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爾曼……格爾曼……你醒醒啊……
“你是叫格爾曼·斯派樓是吧……我……我沒喊錯吧……”
佛爾思小心翼翼地觸碰地上的人,猶豫再三,終於大聲喊道。
“格爾曼·斯派樓!你不要死啊!!”
格爾曼突然刷地睜開雙眼,直愣愣地盯著佛爾思,打斷了她的嚎叫。
“格爾曼·斯帕羅。”
“抱、抱歉……”
佛爾思被這突然的蘇醒搞得有點懵,接著喊錯姓名的尷尬慢一拍衝上頭腦。
“你沒事吧……”
格爾曼沒有說話,隻是默默地從地上站起來,拎起自己的箱子,並把佛爾思的箱子遞給她,示意她跟上,轉頭向前走。
然後格爾曼就左腳拌右腳,朝著手提箱的方向流暢地倒下,直直摔在佛爾思的身上。
這回尷尬的是他了。
“抱歉。”
事實上,克萊恩仍然沒有從幻境的負面效果中徹底恢複過來。
他的方向感仍然是錯位的,仿佛是一隻倒黴的水母,被人把所有用來感知世界的觸須都坨起來打了一個死結,跌跌撞撞地在海洋裡滾來滾去。四肢明明有著極強的靈活性,現在竟顯得有些靈活過頭了。剛從幻境裡打撈出來的意識還沒有和散裝的身體達成共識,每一個指令都被精確地送往了各處錯誤的目的地。
呼吸與眨眼都顯得如此生疏,克萊恩努力讓自己繃住表情,穩住自己瘋狂冒險家的人設。在與自己的身體進行片刻的搏鬥後,克萊恩很快就再次站穩了。
這種嚴重的負面效果恢複得很快,克萊恩能明顯地感受到那種疏離與隔閡感如潮水般褪去,豐富多彩的真實世界正歡呼著要來擁抱他。
“你……需要幫助嗎?”
克萊恩無言地站了一會兒,幾個呼吸後,他試著向前邁出幾步,開始慢慢地走起來。
領著手提箱的佛爾思站在原地,她突然發現現在似乎是自己開溜的好時機。但是她又悲哀地發現,她完全不知道這裡是哪兒,身上帶著的通訊終端沒有一點信號,她根本無法自己回去。看著格爾曼一點一點走遠,一股莫名的寒冷與恐懼漫上心頭。終於佛爾思鼓起勇氣跑上去,在克萊恩又一次摔倒前扶住他的手。
“……謝謝。”
似乎現在對佛爾思來說,和這個突然出現的冒險家一起走是唯一的選項。
佛爾思說不出來這是什麼地方。她隻是比克萊恩早醒了一點點,隻記得自己和這個冒險家突然掉到了什麼通道裡,醒來後就在這個黑魆魆的地下空間裡了。唯一的好消息,隻能算自己的耳鳴與幻聽現在消失了。
兩人攙扶著向地道未知的前方走去。
隨著感知逐漸恢複正常,克萊恩從手提箱中抽出一根伸縮手杖,進行了一次簡易的杖卜尋路,然後一邊前進一邊觀察四周。
這個地道不知道離貝克蘭德的地面到底有多遠,也不知道到底什麼時候建造的這個地道。通道空間還算寬敞,面壁上排著大大小小的管道設備,如同的藤蔓一樣覆蓋了牆體和穹頂,這條路也因此顯得不是高。
這應該是一個設備隧道,但是感受不到那種由設備運行帶來的躁動與溫度,隻有無儘的寂靜與陰冷,顯然已經廢棄已久,有一些還是當今新建築中少見的蒸汽管道。
與老舊管道成對比的,是金屬設備上掛著的電氣燈。
這些電燈相隔得很遠,款式簡單,材料老舊,隻能有微弱的光芒,一些電線從廢棄管道上穿過。
很明顯,這些電燈與電路都是後來人加上去的,並且現今仍然接通著能源,這說明現在仍然有人還在使用這個管井。
那麼這附近一定有人的聚集地。
“這裡是那裡?”
佛爾思小聲問道。
“貝克蘭德地下城。”克萊恩回答道,“但不知道具體在哪裡。”
這應該是一個比較淺層或者中層的深度,克萊恩在醒來後仍然能指揮自己在地面上的秘偶,這說明他們離地面的垂直距離至少還沒有超出秘偶的控製距離。
“地……地下城?”佛爾思小聲驚呼,“所以那些關於地下城的都市傳說都是真的嗎?”
佛爾思現在這個反應,像極了舊日時代的人們談論暗網時的神情,克萊恩想。他們一邊感慨暗網的可怖,驚訝在他們生活之外還能有這樣一個混亂的地方;另一方面又質疑暗網的真實性,無法確定是否真的有這樣一個超出他們常規認知之外的地方。
但有一點是肯定的,這些網友處於各種原因,大部分都不會去真的跑到暗網上去一探究竟。
現在,將“暗網”替換成“地下城”,在貝克蘭德也是成立了。
尤其是佛爾思現在這個反應,也許當年自己也去作死潛入暗網獵奇一下,估計也和佛爾思不相上下。
“半真半假。”
“那你為什麼要帶我走?”佛爾思鼓起勇氣問道,“今天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這讓我怎麼回答,總不能告訴你我其實也不知道今天有人想殺你、本來隻想在夢境裡逗逗你吧?
“沒錯,有人要殺你。”
克萊恩選擇了最格爾曼的回答。
“你被人盯上了,他們要來抓你當作某種工具,真正的目標是亞伯拉罕集團的衛星群。”
“我?為什麼是我?”佛爾思臉色一白。
“你是不是經常出現幻聽,偶爾還會出現幻覺?”
“你怎麼……”
“你聽到的那些不是幻覺,而是亞伯拉罕衛星係統的內部通訊頻道。”
“……什麼!?”
這一個荒誕的理由讓佛爾思有點懷疑人生,好像是自己活了這麼多年,才發現自己隻是一台披著人皮的無線電。
“你怎麼說得我好像一個衛星收音機啊!”
“無所謂,但是我希望你能走得更快一些,感謝配合。”
克萊恩說著抓著佛爾思的手向前一扯,卻意料之外並沒有扯動。手掌上傳來了輕微的觸感變化,克萊恩下意識回頭一看。
他手上牽著的竟然是梅麗莎。
“克萊恩,我們要走得再快一些了。”
幻象梅麗莎開口就是流利的羅塞爾文。她拉著克萊恩的手快速走進,睜著純黑無光的眼睛與克萊恩對視,憂心仲仲地叮囑道。
“你開始出現大型的幻境了,甚至像我們一樣跌入了過去的幻影……你看到了那些‘不存在’的曆史與事物……這是一個注定發生的壞情況,克萊恩,但是它來早了。
“源堡的異動、神明的蘇醒、曆史的書寫……你需要足夠強大的力量去遮掩這一切對靈界、對命運、對冥界及其他神秘學概念的影響,杜絕那些強大的存在對你計劃的破壞。
“相比你的朋友們,你需要更加強大、更加高位格的力量去把你藏起來、把你的源堡藏起來,可是這股力量遠遠超過了你現有位格的抵抗能力,在你得到祂庇佑的同時,也必會慢慢被其汙染侵蝕……
“這……是一個我無力抵抗又無法拒絕的祝福嗎?”
克萊恩看著梅麗莎喃喃自語。
“我們要抓緊時間了,你的情況比我們想象得還要糟糕。”
梅麗莎攥緊了他的手。
“這不是好事,克萊恩。你會被更巨大破碎的幻境捕獲,你會一遍又一遍聽到那首安魂曲,你會越來越靠近我們……
“克萊恩,你正在向‘虛無’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