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後果 皇後的選擇。(1 / 1)

雖然佟佳氏覺得這鳳印很燙手, 眼前這個局面真的讓她很不知所措。但皇上的旨意不容置疑,她不能、也不敢抗旨不尊, 所以最後她也隻能硬著頭皮接下了這鳳印。

景仁宮可不像乾清宮、坤寧宮守得那麼嚴密, 鳳印換了個地方呆的消息,難免真真假假地傳出去一些。

眾人當然很震驚,心裡猜測‘皇後是不是犯了大錯,要被廢了’的也大有人在。

不過大家都隻敢在私下裡偷偷議論幾句, 誰也不敢拿到明面上說。

太皇太後聽說後也很無奈, 她能勸的都勸了。

玄燁既然已經把面上的事都處理乾淨了, 後宮裡頭他怎麼折騰, 隻要不徹底掀了遮羞布, 太皇太後也懶得管了——她也管不了。

何況她自己還正來氣呢!

你看看皇後這辦的叫個什麼事!

你就是心裡再有不平,有怨恨, 想為父親平反正名,你也不能這麼由著性子胡來啊!

事緩則圓。

你好好過日子,慢慢攏著皇上的心向著你,等兩口子感情好了, 什麼事都好商量不是?

哪有皇後背著皇帝自己乾的?那皇帝能不生氣嗎?

太皇太後自己都越想越生氣,對蘇麻喇姑道:“你說這皇後可真是,合著這兩年她這懂事孝順都是裝的, 隱忍了這麼久就是為了最後給我和皇帝來這一下呢!虧得我之前還誇她呢!”

太皇太後雖然看出了皇後心裡有怨氣, 說不定以後會想乾點什麼,但還真沒想到她這麼敢想敢乾,性子硬起來不管不顧的,什麼都不要了!

蘇麻喇姑遞上盞茶給太皇太後消火:“您消消氣。您不也說了嗎?主子娘娘沒壞心,就是脾氣硬,做不來那乖順的小女人, 心裡又念著她阿瑪,這才和萬歲鬨成這樣。兩口子哪有隔夜仇,等您把她叫來,好好說說她,讓她給萬歲服個軟,許是兩個人就好了呢?主子娘娘還年輕,您長命百歲的,以後好好教她就是了。”

太皇太後搖頭:“我看這次沒那麼容易。”

哎,提起這個太皇太後就想歎氣,她曆經朝,跟他們愛新覺羅家祖孫代都打過交道。

太皇太後和蘇麻喇姑抱怨:“我最不愛摻和他們家情情愛愛、男男女女的這些事!”

聽說自從福臨得了天花去了,宮外都傳說順治爺是為了孝獻皇後連江山都不坐了,出家去了。

加上太宗和姐姐那段往事,外頭百姓就說這愛新覺羅家真是專出“癡情”種子啊!

太皇太後:“你說這都是哪兒跟哪兒啊?我怎麼一點兒也沒看出太宗和福臨是個癡情種呢?”

太宗就不說了,他對姐姐還算可以。

福臨……

就福臨那個性子,乖張又任性,他懂得怎麼愛一個人嗎?

太皇太後搖頭:“我看他們家這些男人,都跟‘癡情’扯不上半點乾係,說他們‘多情’還差不多。”

祖傳的情感泛濫,心思敏感,還愛較真兒。

偏偏他們還都是皇帝,說一不二,對旁人的要求就格外高——付出了真心就必須要得到回報,自覺遭受了背叛就會恨你入骨。

蘇麻喇姑:“咱們皇上還好吧?皇上打小兒多穩重的!”

太皇太後擺擺手:“那是皇帝聰明。”更會裝罷了。

要叫太皇太後說,玄燁就是典型的愛新覺羅家的男人——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隻不過他的手段更高明,更會掩飾自己罷了。

隻看這事要怎麼了局吧。以玄燁對當年鼇拜一黨的厭惡,他當時下定決心,立鈕祜祿氏為後,實在是對她交付了極大的信任。結果鈕祜祿氏轉頭竟然狠狠紮了他一刀……

蘇麻喇姑猶豫道:“那皇後這次豈不是……”大大得罪了皇上?

太皇太後抿一口茶:“哎,所以說我平日就不樂意管皇帝後宮裡頭這些事兒!”

這些年輕人,一個個的都情感旺盛!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非要折騰!

蘇麻喇姑忙給太皇太後順氣:“主子消消氣兒,您是長輩,彆跟小輩兒一般見識。孩子們鬨騰,可不得長輩出面收拾爛攤子嗎?外頭人的家裡面也都這樣。”

太皇太後:“我怎麼給他們收拾?你看皇後那天在我跟前兒裝得多好,像是個需要我出面收拾的樣子嗎?而且皇帝這幾天這麼整治她,都沒見她吱一聲,這可不是個要服軟的樣子。我看她這是要破釜沉舟,徹底豁出去了,才搞了這麼一出。”

蘇麻喇姑猶豫道:“這……不能吧?彆的不論,還有公府呢!”

真惹翻了萬歲,一家子的前程都不要了?

太皇太後搖搖頭,這個麼……

一來玄燁對前朝後宮,正事私情向來分得很清楚——他從不會因為寵愛哪個女人而重用她的家族,自然也不會因為討厭誰,放棄對他、對朝廷有用的。

二來,鈕祜祿一族畢竟是開國功勳,皇後自作主張這事屬於兩口子的私事,與前朝無關,與鈕祜祿一族更無關,玄燁還不至於因為生皇後的氣就去牽扯鈕祜祿氏。

至於公府……

太皇太後:“嗬,他們公府這不是馬上就要出個“聖旨立廟”的老公爺了嗎?以後誰還能把他們怎麼著?”

這就是皇後聰明的地方了,有這麼個“愛重老臣”的金廟護著,皇上就算真的因此徹底厭棄了她,私下想給公府穿小鞋,也免不了束手束腳。

而且人家公府這不還是名正言順的“後族”嗎?隻要玄燁不想讓人知道帝後失和,惹來非議,動搖朝局,對外就必須善待公府……

要不說玄燁怎麼這麼生氣呢!

太皇太後:“你要說她傻吧?除了沒考慮她自己,她給這一家子都打算好了。”

可你要說她聰明吧?有這麼放著好日子不過,悶頭直往死路上走的聰明人嗎?

蘇麻喇姑:“那現在,這該怎麼辦呢?”

太皇太後懶得管:“不知道,不怎麼辦。”

蘇麻喇姑:“就由著他們這麼鬨?”這鬨到什麼時候是個頭啊?前頭還正打仗呢!

太皇太後看她:“那不然我還能去攔著皇帝撒氣?”

一個男人,哪怕再寬宏大量,讓自己的妻子這麼算計,都不可能不生氣。

何況天子?

天子之怒是那麼好承受的?

太皇太後現在已經過了最生氣的那陣,心情漸漸平複下來了。

她平靜道:“先讓皇帝發發脾氣吧。他也不是個心窄的人,說不定等把這火氣發泄出來就好了呢。皇後畢竟是皇後,這次做的事雖任性,但除了‘自作主張,夾雜私心’這一點讓人生氣,明面上於大局倒是有利的,皇帝心裡有數。”

至於鈕祜祿氏要怎樣面對天子的怒火,這是她自己做的選擇,後果當然也隻能由她自己來承受。

……

塔娜這麼乾之前早就不知道想了多少遍了,無論什麼樣的後果她都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大不了一死罷了。

她看著眼前的黃升:“說吧,什麼病?”

黃升面不改色地背了一大通醫書,最後總結起來其實就是一句話:娘娘太累了,需要靜養,以後都不能輕易勞動心神了,否則天年不永……

塔娜看黃升,黃升垂頭看地板:“臣會開副藥方為娘娘調理身子,還望娘娘以後平心靜氣,擅自保養。”

塔娜收回眼神,無所謂道:“知道了,你去吧。”

黃升:“是。”

等藥熬好,壽嬤嬤想端去倒了,塔娜止住她:“拿來吧。”

壽嬤嬤猶豫:“可……”

主子又沒病,哪能隨便喝藥呢?

塔娜把藥一飲而儘,苦得要死:“你覺得倒了,皇上能不知道嗎?”

她可不覺得現在的坤寧宮還是以前的坤寧宮,裡裡外外都已經換上了皇上的人,有什麼風吹草動,皇上都會知道的。

不過皇上大概也不至於要她的命,頂多折騰折騰她罷了。

壽嬤嬤無奈:“主子,您這又是何必呢?”

就算是為著老公爺,也沒必要非和皇上鬨成這樣啊!

主子現在還這麼年輕,失了皇上的寵愛,往後這幾十年可怎麼過啊?

可惜主子不是個聽勸的人,壽嬤嬤看在眼裡,急在心裡,卻也沒什麼用。

玄燁聽到鈕祜祿氏面不改色喝了藥,面色沉凝:嗬,這是要挺著腰,跟朕硬到底了!

現在可真是一點兒都不裝了,可見之前都在惺惺作態罷了。

玄燁面無表情地對顧問行道:“去和黃升說,皇後心火盛熾,需多以黃連清熱敗火。”

顧問心:“……是。”

給鈕祜祿氏的藥裡加完料,他仍是怒火難消,又吩咐顧問行:“去景仁宮和貴妃說,皇後病重,無法理事,頒金節一事皆由她主持,六宮協理!”

要是皇後再不服軟,過年也病著吧。

佟佳氏接到旨意:“……”

之前皇上到景仁宮來的時候總是和她說——

“表妹,咱們是一家人,朕在這宮裡最信的就是你了。”

“你要多曆練曆練,以後朕還有的是擔子要交給你呢!”

“事情交給你,朕是最放心的。”

……

那時佟佳氏以為這都是皇上哄她的,畢竟他要立的皇後又不是她!平時也不愛在她這兒留宿!

結果……

合著是真的呀?

佟佳氏一下子接過這麼些重任,卻一點開心的感覺都沒有——她早已不是剛進宮時候的那個傻姑娘了。

佟佳氏心情沉重地問明姑姑:“姑姑,你說咱們該怎麼辦呐?”

明姑姑:“……”

明姑姑也抓瞎了,這不是她的業務範圍啊!

明姑姑小心道:“是不是,該叫主位娘娘們來商量商量?”

佟佳氏:“皇後娘娘還在上面好好的,我在她眼皮子底下,把六宮主位們都叫來我宮裡商量事兒?”

明姑姑:“……”

兩人面面相覷。

最後明姑姑猶豫道:“不這樣,也沒彆的辦法了……吧?”

總不能主子挨家挨戶上彆的娘娘那兒串門兒去吧?

佟佳氏:“……”

皇上,你可真是坑我啊!

這就是上頭打架,下頭遭殃的道理了。

皇上和皇後是後宮所有人的主子,也是領頭人。

帝後兩個要是和睦,凡事有商有量的,想法一致,指令明確。

那整個後宮就平和安穩,上下尊卑分明,大家各安其位,跟著命令走就行了。

帝後兩個要是打架了,不和了,或是後宮以下淩上,尊卑不分了,久而久之,必將導致令出多門,後宮混亂。

現在雖然還沒有傳出“帝後不和”的話,皇後隻是“病了”,但皇上最近這一係列的指示顯然是令主位們有些茫然了。

後宮議論紛紛:皇後這是要倒了嗎?

貴妃這是要上位?

那以後大家都聽貴妃的?

萬一皇後過兩天又好了呢?

……

太皇太後聽說玄燁最近天天讓太醫院給皇後熬苦藥湯兒喝:“……”

蘇麻喇姑倒是安慰太皇太後:“主子,奴婢看皇上此次雖盛怒難消,但還有分寸,說不定再過兩天就消氣了,不至於鬨到帝後失和的程度。”

皇上要是真想收拾一個人,那真是能讓人連苦都叫不出來,絕不會是這麼不痛不癢的。

如此看來,皇上還不至於厭棄皇後到廢後的地步,這可真是太好了!

太皇太後也鬆了口氣,終於露出了這些天第一個笑臉:“皇帝果然還是寬厚的……”

——看來玄燁之前說的‘不會和女人斤斤計較’倒不是假話。

也對,玄燁自幼經曆的都是些什麼事,雖說鈕祜祿氏這次是挺過分,但和前朝那些糟心事兒還是沒得比的。

他之前那麼大火,許是第一次遭遇女人的背叛,太過傷心失望了。

蘇麻喇姑:“漢人都說兩口子過日子,是那個什麼……‘床頭打架床尾和’?隻要皇上不是真的對皇後恨之入骨,說不定過陣子就好了。”

太皇太後點頭:“也是,以前姐姐也成天和太宗鬨脾氣,聽說阿巴亥大妃還撓花過太zu的臉呢!”

真正感情好的兩口子就沒有不鬨小脾氣的,相敬如賓的那都是過得沒意思的。

不過皇後乾這個事兒性質不一樣。

蘇麻喇姑:“等皇上氣消了,您勸勸皇後娘娘,讓她給皇上服個軟,這事也就過去了。”

太皇太後搖頭:“她這個軟不能由我來勸,得她自己開竅才成。她這可不僅僅是鬨脾氣,是實打實挑釁了君權。皇帝這口氣沒那麼容易撒出來,單純服軟也沒用。”

不知皇後心裡打算如何了局。

要知道,皇帝可不僅僅是她的“丈夫”。

……

後宮就在這樣平靜又詭異的氣氛下,迎來了頒金節。

因為皇後“病了”,眾人臉上也不敢掛喜色。

可這是頒金節,掛著臉算怎麼回事?

後宮眾人:笑也不對,不笑也不對,做人好難!

玄燁在前朝的大宴上是一點兒端倪也沒露的,不但絲毫不悅也沒有,反而和皇後的親弟弟法喀喝了杯酒。

法喀還小,跟萬歲喝酒,哪怕這說起來是姐夫,也很有些膽怯。

玄燁拍拍他的肩膀:“你姐姐近來身子有些不爽快,不過隻是小恙,記得回去和府裡說,不必擔憂。”

法喀受寵若驚:“是,奴才回去一定馬上告訴額娘。”

玄燁點點頭,欣慰道:“你是個孝順孩子,好好習武,等你大了,朕這裡有的是差事給你。”

法喀感激涕零地謝恩。

直到回了乾清宮,玄燁才拉下臉,正想問問坤寧宮今天的事兒——皇後還強著不肯認錯嗎?

顧問行急步進來,跪下道:“萬歲,黃升求見,說有要事稟報。”

玄燁一愣:“傳。”

黃升滿頭大汗,一看就是急匆匆趕過來的,顧不上整理儀容,跪下請罪道:“臣萬死!方才太醫院許素太醫為皇後娘娘例行請脈,診出娘娘脈象似有滑脈之征,疑是遇喜……”

玄燁一皺眉:“你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