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萊恩眉頭一皺,發現事情並不簡單。
因為他今天真的穿了白色秋褲。
這是一個很多旅行者都會犯的錯誤。
十一月底的拜亞姆讓人感受到絲絲海風的涼意,但深冬的貝克蘭德會懲罰每一個不好好穿秋褲的鐵頭娃。
克萊恩目前這具身體已經不能算是人了,一般情況下自然環境的冷熱變化對他沒有影響,但出於融入社會的需要,他還是會好好穿衣服,隨大流。
因此梅林·赫爾墨斯在貝克蘭德穿著白色的秋褲上飛機,與其他旅行者一樣,想著下飛機後先忍一忍,等找個酒店安定下來,再好好打扮一番。
但是這個家夥的一番占卜,讓她現在就想把這身白色秋衣秋褲全脫了,不然顯得自己很呆。
克萊恩再次上下打量眼前這個叫常透途的西大陸人。他留著中分劉海,紮著一個半長高馬尾,帶著兩隻很大的金色耳環與一個小小的黑色墨鏡,再加上一副典型的西大陸柔和面相,與一對三角形尖耳朵,和克萊恩印象中老家裡那種江湖騙子簡直一模一樣。
和這副面貌完全打不上的是,這個家夥竟然操著一口渾然天成的拜亞姆口音魯恩語,時不時再夾雜著一些口音濃重的土著語,一開口就知道是老拜亞姆土著了。
南北大陸與西大陸往來的船票和飛機票都很難買,通過正經途徑來到拜亞姆的現代精靈一般不會在這種地方擺攤,很掉價。拜亞姆現在也還是一個地下產業豐富的地方,克萊恩初步認為,這個西大陸人是從小時候跟著家人偷渡來的拜亞姆,然後在這裡長大的。
“哎呀呀,怎麼樣,我的占卜還挺準的吧。”
常透途訕笑著把自己的收款機提到克萊恩的眼前,幾乎要貼在他臉上。
“來一個?來一個!占卜一次兩百西瑪!正經生意,合法經營,持證上崗,童叟無欺!”
印著五角星的金幣在克萊恩的指尖反轉,從占卜中得知,這個家夥也是一個非凡者,兩百西瑪一次占卜的價格這麼看還算可以,大概二三十魯恩鎊算一卦,不貴。
不過比起算卦,克萊恩則是對其他東西更感興趣。
“你是西大陸人?那個是你母語的名字嗎?”
他無情地推開眼前的收款機。
“你懂西大陸的語言?能做翻譯的活嗎?”
常透途的臉一下子就僵了,尷尬地陪著笑臉。
“……哈……哈哈……不瞞你說,其實我就隻會寫我的名字,西大陸的任何語言我都一竅不通,彆說讀寫了,聽都聽不懂……”
在秘偶的占卜中,克萊恩了解到,這個家夥當年偷渡來的時候,爸媽都死了,隻有他一個小孩活著到達拜亞姆。
在南北大陸的眼裡,遙遠的生活著精靈後裔的西大陸是幻象中遍地珍寶的淘金地。在另一端西大陸的眼裡,這裡的南北大陸何嘗不也是另一塊人間天堂。
通往西大路的航線如此艱難,連官方班次都很少。對於民間的偷渡隊伍來說,更是難如登天。設備落後、人員擁擠、非法經營、環境惡劣、疾病災害,都會成為偷渡客的催命符。據說,對現在的民間偷渡行業而言,一次航行能有三分之二的存活率,這個蛇頭就是超級大良心了。
論占卜,克萊恩有什麼需求都能自己搞定,但既然對面都看了一卦,而且也是有證的街頭藝人,出於對同行的關照,克萊恩還是意思意思打賞了二十西瑪。
“謝謝金主!謝謝金主!祝你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哈!”
生意沒做成,那常透途也沒什麼不開心的,反而是拿了打賞後一直在滔滔不絕地說著吉祥話,甚至說著說著就要把自己感動哭了。
跟這種滾刀肉、老油子沒什麼好拉扯的,克萊恩想直接跑路了,又轉念一想,給這個家夥再打賞了一百西瑪,試著打聽點事情。
“沒事,我也是個魔術師,咱們也算是半個同行,互相關照哈。”
“魔術師?”
常透途上下打量了梅林一番。作為本地街頭藝人,他對羅思德的馬戲文化頗有了解,雖然梅林沒有穿正式的演出服,但單憑梅林這副非同尋常的打扮,就對梅林的底細猜個十之八九。
“看打扮,你姓赫爾墨斯吧?是那種到處遊蕩亂逛的那一派吧,叫什麼來著?流浪街頭藝人?流浪魔術師?”
在馬戲表演的行業裡,用高科技來支撐表演效果的演員,往往使用“拉瑪”作為藝名姓氏,而比較傳統的、通過人體技藝展現表演的,往往使用“赫爾墨斯”作為藝名姓氏。
說著,梅林立刻遞上了自己的名片。
“小的初來駕到,對這裡也不太熟悉,最近也過得比較倒黴,能不能向大哥打聽一下,在拜亞姆這裡討生活有什麼要注意的?”
“哎呀呀,哎呀呀。”常透途接過名片仔細端詳,“梅林·赫爾墨斯?果然是那種居無定所的流浪魔術師呀!”
說著,他思考了一會兒。
“你看上去沒有羅思德的街頭藝人執照,那麼你就不能在拜亞姆街頭表演收錢。魯恩的街頭表演許可在羅思德不承認,所以這個不合法,你們那老傳統不太好搞。
“如果在羅思德逗留時間比較久,建議去有關部門考一個。你有魯恩的執照,那就好辦很多的。
“要是在這裡待不了多久,或者不想去搞一個執照,那就可以去拜亞姆的賭場和紅燈區看看,那裡經常會招一些馬戲藝人表演小節目助助興。這種屬於固定場合,不看你的街頭執照。
“梅拉達斯賭場、曼陀羅灣酒店、葉赫會所、金盞花之家,這幾個地方招演藝人比較多,它們那幾條街上的其他場子也可也以去逛逛,招臨時演員也很多。
“卡瓦尼亞街、卡洛琳街,還有一些奇怪的場子,你就彆去了,那裡大多沾點什麼不乾淨的東西,你們這些外地人,鬥不過那些黑老大的。
“不過你要注意一點的是,不要去招惹賭場裡的那些荷官。”
常透途皺起眉頭。
“我跟你說,拜亞姆這裡的警察,就是喜歡混在賭場妓院這種地方釣魚執法,尤其是喜歡當荷官抓老千。”
混在下九流區域裡釣魚的官方人員……這裡說的應該就是那些教會荷官,官方非凡者,和倫納德之前說的情報吻合。
“行啊,謝謝老哥!這下我吃飯有著落了。”
克萊恩又打了二十西瑪,表示感謝。
“嗨呀,這個世界上,還是好人多啊!”
常透途臉都要笑爛了。
“小老弟,那老哥就再送你幾句話。”
見這位同行出手十分闊綽,常透途一時興起就乾脆再起了一卦,把那些五顏六色的木片倒出來又塞進龜殼裡,嘩啦嘩啦一通亂搖。
搖了半天,龜殼裡竟然落出一片透明的塑料片出來。
常透途的表情立刻崩了,什麼嬉皮笑臉都收了起來,一副大難臨頭的嚴肅表情。
“看到那個魯恩人沒有?”
他神神秘秘地湊了過來,跟克萊恩說道。
“離他遠點,不要惹他,那是個狠角色。”
梅林被這個架勢嚇到了,不由地緊張起來,小心翼翼地問道。
“大哥,剛剛那個人,什麼來頭,這麼可怕?”
常透途握著梅林的手,顫巍巍地說。
“這個人,能在十二月的凜冬郡裡不穿秋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