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3.開端 引以為戒。(1 / 1)

沈菡細看規劃圖, 橫島三面臨水,與暢春園整體以水路分割,算是自成一體。

阿哥的女眷住在這裡, 距離玄燁的後宮甚遠, 對雙方都沒什麼影響。

沈菡上下左右打量過後, 覺得此處確實是園子裡最適合作阿哥所的地方。

若說橫島有哪裡不好, 那就是距離清溪書屋實在太遠了,平日想過來一趟不容易。

這個玄燁也想到了, 他指給沈菡看:“暢春園當年設計的時候,水路已經全部貫通。宮西小湖與前湖水路相接, 以後胤禛和胤祥若是想過來,從蘭芝堤走水路即可, 比陸上還要更便利些。”

玄燁又指著無逸齋:“朕打算將無逸齋的書房改成皇子的學堂, 住在橫島上以後他們上課也能更便利些。”

除此之外, 玄燁還準備將京中各王公府邸的世子、二代叫進園子,充作太子和皇子們的伴讀。

玄燁:“園子空曠,公主們都有格格伴讀, 也不好叫他們幾個閉門讀書,什麼人都不認識。京裡王府的二代三代都長起來了, 跟他們差不多大,不如也叫進來一起讀書吧。”

沈菡一想,這倒是好事,雖說人多了難免心思複雜,但皇子將來要面對的環境更複雜,現在多學點兒人情世故不是壞事。

沈菡:“好,那我讓內務府加緊收拾,彆耽誤了大阿哥的婚事。”

*

隨著西路橫島、無逸齋的修整、擴建, 阿哥們搬家,以及黃帶子、紅帶子們陸續進園,暢春園一日比一日熱鬨起來。

當然,各種矛盾磨合也隨之而來。

沈菡拿著藥水給胤祥擦拭傷口,眉頭緊緊皺著:“這些日子不是傷著這兒,就是傷著那兒,怎麼不知道小心一些?”

胤祥根本沒把這些傷口放在心上:“額娘,我沒事,我們兄弟玩布庫,磕著碰著是常事。”

沈菡知道這個,可是之前都是小磕小碰,從沒見他傷的這麼厲害過。

沈菡看胤祥:“可是有人找你的麻煩?”

問完又覺得不太可能,他們都是皇阿哥,園子裡屬他們大。

除了玄燁和自己的兄弟,誰還能找他們麻煩?

何況胤祥和兄弟們一向處得很好,又有胤禛在一旁看著。

胤禛和胤祥都不願多說,這是他們男人之間的事,哪有受了點兒傷就和額娘告狀的,那也太沒出息了。

沈菡無奈,兒子自尊心高,實在不願說,她也不好追問。

胤禛安慰沈菡:“額娘,兄弟們住在一起,有個摩擦齟齬很正常,我們自己會解決的。”

沈菡點頭:“行,那我不問了。但你要看著他點兒,小磕小碰便罷了,千萬彆吃大虧。”

青春期的男孩子手裡沒數,特彆是玩布庫,萬一起了大衝突,腎上腺素飆升起來,誰還管皇子不皇子的。

胤禛點頭:“您放心,我們心裡都有數。”

離開清溪書屋後,胤禛說胤祥:“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咱們磕著碰著可以不當回事,但額娘見著心裡肯定不好受。以後手底下防著點兒,多長個心眼兒,彆傷著顯眼的地方,讓額娘擔心。”

胤祥乖乖聽了,想起額娘剛才緊抿著的唇角,心裡也愧疚起來。

額娘拿著孩子最上心了,他這青青紫紫的一身,額娘嘴上不提,回頭肯定又要難受好幾日。

胤禛:“雅爾江阿這是在家裡唯我獨尊慣了,乍一入園還沒醒過神來。你既已給了他教訓,後面就不要再去做出頭鳥摻和進去了,靜靜看著就行。”

雅爾江阿是簡親王雅布的嫡長子,而簡親王一脈傳自努爾哈赤同母胞弟舒爾哈齊。

舒爾哈齊與努爾哈赤一同起家,數年間屢立戰功,地位特殊,一度到了與努爾哈赤分庭抗禮的地步。

舒爾哈齊不滿屈居努爾哈赤之下,努爾哈赤也覺得他羽翼豐滿,威脅到自己的地位,二人日漸生隙。

最後舒爾哈齊反叛,後在努爾哈赤果斷誅殺其兩個兒子的強硬手段下,硬著頭皮又回到王帳,之後被努爾哈赤囚禁至死。

至於這樣一個叛逆的後代為何能延續王爵,還是鐵帽子王。

這就不得不提到另一個人——舒爾哈齊的六兒子,鄭獻親王濟爾哈朗。

濟爾哈朗自幼被努爾哈赤撫育宮中,並沒有因為父親的反叛受牽連。

相反,他自幼和皇子們的關係甚好,尤與皇太極的關係非同一般,所以在父兄反叛後,濟爾哈朗仍然得到努爾哈赤的信任和重用。

之後他跟隨努爾哈赤南征北戰,立下赫赫戰功,成為共柄國政的八大貝勒之一,最後又成為皇太極時期的四大親王,是八大鐵帽子王裡唯一一個非帝王直係血脈。

鄭親王功勳卓著,生前地位尊崇,死後極儘哀榮。現在說起簡親王一脈,已經沒人提起舒爾哈齊,隻說鄭親王。

奈何虎父犬子,鄭親王的後代比起鄭親王可真是差得遠了。

胤祥想起今日練布庫時雅爾江阿的樣子,心中猶有不爽。

當時雅爾江阿面上看似恭敬,實則語帶挑釁,眼中不屑:“阿哥年幼,我哪好跟阿哥動手,若是不小心打壞了阿哥,豈不是叫人說我以大欺小?”

胤祥直接脫了外褂往地上一扔:“來就來,費什麼話。你若是不敢,直說便是。”他今天要是認這個慫,以後他和哥哥如何在無逸齋立足。

雅爾江阿原以為自己打胤祥綽綽有餘,沒想到竟沒落著好。

胤祥從小弓馬嫻熟,武藝極佳,雖然比他還小三歲,打他卻半點兒不落下風。

但胤祥武藝好,卻不代表他頭腦簡單。

哥哥說得對,這些阿哥初進宮,他和雅爾江阿打這一場,已經替他們兄弟立了威,過猶不及,後面靜觀其變即可。

胤祥想起雅爾江阿驕橫的樣子,忍不住感歎:“雅爾江阿實在有負鄭親王遺澤,半點祖上之風都沒有。”

鄭親王何等聰明,父兄皆因叛逆就死,他卻能一路扶搖直上,位極人臣。

當年那般混亂的局面,能夠明哲保身、得到善終的親王貝勒有幾個,鄭親王真人傑也!

偏偏其血脈一點兒眼色都不長,竟在皇家的地盤兒和皇阿哥彆苗頭。

胤禛點頭:“所以,咱們更要以他為戒。”

簡親王的爵位已經在雅爾江阿的叔伯父親間輪換了三回,他竟然還覺得這爵位就長在他們家,最終必定會落到他的頭頂上?

蠢蛋一個。

看不清局勢的人是最蠢的,連自己的身份位置都搞不明白,隻會在岔路上越走越遠。

明明該趁著入宮伴讀的大好機會,和太子、皇子搞好關係,給自己家爭分數,先把這到手沒幾年的爵位捂熱了再說。

結果這還什麼都沒到手呢,竟已經張狂起來。

胤禛:“顧先生說,史書裡這種人都是死得最快的,沒幾個能笑到最後。”

胤祥明白他的意思:“哥你放心,我自然不會跟他學。往後他隻要彆來惹咱們,我不會再出頭。隻是,我看太子恐怕不會輕易放過他。”

太子是儲君,無逸齋又一向是太子的地盤。現在有人要在他的地盤上充老大,太子若是這次忍了,以後誰還能敬他這位‘太子’?

而且太子的脾氣……也不知為何,這幾年不如從前溫和了。

提起太子,胤禛話音一頓,半晌才道:“太子是君,怎麼收拾他都是應該的。我隻擔心大哥跟著瞎摻和……”

許是因為年及弱冠,汗阿瑪還沒有露出要讓大哥出宮開府的意思,胤禛覺得這兩年胤褆的性子也急躁了不少。

但胤禛是當弟弟的,貿然去提醒此事,大哥可能會覺得沒面子,也不見得聽得進去。

胤祥深有同感:“彆的事還罷了,大哥也不知怎麼想的,非要跟太子不冷不熱的,讓人看著著急。”

胤禛對此卻有些模糊的猜測。

——大約是二十七年那次,阿瑪讓大哥代替他去為北上與羅刹國談判的使團送行,大哥回來後,整個人就有些不太對勁了。

特彆是對太子,以前兩人雖沒有那麼親近,但也沒什麼齟齬。長兄恭敬,太子隨和,看起來很正常。

但從那之後,大哥便有些鋒芒太露了。

胤禛:“咱們......儘自己本分就是。”

有的事,隻能自己悟,彆人說了沒用。

兄弟們漸漸長大,隨著伴讀們進宮,局勢隻會愈加複雜。

大哥和二哥一長一嫡,本就有些尷尬在裡頭,如今漸行漸遠,他們隻是做弟弟的,縱是想彌合,卻也無能為力。

胤祥聽完,情緒也難免低落,要是兄弟們能一直像小時候那樣該多好。

胤禛見弟弟神色不好,想了想:“晚上讓膳房準備一桌席面,咱們兄弟也好久沒聚了,不如今晚一起聚一聚?”

胤祥高興起來:“好!那哥你去找哥哥們,我去跟弟弟說。”

......

*

無逸齋。

胤礽最近確實對以雅爾江阿為首的勳貴二代頗為不滿。

這裡是皇家的園林,什麼時候輪得到一個王府世子在此放肆。

雅爾江阿仗著祖父的功勳,言語態度不甚恭敬不說,竟還在課上公然挑釁皇子,簡直不把他放在眼裡。

這讓胤礽想起一直與索黨作對,同樣看不上他這個太子的軍功集團。

——沒想到宗室,竟也和八旗勳貴一樣恃功自傲。怎麼,難道還以為這是在關外的時候,‘太子’應該由八旗和議政王來推舉?

胤礽冷笑,時移世易,現在早不是在草原上了!

太子之位,哪裡還輪得到外人來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