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突如其來的冒險家，一個從天而降的警探，一台沒啥卵用的電台。

這個地下城探險的三人小隊就這麼莫名其妙地組成了。

剛剛摔下的時候佛爾思和冒險家兩人都直接失去了意識，不記得來時的路，而當佛爾思提出要從警探掉下來的地方返回時，三人卻發現那個通道已經塌方堵死了。

天知道這裡有多深，這個警探到底怎麼下來精準追殺這個冒險家的，他難道是地鼠嗎？

好在他們現在所在的位置看上去像是一條仍然有人使用的通道，旁邊長明不滅的壁燈、打一槍還能炸出蒸汽的管道，和其他裝置明顯畫風不合的電線，都是人類固定活動的痕跡。

既然上去並不是那麼容易，而且兩人在地下城都多少有些目標，在和解之後警探與冒險家就啥也不說，徑直向通道某一個方向走去，似乎是在“下一步去哪”這個問題上都已經飛快地達成一致。

當然，這也沒有問過佛爾思的意見。

我們現在在哪？你們現在要去哪？你們剛剛在說什麼？接下來我們要殺誰？誰要殺我？我什麼時候才能回去？

佛爾思有一肚子的疑問與小心思，但又隻敢在心裡想想，怎麼都不敢在這個氛圍下開口。

兩位大佬一言不發走在前面。要是說和冒險家還敢開口尬聊一二，是因為多少也是被“背地裡”“扛過”槍林彈雨的交情，但這個警探一下來就是拉著一副萬年不變的冷臉，帶著神經質的冒險家一起不說話，仿佛是在進行一種沉默的較勁。地道裡的氣氛變得更加壓抑了。

不知道在地道裡走了多久，佛爾思終於看到前方有什麼特彆亮的地方，身邊如樹枝般盤繞的管道都向那裡湧去。

燈火通明之中，有一扇門。

這扇門的尺寸與設計方式看上去很有年代感，但是門本身卻並不老舊，應該是這片地下建築已經有些曆史，但門本身是新的，應該是在近年的改造中更換的。

門上還靠著幾個彪形大漢，正堵著門聊天喝酒，看到地道裡漸漸接近的三人，立刻就來了興致，扭動著關節走上前，露出腰間彆著的明晃晃的大手槍。

“喂，那邊三個，過路費一人十魯恩鎊。給不起就給我滾蛋。”

話音剛落，大漢身邊的同夥應聲而倒，砰砰幾聲，齊刷刷地躺在他腳邊原地入睡。那大漢立刻震驚得四處張望，一抬頭又裝上一個黑魆魆的槍口。

那個打扮複古、戴著帽子和金邊眼鏡的男人向一邊歪了歪頭。

“讓開。”

大漢立刻點頭如搗蒜，然後顫顫巍巍地向旁邊退了退。那扇金屬大門終於在三人眼前展現出全貌，露出兩行金屬銘文。

貝克蘭德地下669米。

地下城·永夜港。

冒險家與警探目不斜視地跨過防空洞一般的大門，佛爾思愣了一下也小心翼翼地快步跟上。

鑽過不太大的門，佛爾思的視線豁然開朗，一個十分開闊的空間出現在她的眼前。

這看上去是一個十分巨大的洞窟，從加固過的穹頂與牆壁上可以看出，它曾經是一個十分重要的工程項目。一根根粗壯的柱子如大樹一般立在天花板與地面之間，柱子之間，一個個房子在這狹小的天地之間搭建起來，自然而然地留出了一條通道，呈現出一種類似於地面街道的格局。

地下空間本身並不壓抑，佛爾思向上望去，目測大概有七到八米高，但是層層疊疊的管道與設備在天花板下盤旋纏繞，通風的，通電的，通氣的，通高壓蒸汽與水的……各式各樣的工程設施足足擠了兩米多厚。

這些設施的設計風格十分老舊，佛爾思覺得那可能是電氣時代尾聲的產物。同時因為時代變遷與功能改變，被一次又一次的隨意改造，信息時代特有的網線與通訊線路、以及更加高效的電線在古董管道上纏繞，如同在叢生的嶙峋怪石上織滿了厚厚的蜘蛛網，讓整個頂部結構變得更加臃腫，因此兩邊的房子都是頂天立地，勉勉強強能擠出個兩層小樓。

這些樓房大多看上去也十分破舊，保留著十分古早的風格和材料，甚至有點穿越時空的感覺。這也可以理解，佛爾思想，畢竟這是在七百多米的地下，建築材料難以流通，對於房子更是縫縫補補又三十年了。

佛爾思忍不住偷偷向街邊的屋裡看去，想打量一下屋中屋裡面的結構是否和她想象中那樣逼仄，結果對上了鋪子老板的眼，對面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嚇得佛爾思一個激靈，收回視線低頭看地，又無法抑製自己的好奇，悄悄地張望。周圍的人不少，大多沉默不語，警戒地盯著周圍，感受到佛爾思的視線時都會投來警告的目光。

呃……看起來這裡的人都不是很友善啊……

佛爾思隻好抬頭觀察那臃腫的天花板，許許多多盞小燈從管道的縫隙中落下，憑著一根長長地絲線吊在遙遠地天花板上，用一片微弱的光芒照亮這片廢棄的世界，竟有一種漫天星光的感覺。

“所以這是就是‘永夜’嗎……”佛爾思喃喃，“那為什麼要叫這裡為‘港口’呢……”

“這裡保留了很多地道，可以安全地前往一些其他地下城。”冒險家冷不丁開口，“這是一個廢棄的礦洞。”

感謝倫納德的夢中科普，克萊恩暗暗想到，在這個年代，想要把“冒險家”這個身份支起來，沒有一些地下城知識可不行。

在之前的公寓會面與塔羅會結束之後的時間裡，倫納德多少有給克萊恩科普過一些地下城的事情，不過那些情報都是三百年前的消息，由於地下城都是依靠廢棄地下建築而建設的違章建築，變數非常大，每個地下城區的壽命都很隨機，倫納德不能保證他的情報依然可靠。

但讓克萊恩比較驚訝的是，倫納德掉下來後第一時間就認出了外面這個通道通向永夜港，並在夢境裡給克萊恩快速交代情況。這說明永夜港在天幕戰爭之前就已經存在，一直到現在至少延續了三百年。

能活過這個時間的任何事物，不管是人還是勢力，都值得去敬畏。

從倫納德之前的情報可以得知，永夜港的前身是一個廢棄的礦洞，一個為了開鑿礦物而建造的巨大的地下工程係統，建設於電氣時代的鼎盛時期，一百年後就廢棄了，在信息時代之前被黑夜教會偵察到有一些人盤踞在此，從此永夜港就這麼建立起來了。

永夜港能這樣活過三百多年，和礦洞時代留下來的各種通道密不可分。永夜港將部分地下通道進行了進一步開鑿，直至連通到其他比較穩定的地下城，並利用遺留的電氣軌道建立運輸交通。高額的過路費與運輸費用成為了永夜港存活至今的支柱之一。

不過從倫納德剛才的反應看來，那守在門前的隻是幾個騙人的小混混罷了，那並不是一個需要收費的通道。若要使用永夜港精心運營的地道或交通工具，那可就要留下好大一筆錢。

但是相對的，更多的甬道無人問津——你儘管去嘗試，但是否會死在那裡，永夜港概不負責。

似乎一開始這個礦洞並沒有離地面這麼遠，但由於廢棄後無人維護，再加上土地沉降，這個地下建築便離地面越來越遠了，最後變成現在的永夜港。

“沉降”，倫納德著重強調了這個詞。

對於貝克蘭德地下城來說，“沉降”有時並不是單指某種物理效果，也許還可能是某種非凡災難。

大多數接近地面城市的地下城，往往能保留原本的維生係統，重新建立生活環境並不難。而這些比較遠的地下建築往往會因為“沉降”而斷開與地面的鏈接通道。可作為一個有人穩定生活的地下城，可靠的維生係統與物資渠道必不可少。

因此，能在一個深層的、發生過物理或非凡“沉降”的廢墟裡建立起這樣一個穩定的地下城，背後很有可能有非凡勢力撐腰。

克萊恩突然想起斯科特發來的那些資料。

在這萬丈黃土之下，有多少也曾屬於“希望之地”貝克蘭德的繁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