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構陷 思維迥異。(1 / 1)

常泰從園子裡下值後直奔索相府。

索額圖這段日子一直告病在家, 玄燁賜了太醫和藥材,不過卻沒過問病情,隻說既是病了, 就好好養著。

君臣二人心照不宣。

正值皇上想冊立繼後的當口兒, 朝上必定有些風波。索額圖告病,再多針對德貴妃的攻訐,也不好往太子身上攀扯。

而玄燁準了索額圖的告病,讓他安心養病,也是釋放給太子黨的信號——他並未有讓繼後與太子對立的意思,立後,與太子無關。

表面上風平浪靜,底下卻是暗流湧動。

常泰騎馬到了索相府門前, 門子急忙迎上來:“舅爺來了, 相爺正等著呢!”

常泰跳下馬把韁繩扔給門子:“馬就栓在這兒吧, 我不能久待,一會兒就走。”

進了書房, 索額圖正優哉遊哉地躺在搖椅上看書,見他帶著一身寒氣進門, 吩咐旁邊候著的小書童:“去, 給你們舅爺沏壺濃濃的奶茶來,暖和暖和身子。”

兩人轉到西暖閣敘話。

常泰捧著微燙的奶茶杯子暖手:“聽說李玉今天去了趟清溪書屋, 想必是已經把這事兒透給貴妃了。您說李玉會不會……”

這事兒他們雖然安排的隱秘,但難保李玉不會查出什麼, 不知他和德貴妃到底透露了多少。

索額圖喝了口奶茶:“李玉是個油子,一向不愛擔責,也不愛得罪人。這事兒說白了是太子和貴妃之間門的事兒。他一個奴才,就算真的發現了什麼, 也不敢摻和進去。”

所以最多也就是告訴德貴妃他職責範圍內該查到、能查到的事情罷了。

至於私底下這些事是誰安排的,圖什麼,針對誰,有沒有陰謀,這可不是他一個奴才該管該說的。

常泰:“那咱們接下來……”

索額圖慢條斯理道:“咱們靜觀其變。”

若是德貴妃動了,他們就順著安排。若是德貴妃沒動,也能提醒提醒皇上——太子該納妃了,看看皇上究竟是個什麼態度。

常泰:“若是德貴妃不動,皇上會不會對太子不滿?”

索額圖搖頭:“伊桑阿已經安排好了,到時候把那個宮女推出來,牽連不著太子。“

而且他可不信德貴妃真的像表現出來得那般公正賢良,毫無私心。

——她肯定會動。

德貴妃獨攬聖心這麼多年,備受皇上寵愛信任。膝下又有兩個長成的阿哥,文武雙全,比太子也不差什麼。

她能沒有野心嗎?

哪怕她將來必定是母後皇太後,可哪個女人不想自己的兒子坐上皇位。

當年的阿巴亥大妃為什麼被逼殉葬,不就是總拿太zu說‘要分給多爾袞兄弟三個旗’的話說事兒嗎?

太zu究竟說沒說過這話不重要。重要的是,對太宗來說,這種不安分的女人,就不能留!

那時大清還沒入關,阿巴亥不過是個大妃尚且如此。

現在烏雅氏做了皇後,真的能對這萬裡錦繡江山無動於衷?

他不信。

說是試探,但其實他心裡很確定——這個女人對太子來說九成九是敵非友。

索額圖心道,這個女人實在善於偽裝,竟能數年不動聲色,最後蒙蔽得皇上想要封她為後。

餌料小了調不出大魚,這次,他就親手把太子的把柄送給她。

此事若是有心構陷,操作得當,給太子安一個‘喪期淫辱父妾’的汙名都不在話下。

四六阿哥已經長成,烏雅氏又即將登上後位,如此挑撥父子關係,構陷太子名聲的好機會,他就不信烏雅氏能忍得住不出手。

而隻要她有異動,他們便能抓住她的馬腳,拆穿她的真面目。

也好叫皇上看看,他心裡賢良淑德,品性高潔的德貴妃,實則窺視國祚,心存大誌呢!

索額圖吩咐常泰:“你這些日子勤打聽著,看園子裡接下來是個什麼風向和說法。若是烏雅氏那邊兒派了人,不管他們想怎麼安排,都讓太子身邊的人悄悄配合著。”

鬨大了才好。

鬨得越大,構陷越深,到時候翻起案來,烏雅氏才越難辯駁脫罪。

武惠妃向唐玄宗陷害三王,最終失寵身死。繼續留著烏雅氏,將來的禍患比武惠妃更甚。

這一次,他便要替太子,除了這個禍患!

*

沈菡並不知道這樁突如其來的‘桃色新聞’其實是衝著自己來的,更彆提還有人正等著自己用這個把柄去構陷太子。

如果她知道,那肯定要回索額圖一句:想多了,你真的想多了。

她吃飽了撐的沒事乾了,去學武惠妃構陷皇子?

沈菡這會兒正為自己這段時間門的偷懶懈怠,導致宮女出了這種紕漏而懊悔呢。

太子年少慕艾,少年嗎,經不住挑逗很正常。

她隻是沒想到宮女竟然有這種膽子,自己不過才放鬆幾日,就惹來這種麻煩。

沈菡摸著肚子犯愁,若是傷著太子的名聲,有人給她扣黑鍋可怎麼辦?

謠言這種事情向來是最不好辯駁的——你說你沒做,哪怕最後也證實了你確實沒做。但隻要謠言裡你做了,彆人心裡也覺得你做了,那你長多少張嘴也說不清了!

沈菡可不想這皇後還沒當呢,就成了彆人嘴裡謀奪太子之位的妖後。

最好是趕緊把這事壓下去,當做無事發生!

晚上玄燁回來後,見沈菡一臉心事:“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說完摸了摸沈菡的肚子。

孩子已經有了胎動,每天他回來不讓孩子踢兩腳心裡總是不放心。

寶寶很乖,許是平日玄燁摸得多了,寶寶對這個掌心有感覺,玄燁的手一放上去,他就很給面子的踢了兩腳。

沈菡摸了摸肚子,感受著裡面波浪式的起伏,寶寶這是醒了呢:“沒有,這些日子都挺好的。”

孕中期是整個孕期難得能舒服一點兒的時候。

早孕反應結束了,孕晚期肚子的壓迫、失眠、胸悶、憋氣都還沒有出現,也就是肚子猛漲之前這不到一個月的時間門能輕鬆一點兒。

本來她這些日子心情都挺好的,結果就來了這回事。

這宮裡真是一刻也不讓人放鬆。

沈菡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和玄燁說了——她這一下午已經想明白了,太子那邊的事,不管是好的壞的,大的小的,她最好都不要碰。

統統推給玄燁就是最完美,最不會被碰瓷的解決辦法。

沈菡說完事情緊跟著就承認錯誤:“這次是我的疏忽……”

雖然自從她有孕,園子裡的內務就交給了公主,她很少過問。但她不能因為這個就把責任推到彆人身上。

無逸齋是皇子的地方,公主和王妃本就不大好管。何況公主們不過是體諒她懷孕辛苦才幫她代管,園子裡真正負責之人始終是她自己。

彆說是她隻是在懷孕,便是她這邊正生著,那邊出事了下人沒處理好,她也是有連帶責任的。

掌了權力,自然就要擔責任。

玄燁聽完眉頭皺了一下,倒不是對沈菡有什麼意見,隻是在這個當口兒突然冒出這麼個事兒……

玄燁見沈菡一臉忐忑,旋即便把眉頭鬆開了:“朕不是在怪你,你不用自責。這事兒……”

他心裡轉著幾個念頭,但想想,這些沒必要告訴她,讓她煩心。

玄燁輕描淡寫道:“這也不是什麼大事,太子這個年紀,成親生子妨礙不大了。也是朕疏忽,一直沒給他安排伺候的人。不過一個宮女,他既喜歡,納就納了吧。”

沈菡在這兒如臨大敵,卻沒想到他的反應這麼平淡——仿佛這件事和要賞兒子一個硯台一支筆一樣,隻是再小不過的一樁小事。

玄燁一邊自己解衣裳換便服,一邊隨口問:“對了,是個什麼人?”

李玉已經第一時間門把這個宮女的祖宗八代翻出來了。這姑娘的身份說起來真的很普通,沒有絲毫值得說道的地方——或者說,沒有絲毫異樣,看起來就是憑借貌美吸引到太子的小宮女。

沈菡:“是無逸齋針線房的一個小宮女,範氏,漢軍正白旗下包衣。”

*

無逸齋針線房。

一大清早起來,範氏和同屋的宮女排著隊到水房去打水。

回到屋裡洗漱完,範氏拿出自己新得的小把鏡仔細照了照。

宮女上值都是有規矩的,必須從頭到腳收拾乾淨,一根頭發絲也不許亂,要乾淨、整潔、利落,身上不許帶邪味,更不許有臟味兒。

若是在外頭碰見了主子,身上突然冒出臟味兒來,那叫大不敬。

不但會丟了差事,便是姑姑和掌事的,也得跟著受牽連。

同屋的榮兒看了眼正照鏡子的範氏,一邊梳理鬢發一邊自顧自大聲道:“這人吧,要是心裡乾淨,不用打扮收拾看著也乾淨。可要是那等心裡頭不乾淨的,再怎麼收拾,也不過是個下賤貨!”

範氏拿鏡子的手一抖,垂下眼睛沒說話。

旁邊有宮女跟著附和:“可不是呢,有些個人,不過得了主子的一點兒施舍,還真以為自己攀著高枝兒要上天了,可彆回頭天沒上去,摔了個狗啃泥!”

“就是,真以為自己是個天仙兒啊!快照照那稀罕的鏡子,看看自己配不配吧!”

有大宮女洗漱完端著盆子從外頭路過,恰好聽到,皺著眉頭進來訓道:“大清早上,不快點收拾乾淨去上差,都在這渾咧咧什麼!都想挨簟把子不成?!”

幾人嚇得連忙閉嘴,速速收拾好自己,趕去角房用早膳。

大宮女看了眼坐在最裡側的範氏:“你也快去吧。”

範氏將手裡的把鏡鎖到箱子裡,站起身對大宮女一禮,低著頭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