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忠信道:“彆怪你舅媽,女人家都是這個樣子。”他去拿桌的香煙,閆方明趕緊掏出自己的煙給他點。
謝忠信抽了口煙道:“漢源溫泉被省旅遊局勒令整改了。”
閆方明心中吃了一驚,想起剛剛在車賀行健那個電話,馬將這件事對應了起來,舅舅親口說出來的事情肯定不會騙自己,看來這件事比自己想的還要嚴重得多。
謝忠信道:“市裡讓我解釋你在生態環投任職的事情,有人舉報我利用工作之便給親戚牟利。”
閆方明一顆心怦怦直跳,此時他意識到事情果然鬨大了。
謝忠信歎了口氣道:“我早就跟你們說過,做事要低調,不要以為有些關係就能為所欲為,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伱跟賀行健不一樣,如果真遇到了大事,他會毫不猶豫地把你給推出去。”
閆方明也取出一支煙,點抽了起來,爺倆面對面抽著煙,都清楚對方的處境不好過。
閆方明一支煙就快抽完方才道:“舅,他讓我辭職。”
謝忠信冷哼了一聲:“那就是讓你承擔所有的責任。”
閆方明點了點頭。
謝忠信道:“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是你的責任,那麼彆人還會沿著你繼續挖下去,他們會認為我給你提供了便利,提供了保護傘。”
閆方明有些痛苦地捏了捏眉頭:“舅,我是真沒想到一個小小的副鎮長能量居然這麼大。”
謝忠信道:“賀行健以為陳主任是他嶽父,他在東州就能橫著走了,眼界還是低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就算在東州比他嶽父厲害的也大有人在。湖山鎮什麼地方?國家級旅遊度假區現在無數雙眼睛都盯著那裡,你們想拿下溫泉,應該根據政策來,非要搞什麼見不得光的手段,慫恿工人鬨事,現在好了,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閆方明道:“舅舅,我現在怎麼辦?”
“小事能扛,大事可不行,你扛不起,到時候壓垮的可不僅僅是你自己的脊梁。”謝忠信的潛台詞就是你要是承擔了這個責任,後續還會連累到他。
閆方明道:“那個許純良到底什麼背景?”
謝忠信將煙蒂在煙灰缸內摁滅:“我打聽了一下,他跟周書記關係不錯,不過啊,這次省旅遊局直接調查漢源溫泉,這就證明他省裡有人,應該不是周書記出手。”
閆方明道:“我聽說他女朋友是高新區副書記梅如雪。”
謝忠信道:“你們啊,這次惹了個大麻煩啊。”
賀行健被嶽父罵了個狗血噴頭,從嶽父家裡出來,兩口子都如同霜打了的茄子一般,陳意如道:“閆方明怎麼說?”
賀行健道:“還能怎麼說?他有今天還不是我一手提拔,現在遇到麻煩了,也到了他應該回報我的時候了。”
陳意如道:“行健,巍山島那邊的溫泉項目你就放棄吧。”
賀行健歎了口氣道:“現在不是我說放就能放的。”自從漢源溫泉被勒令整改之後,他開始後悔了,這次慫恿酒廠工人鬨事太不明智。
習慣於依靠背景做事的人當認識到對手比他背景更為強大之時,就會變得誠惶誠恐。
陳意如道:“要不,你去和許純良好好談談。”
賀行健道:“跟他?”他搖了搖頭道:“放心吧,這件事到閆方明那裡了結,不會牽連到我們。”
薛美珍當天緊急前往巍山島,一是為了探望他們外出采訪組的成員,所有成員都被馬蜂蜇傷雖然沒有性命危險,但是一個個也是慘不忍睹。
二是為這次的采訪行動滅火,台長孫升舉已經嚴厲批評了她,如果她不能儘快平息這次的風波,恐怕難以保住新聞中心主任的職位。
薛美珍來此之前已經專門打聽過湖山鎮目前負責宣傳的是副書記何啟文,但是她非常清楚起到關鍵作用的人是許純良,她和許純良並無交情,如果直接去找許純良太過冒昧,薛美珍也非尋常角色,她輾轉聯係到了趙曉慧,通過趙曉慧先跟許純良打聲招呼。
許純良已經很久沒和趙曉慧聯係,隻知道她去了國外生產,現在早就應該瓜熟蒂落了,如果趙曉慧不聯係他,他可能永遠不會打擾趙曉慧的生活。
趙曉慧跟他簡短寒暄之後,把這次找他的目的說了,她對許純良算是有些了解的,許純良這個人不喜歡拐彎抹角,她也不會強迫許純良做什麼,隻是將薛美珍有意跟他結交的事情說了一下,等於幫他們兩人做一個引見。
許純良跟薛美珍並無交集,這次是東州電視台踩過界了,不過他並未做過向東州電視台施壓的事情,以他目前的關係還做不到,梅如雪雖然有這樣的能力,但是梅如雪知道他不喜歡彆人乾涉,所以除非他開口,梅如雪是不會主動乾涉他的工作,估計這件事是墨晗做的。
其實就算趙曉慧不打招呼,許純良也不排斥和薛美珍見面。
薛美珍抽時間了解了一下許純良其人,其實她早就知道許純良,隻是沒把過去新聞中的許純良和湖山鎮的副鎮長對應起來。
漢源溫泉被整改的消息滿天飛,許純良認為這件事絕非偶然,故意給墨晗發了個鏈接。
沒多久墨晗給他回了兩個字是我!她還是老樣子,做了就不怕承認。巍山島酒廠溫泉她本來沒有看在眼裡,但是彆人敢在她的頭動土,她就不會客氣。
薛美珍走入許純良辦公室的時候,許純良正在通過電話安排工作,他指了指沙發,示意薛美珍先坐。
掛電話,起身道:“薛主任是吧?不好意思啊,剛我正在安排工作,失禮了。”
薛美珍起身向他伸出手去:“是我不好意思才對,打擾了許鎮長的工作。”
許純良跟薛美珍握了握手,打量了一下她,三十出頭的年紀,聽趙曉慧說,她們兩人是好朋友,她過去在東州電視台的時候,薛美珍就對她非常照顧,曉慧幫你問最早也是她們兩人合力做起來的。
許純良道:“曉慧姐過去經常提到你,想不到薛主任這麼年輕。”
薛美珍笑道:“我三十三歲了,跟你相比可算不年輕。”
許純良給她倒了杯茶:“薛主任今天來找我有什麼指教?”
薛美珍道:“首先是表達一下謝意,我聽外采組的說了,這次幸虧許鎮長出手幫忙,不然他們恐怕要傷得更重。”
許純良笑道:“這不算什麼大事,可能是當地的馬蜂欺生,而且現場情況非常混亂,就你們的記者拿著麥克風和攝像機,又偏偏站在馬蜂窩下,我們後來分析啊,十有八九馬蜂是認為他們把窩給捅了,所以才群起而攻之。”
薛美珍道:“估計是這個原因,我們的這些記者對當地的情況不了解。”
許純良點了點頭道:“古人有雲,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如果有點眼力勁的人誰往馬蜂窩下面站,您說是不是?”
薛美珍焉能聽不出他是在當面敲打自己,心中有些尷尬,可人在屋簷下不能不低頭,她已經認清局勢,解決問題的關鍵就在許純良身。
薛美珍道:“許鎮長,這次的事情給你們添麻煩了。”
許純良道:“輿論是一把雙刃劍啊我對此感受頗深,薛主任,既然你是曉慧姐的朋友,我也就直說了,你們的采訪是有備而來啊,我懷疑你們在酒廠工人鬨事之前就得到了消息。”
薛美珍道:“東州電視台設立了新聞熱線,這些工人鬨事之前就撥打了熱線電話,所以我們的采訪組才會及時出現在現場。”
許純良笑道:“薛主任,大家都是明白人這樣的理由還是彆說了,每天撥打熱線電話不知道有多少,你們怎麼就偏偏挑中巍山島酒廠?”
薛美珍道:“這我也不清楚,具體的事情也不是我在負責,不過啊,以後我可以保證他們不會再給湖山鎮添麻煩了。”
許純良道:“我是醫學世家出身,解決事情其實跟看病差不多,想要根除病患必須標本兼治,隻有找到根源,才能徹底治愈,薛主任,你能告訴我是誰給你們提供的新聞線索嗎?”
薛美珍道:“我真不知道,許鎮長還是不要為難我了。”
許純良道:“我還以為曉慧姐的朋友也能夠成為我的朋友,看來是我高攀不起。”
薛美珍發現這個年輕人真的很厲害,如果自己不告訴他背後是誰在推手,恐怕他不會善罷甘休,斟酌了一會兒道:“以許鎮長的頭腦應該能夠猜到啊。”
許純良道:“我隻想確認一下,薛主任是不是願意交我這個朋友。”
薛美珍終於還是下定了決心,低聲道:“你跟生態環投的賀行健是不是有什麼矛盾?”
許純良笑了起來,薛美珍終於還是承認了,這件事的背後黑手果然是賀行健。
許純良道:“薛主任,不打不成交,以後宣傳方面的事情,我還得找你幫忙呢。”
薛美珍道:“絕對沒問題。”她心中依然忐忑,不知道這件事能否順利解決,如果影響繼續擴大,恐怕自己的位子要保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