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克蘭德，西維拉斯場。

在“拜訪”奧黛麗的卡羅診所後，倫納德就與克萊恩分道揚鑣，又跑了幾個案件相關的地方後，終於回到了警局。

夜已深，西維拉斯場裡空了不少，剩下的大多是今天值夜班的怨種和今天晚上繼續加班的倒黴鬼。倫納德對此習以為常。

但等倫納德剛坐回自己的位子上，他就感到一種不容抗拒的困倦襲來。

靈性預警向他暗示了來者，倫納德便沒有抵抗，順勢墜入夢境。

再次睜眼，倫納德發現自己仍然處於西維拉斯場的辦公室中，隻不過房子裡一片靜謐，外面的職員全部消失了，似乎隻剩下了他一個人。

“倫納德·米切爾。”

拎著黑色手提箱的格洛麗亞從辦公室外走了進來。倫納德從椅子上站起，看著格洛麗亞把小手提箱放在他桌上。

“從現在開始，你被征用了。”

格洛麗亞一按按鈕，手提箱便自己彈開，露出一塊黑色的金屬板。一疊折起來的紙被壓在金屬板的下面。

整個箱子並不大，隻有手掌般大小，手提把是可折疊設計，若是將箱子合上收起把手，完全可以稱之為盒子。

而這個金屬板占據了這個盒子的大部分空間。倫納德對這方面沒有研究，一時半會分辨不出來這是什麼金屬，隻能看出來它歲數不小，再近也該是信息革命之前的產物。這種黑裡帶黃的色澤在電氣時代末期的金屬製品中十分常見。

但是這玩意兒是實心的，握在手裡有些分量。對倫納德這個級彆的非凡者來說不值一提，但對普通人來說確實是通勤不可承受之重。

這讓倫納德突然想起剛剛跑的某個現場，一個樂於誅人的酒鬼就是拿了這樣一大塊金屬廢料，幫助一個幸運路人大開腦洞，通過一場頭腦風暴成功地幫他找到了通向神國的綠色通道，對方立刻激動得血脈賁張，還沒來得及說一聲謝謝就迫不及待地踏上了朝聖之旅。

這塊金屬板的形態比較抽象，和那團攪在一起的建築廢料有的一拚，但是它在前後各削出一大塊平面，密密麻麻地刻上了小小的魯恩字母。

不過倫納德很快發現，這並不是魯恩語，像是用魯恩文轉寫了某種語言、甚至雜糅了多種語言，隻按魯恩語去理解是沒有意義的。

這是一段被加密的信息。

一時半會也破解不出來，當著主教的面開掛也不是明智選擇，倫納德取出金屬板，開始下面壓著的文件。不出所料，這是一份任務簡報。

“你的任務是，前往地下城的黑茲爾街，將信物交給閃寧·特斯拉與桑德·特斯拉姐弟，剩下的部分他們會告訴你的。”

“特斯拉姐弟……是那個出過很多個發明家的特斯拉家族嗎？”倫納德反應過來。

格洛麗亞沒有說話，默認了倫納德的猜測。

電力最早在第五紀就被人們廣泛使用了。倫納德清晰地記得自己“小時候”剛剛成為值夜者時，辦公室裡就放著那麼一台時好時壞的電報機。

在後末日時代、第二次蒸汽革命之後，以蒸汽動力機械為主、電力為輔的技術更是得到空前發展。直到四百年後，電氣革命在魯恩興起，倫納德才知道，原來自己之前用的電應該被稱為“直流電”，之後在電氣革命帶領人類社會大幅度向前邁進的，則被稱為“交流電”。

電氣革命之後，人們在電氣時代度過了五百多年。

若說曼施坦因夫婦是第六紀蒸汽時代的標誌，那麼特斯拉家族的崛起，便是第六紀電氣時代的象征。

從發明交流電到運用交流電，從交流電發電機到交流電電器……姓特斯拉的科學家與發明家接二連三地躍入人們的視野，帶著跨時代的發明與發現，一次又一次地顛覆人們對凡質科學的想象。而特斯拉家族的後人則沿著前人的腳步，一代代繼續他們在電氣工程與電磁學的研究，在科學史上造就了一個奇跡。

從蒸汽時代中末期開始，特斯拉家族的活躍期貫穿了整個電氣時代，一直到信息革命之後。即使是這個時代，不關心技術發展的倫納德有時還會聽到，哪個姓特斯拉的在某個方面獲得了不小的突破，隻是沒有像幾百年前那樣，有這麼高的社會意義了。

為了紀念特斯拉家族的巨大貢獻，這個姓氏被人們作為一個物理學單位使用。

如今倫納德很少能聽到特斯拉家族有什麼爆炸性的技術突破，但不代表退出曆史舞台的他們已經泯然眾人。在主流目光觀察不到的地方，這個家族仍然在默默地向魯恩輸出最頂尖的電氣工程師。

如果沒記錯，雖然不能和那些財閥比，但特斯拉家族應該還是在時代浪潮中留下了一些的產業。不過倫納德沒有想到的是，三百多年過去了，這個年代，特斯拉家族竟然跑到地下城裡去討生活了……

即使拋棄非凡因素，倫納德覺得這種級彆的技術人員也不應該混成這個樣子，明明現在還能查得到【特斯拉技術有限公司】的牌子……當然他明白世事難料，在貝克蘭德各種財閥集團、貴族勢力甚至非凡組織的爭鋒相對中，總會有許多人遺憾退場，商場也是如戰場般殘忍的地方，特彆是對於那些中小體量的團體而言。

那麼……這個時候的黑夜教會，又要去地下城找特斯拉的技術人員乾什麼呢？

還沒等倫納德找出答案，他就被趕出了夢境。隨著他眼睛一睜一閉，周圍的西維拉斯場頓時熱鬨起來，來來往往的人員意味著倫納德已經回到了現實。

跟著靈性直覺向遠處的警長辦公室望去，倫納德看見有一個身材高大健碩、看上去充滿力量的陌生女性正在和尼可羅·霍克警長交談。立領黑大衣將她魁梧的身材修飾得十分柔和，而手上的紅手套則展示了她的身份。

相比之下，對面的霍克警長則顯得局促不安，十分緊張。在快速簽署好文件後，迫不及待地把對面的大佛請走。

“菲娜·多西，很高興認識你，倫納德·米切爾警探。相關手續已經辦妥，在接下來的一段日子裡，你暫時是我們的人。”

看上去很溫和的菲娜來到倫納德的辦公室，向倫納德展示手提箱內的東西。金屬板與倫納德夢中一摸一樣，唯獨沒有那一份簡短的任務簡報。

走進了倫納德才意識到，穿著高跟鞋的菲娜看上去溫和近人，實際上已經比自己高了一個頭。

這轉了一大圈，又變成了給黑夜教會打工啊……

送走菲娜後，倫納德開始整理起自己的桌子。這一走不知要多久，他要趕緊提前把手頭的案子交接一下。

走過某個工位時，倫納德停了一下。

這是魯恩新聞集團《月亮報》駐場記者的工位，與之相鄰的工位是其他幾家重要媒體的駐場記者。在傑拉爾丁被開除後，《月亮報》很快就派了其他記者頂上了這個位置，但新來的記者不再是倫納德的助手了。

這些常駐的記者是西維拉斯場與各大媒體合作的一部分，記者們由西維拉斯場的宣傳科室嚴格看管，在向各家媒體輸出新聞時，西維拉斯場能直接控製他們能報道什麼，又不能報道什麼，通過這些記者們西維拉斯場將與各大媒體完成第一次通氣。在日常工作中，駐場記者也不允許在西維拉斯場亂走。

但傑拉爾丁不一樣。

她泥頭車一般的簡曆在這一堆記者之間顯得太過清奇。先是在部隊裡做戰地記者，獲得功勳後光榮退伍，又在報社中做調查記者，在發表一些報告後又被報社緊急調到這樣一個高約束力的位置，就像是膽小的主編怕她真調查出來什麼大人物的黑料搞得整個報社直接被人道毀滅了。

倫納德當時也是因為傑拉爾丁的專業素養，才選擇傑拉爾丁做警探助手的。

警探助手，說的好聽一些，是二等輔警，說的難聽一些，就是有名分的線人，警探的跟班。他們可以有自己的職業，有警局的承認，但是沒有警員的編製，甚至連輔警都算不上，真正的臨時工。

由於警探需要為助手的身份背鍋，保險起見，警探一般在自己警局的正式警員中，挑選自己的助手，以防暴雷，還能提攜後輩，讓後輩多拿一份微薄的助手工資。像倫納德這樣選一個記者或者一個流浪的倒黴魔術師作為助手的，實在少見。

傑拉爾丁離開沒有多久，她的工位上已經沒有她的痕跡了，新來的記者已經下班回家。平時倫納德幾乎不會路過這裡，一般都是傑拉爾丁來他辦公室彙報工作。

但是現在，倫納德看著傑拉爾丁的桌子，突然感覺到一絲違和。

靈性直覺告訴他，這張桌子上仍然殘留著傑拉爾丁的某些痕跡。

倫納德立馬在工位上摸索起來，本能地感受到這是某種十分重要的東西。他跟著靈性直覺一路摸到一個抽屜，乾脆把抽屜直接卸下來，用手探進空腔裡直接摸。

在一個視覺盲點中，倫納德摸到了一個小小的突起。他用手指粘著取出來，發現是一個小小的芯片，和一個折疊成小塊、甚至快要爛掉的小紙條。

“倫納德警探，如果你發現這張芯片，就說明我至少有一個月沒能正常上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