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震動 新的認知。(1 / 1)

雖然玄燁並不介意她們外出遊玩, 不過沈菡考慮過後並沒有帶著雅利奇上山,一直隻帶著人在營帳周圍活動,最多去遠處的草地上教雅利奇騎騎小馬。

——麒麟這次也跟著她出來了, 趁這個機會正好帶它跑一跑。

沈菡不帶雅利奇上山倒不是因為‘開放不開放’的問題,主要還是為了安全起見。

現在的山林並不是後世的景區, 裡面什麼野獸都有。

除了專業的獵戶,普通老百姓平日根本不敢輕易上山,若是不得不上山砍柴或是乾彆的事,也都是全副wu裝, 結伴而行。

即便如此,猛獸傷人的事件還是屢見不鮮。

一些住在山下的村鎮,為了防備著山上突然衝下來的野獸或是狼群的攻擊, 常年有村民自組的衛隊晝夜巡邏。

雖然娘娘和公主出去, 護衛的人手肯定夠用,真有野獸衝出來,護衛絕對會拚死保護,絕不會傷著她們倆。

但傷著彆人也很麻煩。

現在可沒有抗生素青黴素等藥物,被野獸傷到的傷口是很容易感染的, 而古代,發炎發燒都是致命的病症。

護衛受傷後, 給他們看病的是軍醫,可不是太醫,藥物也隻是尋常草藥。

說白了,能不能扛過去全看命——參見太宗那個死得莫名其妙的‘情敵’。

但沈菡和玄燁說的時候肯定不能這麼說, 她隻是道爬山太累,不想動。

而且麒麟現在正好是青年,難得有機會到外面來, 她應該多放她出來跑跑。

以它的年紀,下次就不知道還能不能跟她一起了。

玄燁也沒多想。

出去狩獵的隊伍收獲頗豐,不過半日,竟然帶回來五百多隻牡鹿、狐狸、野豬、山雞、獐和其他各種野獸。

沈菡看到不遠處那成堆成片的動物屍首,沒敢過去。

她好奇道:“怎麼會有這麼多?”

打獵可不是個容易事,特彆是找獵物和追獵物,這裡又不是南苑那種圈養的動物,哪怕他帶出去的人多,但半天就有這個數量,還是很驚人呐!

玄燁給她解釋,因為在山裡狩獵和在南苑那種開闊的地方不是一個打法。

玄燁:“在南苑行獵,大家都是各打各的,主要是為了鍛煉各自的騎射功夫。出來巡狩是為了練兵,自然要齊心協力,合而圍之。”

沈菡聽他講完,才明白大部隊是怎麼一起狩獵的。

他這次出去帶的是從親衛軍裡挑出的騎射好手,總共三千人。

這些人要按照一定的順序和間距,繞著山峰圍成一個直徑三裡左右的環形。

玄燁作為統帥,還要隨時對隊伍做出調整,防止環形發生凸凹和間隙。

包括大阿哥、太子等身份高貴的王公貴族,也都分布在環形隊伍中。

等所有人的位置固定後,全體要成一條線向前推進。

行進途中,不管前面是穀澗,還是荊棘深叢,甚至是險陡的山崖,任何人都必須攀涉,不準左右竄動,離開隊伍。

就這樣,大部隊在橫越山嶺和澗穀的過程中,把四周的野獸全部趕到這個環形網中,再漸漸地圍到一塊沒有樹木的低地裡。

最後當三裡半徑的圓環,縮小到半徑僅有二三百步的圓環後,所有人下馬,步比步,肩並肩地窮追那些從洞穴中、從棲息地趕出來的野獸。

極少有動物能從這個緊密的圓環中逃脫,大多東躥西跳也找不到逃路,最後力竭就捕。

沈菡還是第一次聽說這種狩獵方法,雖然意外,不過倒不至於太驚訝。

真正令她驚訝的是他們殺死獵物的方式——炮擊致死。

這個炮不是她印象裡明朝就有的紅衣大炮,因為據說那個移動不便,隻是出來巡狩,顯然沒必要帶那個。

玄燁帶她參觀的這種炮看起來很輕便:“你不是想看看嗎?這就是了。”

眼前這排火炮與她在博物館見過的紅衣大炮圖片有很明顯的不同。

這種炮大部分部件都是木頭的,實際上是一種木鑲銅鐵芯炮。

——隻有管芯材料為鑄鐵,口箍及尾球鑲銅,炮身以木料包裹,表面塗漆,火門有蓋,開在後銅箍上。

整架炮被放在木質的平板車上,在炮身尾球後面立有螺旋鐵柄,用以調整和固定炮的俯仰角度。

玄燁雖然覺得她可能隻是想看個新鮮,不過還是耐心地給她講解:“這個炮是之前打三藩那會兒,朕讓南懷仁研究造出來的,移動快,打山地方便。不過它這個外壁是木頭的,抗壓力不行。”

沈菡點頭,表示明白。

玄燁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能聽懂,不過這個木炮打三藩的時候確實立了功,也算是他挺自得的一件事。

跟彆人不好顯擺,跟她說就不用顧忌了。

玄燁:“南懷仁是朕的一個師傅,此人很有本事,教過朕天文、算學和幾何,咱們有好幾種火炮都是他主持設計的。前陣子他又交上來幾張圖紙,朕覺得還不錯。內裡有一種彈道彎曲的火炮,可以曲射殺敵。若真能成行,對我軍火力提升極大!”

blablabla……

沈菡:“……”

沈菡越聽越驚訝,倒不是驚訝他跟她說這些——早在幾年前他們交心後,沈菡就發現玄燁有把她當‘聽眾’的趨勢。

畢竟玄燁也是人,也有傾訴的欲望。

但他當著外臣是‘皇帝’,當著孩子是‘阿瑪’,當著皇瑪嬤是‘孝順的孫兒’,能跟誰興高采烈地吐個槽,說說心裡話,吹吹牛B呢?

也就是沈菡了。

她既沒有權欲,又能不帶‘利益’色彩地看待他,隻把他當成一個‘人’。

所以漸漸地玄燁有什麼事兒都愛和她叨叨兩句。

有的沈菡聽不懂——什麼誰貪汙受賄了,誰拉幫結派了,誰寫了一筆爛字,怎麼好意思往上遞折子等等。

這些人她一個都不認識,他也不是為了讓她明白這裡面的來龍去脈,就是吐槽一下,她左耳朵進右耳朵出,聽聽就完了。

有的能聽懂——哪裡又發大水了,哪裡又旱災了,今年怎麼還不下雪,不知道明年的收成怎麼樣,哪裡的災民又跑到京城來了等等。

這些沈菡明白,但是也給不出什麼好的建議——她能想到的那些班門弄斧的建議,玄燁當然能想到,但其實很多現代的做法放在這裡根本不合時宜。

沈菡隻好陪著他一起犯愁,乾著急使不上力。

不過有她陪著玄燁已經很滿足了:“滿朝上下,有幾個是真心著急,跟朕一條心的?一聽遭災,指不定私底下在打什麼主意,又想從中謀取什麼好處。朕連賑災銀子都不敢往下撥,生怕又喂了這些惡狼!”

其他亂七八糟的事情還有很多,玄燁許是前面二十幾年憋得太狠了,以前有什麼話都不敢隨便說,現在終於找著個能說的了,話匣子一打開就收不住。

虧得沈菡天生就是個‘傾聽型’,不是個‘訴說型’,聽著也不煩。

而且玄燁所處的世界實在太大了,沈菡縱使聽不懂,卻很難不被那個廣闊的世界所吸引。

聽他講得多了,漸漸地,她好像也能窺探到九重之上的一抹色彩……

不過火炮這個事情還是有點出乎她的意料。

因為在她原本的認知裡,清朝不是一直很不重視火器的發展嗎?

據說比明朝落後多了。

怎麼……聽起來玄燁卻對此十分重視呢?

玄燁還在暢想:“朕還打算讓他們研究一種能騎在馬上用的輕型小手炮,到時候將士人手一個火炮,必能戰無不克!”

沈菡:!!!

這個這個,這個是不是叫火箭筒?!

沈菡內心激蕩,震動不已

——所以既然玄燁有這樣的雄心,到底為什麼清朝後來會變成那樣啊!

……

今天的午膳不再是膳房做的禦膳,因為玄燁講究物儘其用,打來了獵物不能浪費,能用的都要用上。

雖然用炮擊殺的那些獵物不能指望有什麼大用處——很多動物的毛皮血肉都不完整了,隻能用來喂牲口。

但也有很多是用箭矢射殺的獵物,屍身完整,不管是皮毛還是血肉都能用上。

玄燁著令將取完皮毛的獵物送去膳房,處理乾淨後,給將士們加餐。

沈菡原以為是膳房做好後送給將士們,結果並不是,竟然是直接把治淨的大塊肉放到一個個大木桶裡,用板車推到了營地中央分發下去。

營中架起了一口口大鍋,裡面燒著滾燙的熱水。

士兵在營地中來來回回,交織的人群面上都帶著喜色。

——旗人也不是每家每戶都過得很好,也有很多普通旗民,平日裡隻能靠著家裡男人的一點俸銀和旗丁的祿米過活。

有的兵士每年拿到那點餉銀後,可能要養活一大家子,平常哪舍得大魚大肉的花銷。

軍營裡的夥食也並不是很好,每天隻有一頓乾的一頓稀的,偶爾才能加個餐,見著點兒肉腥味。

所以大家都很願意跟這種北巡圍獵的差事,累是累了點兒,但獵物都是當場均分,隨獵的基本每個人都能得著完整的肉吃。

一塊塊大肉被分送到鐵鍋前,加入海鹽、醬油、蔥、薑、花椒、大料等煮熟後,直接撈出來分到每個士兵的碗裡,士兵們再用自己的小刀割著吃。

禦駕的屋前也有這樣一口大鍋。

雅利奇頭一次見到這麼原始的‘飯’,很想出去圍觀。

不過現在營裡來往的人太多,沈菡不放心,她隻好站在門口往外看個不停。

很快,混合著作料味道的肉香在整個營中彌散開來,讓人食指大動。

雅利奇拉住沈菡問:“額娘,還有多久才能吃啊?我好餓。”

沈菡塞了個點心給她:“大概還要燉一會兒吧?你先吃這個墊一墊。”

她見這會兒外面的人都已經分攤坐好,不像剛才那麼嘈雜,雅利奇又實在好奇,便放她出去了:“額娘也不太懂,要不你去問問阿瑪吧。”

雅利奇撒歡了:“好的!”

玄燁正帶著大阿哥和太子在鍋前煮肉,雅利奇蹦蹦跳跳地跑過去。

玄燁怕火燎著她,不讓她靠太近:“你和你額娘在屋裡等著就行,這邊會傷著你。”

雅利奇喊餓,玄燁拿長木筷戳了戳肉:“這個至少還得半個時辰……”

他回來和沈菡道:“雅利奇年紀小,這些肉她吃兩口就行了,不敢讓她多吃,吃多了不消化再鬨肚子,你帶著她正常用膳就行,不用非得出來和我們一起吃。”

沈菡:“我是想著今天膳房那麼忙,再做我們的飯不夠費事的。反正這裡有點心有餑餑還有奶茶,她食量小,配著肉湯給她下一小把面條,再吃幾口肉就飽了。”

其實他們的屋裡是真不缺吃的,各色硬的軟的甜的鹹的點心餑餑有的是,要不是沈菡管著不叫孩子多吃,雅利奇根本就不愛吃正餐。

而且沈菡覺得,既然玄燁想表示與將士同甘共苦,那身為‘娘娘’和‘公主’,就不應該大碗小碗、精羹細饌地往屋裡要膳。

不然營裡所有人都在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偏偏她們倆門口一群人往裡送膳盒,既顯眼還不像話,等於直接讓玄燁的努力白費了。

屋裡又不缺吃喝,就非得要這一頓膳?

正事要緊。

大阿哥和太子包括玄燁自己,從打完獵回來到現在都還餓著肚子呢。

玄燁沒想到她竟能意識到這個,心裡既驚訝又高興:“你說得有理,不過你們也彆餓著肚子等了,在屋裡吃點兒,外人又不知道,先墊墊。”

沈菡見他脖子上蹭了一塊爐灰,拿帕子擦了兩把:“知道,我讓紫芙用茶爐熱了奶茶和點心,一會兒就能吃了。”

她往玄燁嘴裡塞了個一口酥:“既然沒人知道,你也快吃一個,非得餓著。”

沈菡真是拿他這個較真兒沒辦法,抽著空兒塞點兒是點兒吧。

玄燁冷不丁手裡就被她塞滿了,心裡既暖和又好笑,不過他也老實吃了。

沈菡又拿了幾個剛熱好的芝麻燒餅過來:“吃甜的膩,要不要再來點兒鹹的?”

玄燁見她的架勢簡直像是要直接把他喂飽,連忙抹了一把嘴:“一會兒肉就好了,有這些就行了。”

沈菡見他要跑,連忙拽住衣袖又灌了他幾口奶茶:“等等,乾吃噎得慌,喝兩口。”

玄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