的針鋒相對和惡語相向,九條眼裡有些意外。
不過這樣也好,省去很多麻煩,九條心想。
兩個人假模假樣地寒暄了一番,九條就在引路神官的帶領下去了佑果的待客廳,無慘仍然端坐在涼亭之下看著石桌上布滿的棋子,表情看上去毫無波瀾,隻有捏著棋子的手指指尖隱隱泛著一絲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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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條少爺雖然被惡靈附身過一段時間,但是驅邪驅得及時,把那些殘留在體內的邪氣清除掉一些後也就沒什麼大礙了,佑果最後一次用靈力檢查了一下九條公子的身體後收回了手,對九條公子說:“你的身體已經恢複的差不多了,以後就不用來了。”
九條公子一愣,聲音充滿遺憾:“啊?”
佑果眉頭一挑,看向九條,見他臉上沒有開心,反而隱約透著一點失落:“怎麼了?”
“沒什麼。”九條公子輕歎一聲,有些抱怨:“我隻是沒想到好的這麼快。”
雖然身體恢複是好消息,但是失去了一個可以經常見到佑果的借口,九條公子就又覺得十分遺憾了,他甚至還有些不滿地想自己的身體太過健康,不像無慘那樣占據天時地利人和可以理所應當的在佑果宅邸中住下。
這樣一想,九條公子就不由得撇撇嘴,充滿遺憾的說:“要是我的身體也弱一點,就能和無慘一樣在這裡暫住嗎?”
這話顯然是沒動腦子脫口而出的,九條等到的是佑果充滿不快的聲音:“慎言,九條公子。”
九條見慣的是佑果平時作為權宮司時清貴優雅的姿態,他也一直將著迷於當初將他從混沌中救醒的佑果,所以從佑果臉上看到除溫和淡漠之外的情緒時九條也不由得愣了一瞬。
“佑果權宮司……?”九條有些踟躕。
佑果蹙著眉頭,九條從他的眼中看到嚴肅和不滿,接著便從佑果口中聽到:“不要隨便將這種話說出口,能這麼無所謂的原因不過是因為你擁有罷了。”
九條被佑果嚴肅的表情搞得一時訥訥,佑果又接著說:“這種話對那些渴望擁有健康身體的人來說,是非常傲慢無知的表現。”
更多的話佑果沒有說出來,他看著表情慚愧的九條想,要是九條這樣的想法被無慘知道,恐怕無慘會氣憤得要打爆他的頭。
自己求之不得的東西在旁人眼中棄如敝履,讓人聽了實在感到不快。
或許是知道自己這話會讓人不快,九條就再也不說這件事了,不過他也沒有忘記自己這次來的目的,轉開話題後便自然地向佑果邀請吃頓便飯。
按九條的話來說,這是
一頓感謝宴。
看九條眼神清明坦然,應該沒有彆的什麼心思,所以佑果也沒有拒絕,思索片刻後點頭同意了。
兩個人結伴外出的消息沒有刻意隱瞞,所以這事很快就被下人告知了正獨自對弈的無慘耳中。
“權宮司大人和九條公子去了一家有名的食肆。”
將這話告知無慘的時候,下人悄悄地看了眼無慘的表情,讓他有些意外的是,無慘不像以前一樣易怒,情緒表露也不再明顯,聞言微微頷首道:“知道了,下去吧。”
下人立刻就退下了,心想著無慘大人比起從前好像又多了很多說出不上來的感覺。
和以前暴躁易怒的性格相比,現在不動聲色的無慘不僅不會讓人感到平易近人,面對他時反而更容易讓人感到恐懼。
等下人離開無慘才將手中的棋子丟到棋盤上,擺放整齊的棋盤被無慘這輕輕一丟撞的七零八落,不成棋局,無慘沒有整理,平靜的表情在無人的時候才會流露出一點點殘酷的陰鬱。
陰鬱的表情過了很久才漸漸隱去,化為唇邊一抹充滿不屑和鄙夷的嘲諷:“嗬,九條。”
聽到九條和佑果一起去食肆的事無慘的確有些不開心,不過這種不開心已經和從佑果門口聽到的對話中相互抵消了,既然已經知道九條完全構不成威脅,無慘自然也不會將九條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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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柳梢頭,佑果被跟隨的下人攙扶著回來了,身邊還跟著同樣微醺的九條,兩個人在食肆裡喝了一些清酒,佑果不勝酒力,比九條要更快地先倒了下去。
九條看佑果倒了,同樣醉醺醺的他還嚷嚷著要送佑果回家,跟隨的下人拿他沒辦法,隻好答應了九條的糾纏,同樣扶著他先把佑果送回去。
佑果半夢半醒,走到門口感覺停了下來,抬頭就看到站在面前的無慘,佑果彎起眼睛一笑,乖巧地打招呼:“無慘,你怎麼在這裡?”
無慘原本還因為佑果微醺的樣子感到生氣,結果卻碰到了和佑果平時不同的風景,微醺的佑果和清醒的佑果相比起來更多了一種說不出的風情。
看到這種風情的無慘愉快不到一秒又想到這種風情這一路上不止被他一個人看在眼中,於是無慘臉色又迅速變得難看起來。
“他怎麼醉成這樣?”無慘忽然問。
下人不敢隱瞞,將佑果是個一杯倒的事情都說了出來。
無慘聞言若有所思,看著無意識舔了舔唇瓣的佑果,他忽然笑起來。
扶著佑果的下人隻感覺面前的無慘臉色如六月的天氣一樣說變就變,既震驚又感慨,然後小心翼翼地朝無慘說:“無慘公子,我先把權宮司大人帶回房間?”
無慘無可無不可地點點頭,給扶著佑果的下人讓開了路。
佑果身後就是九條,無慘就沒有剛才的好臉色了,他冷冷地看了九條半晌,然後嘴角微勾,和下人說:“把他放到佑果隔壁。”
下人從善如流地點頭,然後帶著九條去了無慘安排休息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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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條在食肆裡喝了很多酒,半夜很快就被生理問題憋的從睡夢中清醒了,他的醉意已經去了大半,翻身從床褥中坐起來想了想意識到自己是在佑果的宅邸。
沒來得及開心,九條就不得不先處理自己起夜的問題,他從障子門出去,恰好看到正守夜的下人,下人帶著他去了一趟廁所,將他又送回去的路上,九條不經意問了一句:“我的房間在哪裡?”
下人如實回答:“無慘公子安排您在權宮司大人的隔壁休息。”
九條第一反應不是開心,反而奇怪的鎖著眉想不通無慘這麼安排的理由。
路不算遠,九條還沒有想明白就到了自己睡覺的地方,而另一邊的房間窗中亮著昏暗
的燈光,九條被那抹光亮吸引了視線,問下人:“那是……”
下人回答:“是權宮司大人的房間。”
將九條帶回房間後下人便告退了,九條站在原地沒有立刻回房間繼續補眠,看著還亮著燈的屋子心裡不免生出了許多好奇心。
這麼晚了,難道佑果酒醒了現在還要工作?
和佑果道個謝吧。九條心想著,腳下已經朝佑果房間的方向移動了,直到走到門前,九條才發現亮著油燈的房間裡障子門並沒有被關緊,虛虛掩著的障子門中央還留著一條不大不小的縫隙。
縫隙恰好可以將其中的場景為九條展現的分明,九條看到燈光倒映的榻榻米上攢動的影子,鬼使神差般的湊過去看了一眼。
然而他看到的並不是正處理文書的佑果,佑果還沉睡著,被身邊的人半抱在懷裡,銀發四散臉頰微紅,似乎清醒,似乎又有些迷糊。
沒有來得及為佑果此時的風情折服,九條的瞳孔便因為震驚放大了,九條認出來那個半抱著佑果的人是誰。
無慘此時已經轉過頭朝九條的方向看過去,他的瞳孔倒映著跳動的燈光,即使隔著一扇障子門,九條在被無慘眼睛盯上的一瞬間還是感到背後一陣寒涼。
這感覺太熟悉了,在他上次誤撞邪靈被附身時,九條那一瞬間感到的也是這樣的寒涼與恐怖。
那雙眼睛充滿了惡意和不屑,明明兩個人現在是平視,九條卻隻感到自己被高高在上的俯視著。
是因為天氣原因他才手腳僵硬嗎?九條不清楚,他還僵立在這裡,直到無慘朝他勾起嘴角,然後在他面前低下頭去,吻上了佑果的唇瓣。
被無慘抱在懷中的佑果像是被女兒節被女孩子們握在手中的玩偶一樣任人施為,九條聽到極細微的水聲,還有一聲動人的悶哼。
九條被這一幕衝擊的後退了好幾步,等他回過神時,無慘已經合上了障子門站在了他的面前。
“以後離他遠點。”無慘居高臨下地看著九條,聲音裡是理所當然的命令。
九條吞了吞口水,明明清楚無慘是個身體虛弱的病秧子,可是看著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瞳,九條卻忽然感覺心驚膽戰起來。
那雙眼睛看著他時不是在看一個人,而是一個可以隨時碾死的螻蟻。
九條為自己面對無慘覺得恐懼而感到一絲羞恥,他勉強挺直背說:“你剛才做的事情……”
威脅的話還沒有說完,一雙蒼白的手已電光火石的速度掐上了九條的脖頸。
指甲陷入九條的皮肉中,刺得生疼,九條說不出話,被迫看著無慘的眼睛。
無慘此時的力氣出奇的大,他漠然地看著九條,微微靠近後低笑一聲。
“你的話太多,我替你處理一下好了。”
“將棋棋子都塞到你的喉嚨裡,應該可以堵住你的嘴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