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既當又立,曹賊的婊子牌坊!(1 / 1)

夜裡的酒窖格外的黑。

火把搖曳,在魯有腳的帶領下,三個乞丐走到了酒窖的最深處,魯有腳熄了火把。

此時,微弱的月光從頭頂處的縫隙透出,落在地,如灑了一地的白霜。

漸漸地,這白霜中多出了一盞忽明忽暗的油燈,油燈掛在最深處的一個酒壇子,朦朧的燈影下,關麟的影子浮在牆,像一個巨人。

當然,這一刻,他不是關麟,他是如今的江陵城中,那最神秘的人物“洪七公”!

因為他是背對著油燈,且頭帶著鬥笠,三個乞丐隻能看到他後背投出的影子,這影子太大了,也太模糊了,這讓他們根本不能看清楚,“洪七公”他老人家那神秘的面龐。

“七公,人都帶到了。”

魯有腳的聲音傳出。

“咚咚…”

關麟用手輕叩了兩下酒壇,像是某種事先約好的暗號。

魯有腳當即吩咐這三個乞丐,“你們就站在這兒!洪七公他老人家問你們什麼,你們就回答什麼?”

“是…”

“是…”

三人連忙應答。

可之後,便是良久的沉默。

洪七公沒有問,他們自然也沒法答!

“嘀…嘀嗒”,似有酒水凝成的露珠從頭頂的房梁滴落。

不愧是酒窖,酒香撲鼻。

就在這時,“咳咳”關麟清了下嗓門,故意用蒼老且沙啞的聲音說道。

“都叫什麼?哪裡人?”

總算是聽到洪七公的問話,三人依次回答。

個子最高的拱手道:“小的叫史京,徐州彭城人。”

個子中等,臉有一塊兒明顯胎記的,也拱手道:“小的叫遊永,鄴城人!”

那個子最低,略顯肥胖的,最後拱手:“我姓張,單名一個方子,兗州陳留人…”

很明顯,第三個張方,人很講究…想來是沒落門第。

關麟不由得對他添了更多的在意。

當然,他們三個之所以能引來這裡,是魯有腳和幾個長老細細考察過的。

他們均做乞兒超過三年,身份純粹的很。

各項又均符合“洪七公”提出的那“做過買賣”、“激靈”、“與曹操有深仇大恨”的條件。

要知道,丐幫雖有兩千多人,可全部滿足這三條的並不多,這三位算是“鳳毛麟角”了。

“咳咳…”

關麟輕咳了一聲,繼續用蒼老的聲音問道:“我聽魯長老講,伱們都做過買賣?且與那北境的曹賊有不共戴天之仇?可有此事?”

這話脫口,像是一下子打開了此三人的話匣子。

“俺先說…”那名喚史京當先張口道:“那還是初平四年,曹操為了報父仇去進攻徐州,俺爹、俺娘就是死在這曹賊的刀下!”

唔…

聽到這兒,關麟回憶起來。

的確是初平四年,曹操為報父仇,征討陶謙,攻拔十餘城,至彭城大戰,陶謙敗走。

曹操為了泄恨在彭城進行了一次慘絕人寰的大屠殺。

後漢書記載的是,凡殺男女數十萬人,雞犬無餘,泗水為之不流。

關麟下意識的把這“史京”的話,聯想到曹操那“天下第一屠刀”的名頭!

不過,這史京講述的倒是與後漢書記載的有些不同。

“那時,曹賊帶著新收編的青州兵來攻打徐州,這些青州兵…就…就是一群強盜,他們此前是黃巾賊,本就無惡不作…那時候,又有了曹賊的庇護,更是肆無忌憚。”

史京越說越是氣憤,“這些青州兵其實戰績並不好,他們打不過陶謙的丹陽兵,打一場敗一場,可他們新投曹操,要立功,要吃糧,於是,他們就開始去村子裡殺我們這些百姓,割了首級冒充丹陽兵領功!拿我們家裡的糧食去果腹。”

“開始,就幾十個青州兵這樣乾,到後來,其它的青州兵看這些狗娘養的又是吃肉,又能立功,越來越多的青州兵都開始這麼乾…幾萬青州兵一下子成了幾萬強盜!”

“到得最後,這事兒捅到了那曹賊的耳中,那曹賊非但不懲罰這些青州兵,還…還讓他們直接把彭城給屠了,名義是泄憤,實則…曹賊就是要替他們掩埋那屠戮百姓、冒功的罪行!”

這…

聽到這兒,關麟隻覺得觸目驚心。

以往從古籍文獻中讀到的,往往是曹操為泄父親之死的憤怒,這才屠徐州。

可誰能想到,真相竟是這般的觸目驚心。

青州兵軍紀渙散,而那時候的曹操…需要倚仗這群青州兵的戰力,故而聽之任之,甚至為他們遮掩。

單從這件事兒,青州兵是“惡”,可曹操的“惡”尤在他們之。

“是這些青州兵殺了你父母麼?”關麟那沙啞的聲音再度吟出。

“是…”史京咬牙切齒,“初平四年,我娘死在了這群青州兵的手裡,我與爹逃過一劫,本以為這群惡魔走了,就過去了。可誰承想,建安三年,曹操討伐呂布,又…又一次屠了彭城!我爹…我哥,我妹,還有翁翁又…又死在了他的屠刀之下。”

這…

兩次屠徐州麼?

關麟一時間想到的,唯獨史書那冷冰冰的一行字九月,公東征布。冬十月,屠彭城!

這無異於兩次浩劫!

彭城百姓苦啊!

“七公…七公,求您老人家替我做主,替我做主!”

啪嗒一聲,這史京直接跪了,磕頭如搗蒜。

“我知道了!”關麟的聲音變得沉重了許多。

第二個,那個名喚遊永的開口道:“俺…俺跟他差不多,俺是冀州鄴城人,建安九年,那曹賊攻鄴城,審府君堅守了三個月,最終…最終被攻破。”

“那曹賊…說…說什麼圍而後降者殺無赦,於是…整個鄴城被他屠戮,俺全家都死在那鄴城裡,三天三夜,整整屠了三天三夜,俺…俺是從死人堆裡逃出來的,像俺這樣的還有很多,因為曹賊屠的人太多了,根本顧不過來!”

遊永提到的“審府君”是袁紹幼子袁尚手下的鄴城令審配。

他駐守鄴城,的確給曹操的攻城造成了極大困擾,讓曹軍打的極其艱苦,甚至最後,可以有“慘勝”來形容。

可…既已經打下來了,又何必屠了呢?

圍而後降者殺無赦!

何必為難這些無辜的百姓呢?

這些,以後不都是你曹操的子民了麼?

關麟不能夠理解。

說到底,屠城這種事兒,這與他的三觀完全不符。

誠然,後世在網有很多人替曹操洗白。

說什麼曹操是為了給養,是耀武揚威…更有甚者,說他是“寧可錯殺也不放過一個”的無奈之舉。

但關麟覺得,這根本沒法洗!

哪有人能這麼不要臉,一邊屠城做“三國第一屠刀”,一邊又能吟出“白骨露於野,千裡無雞鳴。生民百遺一,念之斷人腸。”

這不是既當婊子,又立牌坊麼?

而關麟能記起來的,有關曹操的屠城就不下九次。

徐州彭城兩次,鄴城一次,兗州雍丘一次,烏桓柳城一次,太原一次,平定韓遂、宋建時的兩次,以及…未來那血流成河的宛城。

念及此處,關麟心頭一陣唏噓。

誠然,在這個時代的巨浪下,伯父劉備,父親關羽與曹操博弈,那在遊戲中就是“一個礦打九個礦”,無疑於九死一生。

可死在曹操刀下的那麼多可憐人?

他們就白死了麼?

就不該有人替他們出頭,替他們做點什麼麼?

以前讀書時,關麟總是不能理解蜀漢所謂的“信仰”,現在,他多少能體會一些了。

這些將士的“信仰”,或許根本不是改天換地的夢想,隻是為了活著,在“第一屠刀”的威懾下,勇敢的活下去!

“咳咳…”想到這兒,關麟輕咳了下嗓子,朝最後那個問道…“你呢?”

關麟記得,最後這個個子最低的叫張方,是兗州陳留人。

隻見這人落落大方,拱手朝關麟的影子一拜,“重新向七公介紹下自己,在下張方,家父張超、家伯八廚之一的張邈!”

這個名字脫口,關麟一下子回過味兒來。

這是建安三年,張邈、張超與呂布、陳宮勾結,趁著曹操討伐徐州,偷襲占據了曹操的大本營兗州。

而隨著曹操反攻回來,最後圍攻“雍丘”數月,破城之時,曹操為消心頭之恨,除了誅殺了張超及張邈全家外,在此地屠城十日!

這是既屠徐州之後,又一次慘絕人寰的屠城…

而眼前的張方,怪不得落落大方,頗有豪門之後的風範。

原來是…張超之子,“八廚”之一的張邈是他的大伯。

呼…

關麟輕呼口氣,這些人,還真都是與曹操…不共戴天、深仇大恨哪!

退了,一夜之間。

孫權的大軍就退回了江東。

此刻,仿佛…天穹,那無儘的陰霾籠罩在每一個灰頭土臉回來的江東甲士的頭。

所有人都垂頭喪氣,這仗打的,明明人這麼多,可就…就是打不過。

如果說是“窩囊”吧?

也不儘然!

那就是純粹的打不過。

從士卒戰鬥力、將士臨陣指揮、主帥的統籌,所有方向…完敗,徹徹底底的完敗!

仿佛,這兩場大敗後,心頭的氣一下子就泄了,像是兩條約定成俗的準則,鑲嵌在每一個江東兵的心頭。

其一,野戰就是送死,更不要說攻城,下次吳侯在動員攻城,狗都不信。

其二,山西人不好惹,在這群山西人死光之前,東吳的北伐是沒有一丁點希望的。

呼…

此刻的孫權站在長江岸邊,他仿佛感受到了另一種悲鳴。

滔滔江水依舊是向東奔騰。

隻是,那些長眠於逍遙津的江東子弟,卻再也無法回家。

烏鴉在天空中飛來飛去,興奮的嚎叫著,這是因為,逍遙津那江東子弟的屍首,即將成為了他們最可口的食物。

“嗚”

“嗚嗚…”

就在這時,重重的啜泣聲響起,孫權注意到,他的身側,淩統正跪在江岸邊,一邊捶胸頓足,一邊哭泣!

“死了,全都死了…”

“我那三百弟兄全都死了!一個也沒回來。”

說起來,淩統就是太老實了。

當逍遙津敗局已定,面對張遼與他那群山西同鄉,呂蒙、蔣欽、甘寧都是象征性的抵擋一下,然後迅速撤離。

唯獨淩統最實在,愣是戰到了最後一個弟兄倒地。

他多年培養的三百多個心腹親兵一仗全沒了。

“人死不能複生,公績節哀…”孫權安慰道:“至少你還在,孤還在,不就是兵馬嘛?你死了三百兵,孤給你三千就是了!”

聞言,淩統茫然不能自已的望向孫權,他張開嘴巴,他想要破口大罵,卻最終還是把話都咽回了肚子裡。

這是兵的事兒麼?

招三千個新兵,和他三百個從“伍長、什長、百夫長”裡挑出來的親兵,一道征戰了這麼多年的情份兒,那能比麼?

當然,孫權的心情也不好受。

安慰過淩統,他望向這濤濤江水的眼神也開始變得更加迷茫。

先是被八百破了十萬

又是逍遙津一戰,東吳的氣都被打散了!

彆說北伐,彆說張遼了,就是現在提到個“北”字,提到個“張”字,士卒們都不敢大聲說話。

更有甚者,若是在睡夢中聽到這些“字眼”,無數江東子弟一下子就醒了,然後是彼此依偎,抱著被褥哭泣。

合肥之戰,江東子弟已經被打破了膽哪!

嗬嗬…

孫權無能苦笑,他感慨道:“若孤那父兄還在,怎會經曆如此一敗?怎會讓三軍膽寒到如此地步?”

是啊,他才三十三歲啊!

三十三歲,北面,他就已經打不動了,認慫了!

而西面又因為那合肥賭約,即將面對的是堅如磐石的長沙三軍,是固若金湯的江陵,是無雙勇武的關雲長啊…

這又是一個山西人!

孫權感覺他這輩子,怎麼愣是過不去“山西人”這一關呢?

念及此處,不爭氣的眼淚就要從孫權眼角流了下來…

一旁的呂蒙連忙安慰道:“主公,勝負乃兵家常事…主公無需太過自責。”

“孤何必自責?”孫權大手一擺,他尤自死鴨子嘴硬,“此戰敗也就敗了,孤不可惜!”

“可,因那合肥賭約,長沙三郡也沒了,那劉備借荊州之事也沒了,道義站在了他劉玄德那邊,從此孤之東吳再難拓展?此誰之過?”

這…

呂蒙與身側的淩統、甘寧、蔣欽等人面面相覷。

誰之過?

這不明擺著呢?

但凡這次統軍的是條狗,也不至於如此狼狽吧?

可…這是能說的麼?

一時間,眾人沉默…

隻是,這份沉默儼然沒有讓這位“激怒攻心”又“心灰意冷”的東吳國主冷靜下來。

他怒喝道:“諸葛子瑜何在?”

“孤就是聽信他的話,才將那合肥賭約推波助瀾,以至於如今騎虎難下!”

“是他,就是他此次出使,害了東吳,也害了孤了!速速,速速將他押來見孤!”

局勢已經這樣了。

作為東吳國主,威儀不能丟,那麼…就必須得找個墊背的了。

剛好,他諸葛瑾,大小長短,正正適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