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是琴酒!
琴酒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難道他就是跟著外置身體一起過來的“保鏢”之一?
好在此時他們之間還有一段距離, 而且此時的琴酒看上去有些無聊,大概是在等人,而不是特地過來堵明田信的後路的。這留給了明田信足夠的反應時間。
意識到對方的身份之後, 明田信的第一反應就是迅速移開目光, 儘可能地收斂存在感,用不引起任何人懷疑的穩定步速, 儘量自然地移動到路邊不起眼的位置,借著隨處可見的電線杆遮掩身形。
這是他多年以來,跟著養父學到的小技巧。雖然平時幾乎根本用不上,但是在這種危機時刻卻能給明田信提升活下來的可能性,甚至給他留下最後一點安排對策的時間。
在這種前面有琴酒攔路,後面有外置身體追過來, 自己又自帶坐標必然會被追蹤到,且隨時都會給身邊的人帶來危險的危機時刻,明田信隻剩下一條路可以走。
為了不把危險帶回給自己的朋友,他決定拋棄自己以前的身份,隱藏所有的人際關係,借助係統與外置身體之間的特殊性以身犯險, 從危險與未知中搏出一條生路。
他先是給他的養父明田佑介打了一個電話。
明田佑介在很多年前, 就為了調查一個跟進多年的犯罪線索, 而暫時中斷與明田信的見面,隻留下一個秘密的聯係方式,讓明田信在緊急情況下聯係他。
這麼多年來, 明田信並不清楚自己養父的具體狀況, 最多也隻是知道對方暫時還很安全而已。對於奮戰在一線,隨時都有可能陷入危險的公安警察來說,這就已經算是好消息了。
電話很快接通了, 這讓明田信內心稍安。
“什麼事?”明田佑介的聲音傳來,乾練中帶著關心。對面的背景音很安靜,至少說明對方現在說話還算方便。太好了!明田信心裡鬆了口氣。
“父親,我正在被人追蹤。盯上我的人很有可能來自當年我母親曾經臥底過的那個組織。但是他們應該並沒有查到我的具體信息,這次會遇到隻是個意外。”
明田信儘量讓自己的話語足夠簡潔明了,他的聲音乾淨穩重,絲毫沒有因為危險的處境而慌亂。
“我很確定自己已經不可能逃走,所以,我想以殉職公安臥底搜查官的家屬身份,自願成為公安在那個組織中的臥底。父親,我想成為公安協助人。”
“什麼?你想要加入那個組織?”明田佑介拿著手機的手緊了緊,聲音也變得乾澀起來。“阿信,你真的知道,去那個組織臥底,到底意味著什麼嗎?”
“我很清楚。父親,作為一個殉職公安的孩子,並且一直接受您的教導,我已經對未來會面對的東西有了準備。而且現在的情況也已經由不得我有太多選擇了。”
明田信用餘光警惕著不遠處琴酒的身影,同時聽著腦海中係統播報的外置身體的大致定位,心中估算著自己還剩下的時間。
“我大概還剩下五分鐘的時間。我想請父親幫忙,將我以前所有的人際關係和個人履曆都全部隱藏起來,替換成一個背景乾淨的全新身份。我會在處境安全之後,恢複與您的聯係,並儘量提供有價值的情報,協助公安徹底摧毀那個組織。”
隻有這樣,明田信才能徹底引開組織的視線,將降穀零和諸伏景光的存在完美地隱藏起來,並且提前在組織中為兩位幼馴染探路。隻要他能成功在組織中活下來,那麼等到未來,降穀零和諸伏景光去那個組織臥底的時候,他才有可能找到將他們從原本劇情中拯救出來的方法。
這也是明田信根據現有的情報和資源,唯一能想到的解決辦法了。為了朋友們最後能順利活下來,他願意去冒這個險。
明田佑介很清楚現在的時間有多緊迫,他沒有多做猶豫,迅速給明田信提供了一份全新的身份信息。
“你沒有進行過認知訓練,所以新身份的名字不變。你是東京兒童福利院長大的孤兒,靠救濟金和自學剛剛考上東都大學。你自幼多病,孤僻,沒有親人朋友,沒有太多社會痕跡,至於報考記錄和醫療信息,我會在十五分鐘後幫你修改完成。這個身份背景簡單,方便你自由發揮。至於你以前的身份資料,我會在十分鐘後完全掩蓋封存。你的身份不會泄露,也不會波及到你以前的朋友。阿信,我隻最後囑咐你件事——”
明田佑介深吸一口氣,鄭重其事地說道:“在那個組織裡,你要時刻保持警惕,不要相信任何人,還有,一定要讓自己變得有用!隻有擁有足夠價值,你才能在那裡活下來!”
明田信的心狠狠一跳,養父的這句話讓他想到了他殉職的母親。他知道,養父這最後的提醒,很可能就是他的母親用生命換來的寶貴經驗。明田信閉了閉眼睛,堅定地說道:“放心吧,父親,我一定會活下來的。”
“好,我相信你。”明田佑介的聲音柔和了下來,帶著罕見的期許和驕傲:“阿信,你是我親手培養出來的孩子,你的天賦是我見過最好的。從今天開始,你就是警察廳警備局警備企劃課零組的編外協助搜查官,我就是你唯一的聯絡人。我希望你能堅守正義,不辜負我的教導,和我們一起將這個跨國犯罪組織徹底摧毀!”
掛斷電話,明田信立刻動手將手機中的所有內容全部清除,取出電話卡銷毀,然後擦去指紋,和身上其他能透露身份信息的物品一起,找了個僻靜處就地掩埋。然後他故意又往遠離琴酒和外置身體的方向走了半條街,鑽進一條小巷,找了一塊滿是泥土的地面故意摔了一跤。起來後全身都沾滿了泥土,連純白長發都變得臟兮兮的,整個人頓時狼狽了起來。
做完這一切後,他趁著最後半分鐘的時間平複心緒,思考著整件事的漏洞和接下來的打算。
係統這時候忍不住問道:“宿主,你怎麼知道你的養父一定會相信你說的話?而且臥底這麼重要的事情,他居然說答應就答應了?”
明田信卻忍不住笑道:“你以為,他這些年沒有回來過,就真的對我的事情一無所知了嗎?怎麼可能!我敢保證,關於我這些年的全部資料和成長軌跡,隻要他想,隨時都能出現在他的辦公桌上。他太了解我了,很清楚我不可能在這種事情上說謊。更彆說我的手機裡一直都裝著定位器,他完全可以查出來,我今天是不是真的和組織的人有過軌跡上的重疊。”
說著,明田信轉頭看向琴酒所在的方向,眼中翻動著複雜的情緒,頓了頓才說道:
“而且既然我的母親當年就是在調查那個組織的時候殉職的,那麼作為她的上司,我的養父絕對不可能放棄對組織的追查。再加上我作為殉職公安的遺孤和他親手培養出的養子的雙重身份,由我去臥底簡直再合適不過了。而他也不可能拒絕一個身份這麼合適,機遇又恰到好處的人選。”
其實明田信也沒想到事情會這麼順利。他也是今天才知道,自己的養父居然是公安零組的成員,更沒有想到對方竟然會直接吸納自己成為零組的編外協助搜查官。這是比成為公安協助人的要求更加苛刻、同時也更受信任的身份,是真正的公安係統中的一員。
也就是說,從今天開始,自己就是一個真正的公安臥底了。
小巷外很快傳來不規律的腳步聲,而且聽聲音明顯不是一個人。明田信閉了閉眼,再睜開時,整個人的氣質都有了細微的變化。他雖然依然冰冷而剔透,但此時卻更加陰鬱萎靡了許多。他微微喘著粗氣,讓自己看起來十分疲憊,腳下虛浮著後退幾步,狼狽地靠在牆上。
就在這時,小巷外的人也已經追了過來。為首的是一個長相和明田信有至少九分相似的少年,同樣的純白長發,冰冷剔透,穿著研究室裡常見的白大褂。後面跟著六七個壯漢,都是身穿黑衣,隱隱將白發少年保護在中間。
明田信做出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靠在牆上沒有理會他們,甚至連頭都沒有抬。
身穿白大褂的白發少年快步走來,卻在即將走到明田信面前的時候,突兀地停住腳步,眼神迷茫地看向他,如同夢囈一般喃喃自語道:“你是誰?”
明田信像是終於意識到有人靠近,頹喪著臉緩緩抬頭,卻在看到白發少年的瞬間,突然就愣住了,就好像是見到了多麼不可思議的事情。
因為明田信一直帶著口罩,所以跟過來的那群黑衣壯漢並沒有看到他的真實樣貌。此時見自家研究員繞著圈跑了好幾條街,就是為了來見一個渾身狼狽的傻呆呆的小子,他們對明田信的態度就不怎麼好了。其中一個壯漢眼睛一瞪,對明田信恐嚇道:
“我們大人在跟你說話呢!小子,快把你那臟兮兮的口罩摘下來,然後回答大人的問題。不然的話,小心我們對你不客氣了!”
明田信這時候才像是終於如夢初醒一般,整個人都突然瑟縮了一下,然後才慢吞吞地伸出手,將臉上的口罩摘了下來。然而當看清楚他的面容之後,被稱為“大人”的白發少年依然面無表情,隻是,眼中的茫然情緒更加明顯。然而那些黑衣壯漢們卻集體失聲,然後所有人都立刻變得躁動不安起來。
過了好一會兒,才有人用一種驚慌無措的語氣,對同伴命令道:“快!快去請琴酒大人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