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太子 草原上,勝者為王!(1 / 1)

皇上大冷天的老往永和宮跑,次數多了,難免有人議論。

延禧宮的宮女就忍不住對烏拉那拉福晉道:“這位烏雅福晉近來真是越來越受寵了。”

無娠無子,卻成了小福晉,雖說隻是庶妃,但之前萬歲可沒開過這個先例。

何況她進宮還不到一年,竟一個人占住了永和宮。

烏拉那拉氏正倚在炕上,手捧著小暖爐犯困,聞言看了她一眼:“受寵就受寵,跟咱們有什麼乾係?”

隻要受寵的不是馬佳氏,彆的愛誰誰。

宮女忐忑道:“奴婢這不是怕萬一……”再爬到您頭上呢?

烏拉那拉氏明白宮女的意思,但她自己半點不擔心。

她彎腰用銅鉗翻了翻炕下的炭盆,扒拉出幾個栗子放到炕桌上,一邊剝一邊慢悠悠道:

“這受不受寵和會不會爬到我頭上,根本不是一檔子事兒。宮裡的女人麼,寵愛固然要緊,但有寵愛也不見得萬事足矣。那不受寵的,未必一定會屈居人下,那受寵的,也不見得就能登上高台兒。說到底,想在宮裡活得好,除了寵愛,還得有些旁的依仗才行。”

宮女:“旁的依仗?”

宮女聽得不明不白,烏拉那拉氏也沒繼續說。

她把桌上的栗子殼一個個扔到炭盆裡,看著它們變黑、變焦,炭盆裡升起細細的白煙……

就像鹹福宮的鈕祜祿氏,在宮裡悶了成十年,先皇後在的時候她過得是個什麼日子?

論寵愛,她有嗎?

可現在呢?

以後宮裡這大大小小的‘寵妃’,說不定還都得仰人家鼻息活著呢!

聽說皇上前幾日在她宮裡安置了,第二天還賞了不少東西。

鹹福宮的人個個喜氣洋洋,也不緊閉宮門了,整日迎來送往的。

鹹福宮雖在個西北角上,現在每天那個熱鬨勁兒,哪個宮也比不了。

這不就一朝翻身了嗎?

和寵愛哪有半分乾係。

要說論寵愛,這宮裡誰比得上馬佳氏啊!

可那樣的盛寵,她不也沒爬上去麼。

現在又如何呢?

嗬嗬,還不是眼睜睜地看著君恩似水,一去不回?

至於烏雅氏……

皇上寵誰不是真寵?

男人麼,濃情蜜意的時候,為你赴湯蹈火都是願意的。

大冷天去永和宮算什麼,當年馬佳氏最得寵的時候,皇上還冒著雨去給她過生辰呢!

指望這個就想在宮裡站穩,死多少回都不算冤了。

烏拉那拉氏隨手一擦手上的栗子屑,吩咐宮女:“昨兒膳房那道燕窩蔥椒鴨子鍋伺候得不錯,我瞧著大阿哥昨兒沒吃足性,晚膳讓他們再進一品。”

宮女應著下去了。

烏拉那拉氏拿過炕櫃上的書翻看,保清回宮了,正好也快要滿三歲,該開蒙了。

雖說還不到時候正經進學,但估摸著皇上會給他找個師傅啟蒙,她得先給他打打底子。

這才是她這輩子的依仗和指望呢!

……

進了臘月,前朝又出了件大事,鬨得沸沸揚揚的,連後宮都有所耳聞。

聽說皇上要立太子!

——這事兒上個月隱約就有傳言了,因為皇上突然複立了詹事府官員。

國無太子,要詹事府官員做什麼?

朝上不乏嗅覺敏銳的,前些日子吳三桂兵犯高州,又連陷廉州。皇上連簡親王喇布都派出去了,可見戰況艱難。

吳三桂在南邊沒少打反清複明的旗號,要不是因為當初引兵入關的就是他自己,這會兒局勢恐怕更不妙了。

皇上這時候放出立太子的訊號,想也知道是為了什麼。

可就算知道,不同意的也大有人在。

明珠瞧著眼前急得團團轉的佛倫,無奈道:“你先坐下,急什麼?”

佛倫:“這還不急?皇上要拉攏漢人,漢人都講究那什麼,立嫡立長?想也知道這太子要立哪個!”

“無非就是二阿哥。”明珠抿了口茶:“一個剛過周的小娃娃,立就立了,與咱們有什麼相乾?再說這與咱們正黃旗也有好處。”

佛倫:“可這小娃娃是赫舍裡家的!索額圖那起子人本就囂張,真立了二阿哥當太子,那他還不得上天啊!到時候不踩在咱們頭上耀武揚威才怪!”

當時三藩一反,索額圖就請旨要誅殺同意撤藩的一乾朝臣——明珠就是第一個!

要不是皇上有擔當,力主是他自己主張撤藩的,明珠早身首異處了。他和索額圖那才是不共戴天之仇!

可明珠就一點不著急,他看佛倫:“那你說怎麼辦?”

佛倫:“這事就不能同意!”

明珠點頭:“那你給皇上上個折子,就說你不同意,叫他彆立了。”

佛倫:“我!”

佛倫卡了殼:“這……”

明珠又喝了口茶:“怎麼了,這折子不好寫?”

佛倫氣得冒煙兒的腦袋降了溫,他歎口氣到桌子邊坐下:“哎……”

是不好寫。

佛倫:“那你說該怎麼辦?”

明珠給他倒了杯茶:“不怎麼辦,皇上要立,那就立唄。”

佛倫不滿:“那怎麼成,咱們滿洲就沒這規矩!在關外那會兒……”

明珠:“你也說了那是在關外,這都入關多少年了?”

真按著關外的規矩來,那多爾袞和嶽樂早該登基了!

佛倫:“那就這麼認了?”

明珠:“不認能怎麼辦?立太子,那隻能由皇上乾綱獨斷。再說了,這當口兒,立比不立強,要立,自然是中宮嫡子。”

不然那起子漢官不得鬨翻了天?

佛倫不甘心,那以後豈不是都要受索額圖的窩囊氣了?萬一將來……

這個嗎——明珠倒不這麼認為。

皇上才二十二,這個將來也太遠了。

再說了,佛倫有句話說得好,“立太子”,滿洲就沒這麼個規矩。

當年太zu兩次想要立儲都沒成,最後太宗奪下汗位靠的是當時獨掌兩白旗(後改稱兩黃旗)的優勢。

後來世祖登基雖說是各方角力的結果,但兩黃旗的支持必不可少。

世祖後,天子自將上三旗,當今登基才能那麼順利。

說白了,滿人雖坐了漢人的江山,但骨子裡可沒有漢人嫡庶長幼那一套。

草原上,向來都是“勝者為王”!

從太宗開始,這汗位的歸屬,拚的都是背後的實力,可不是什麼名分。

太子麼,一個小娃娃。

論名分當然正得不能再正了,可當年名分比太宗還正的人如今都在哪呢?

論實力,上三旗的主子是皇上,可不是太子!

皇上會讓太子成為旗主嗎?

敢讓太子成為旗主嗎?

答案多明顯啊!

明珠跟著皇上這麼多年,最知道皇上忌諱什麼。

二阿哥一個空有名分的小奶娃,是不會讓皇上感到威脅的。

但要是索額圖敢帶著赫舍裡家頂著太子蹦躂……

明珠眯起眼睛,指不定這個太子對他們來說還是個絕好的機會呢!

佛倫兩眼一亮:“你的意思是?”

明珠搖搖頭,現在還不好說,二阿哥才一歲,能不能站住還兩說,現在說什麼都為時過早。

不過立這個太子,對他們不一定是壞事,對赫舍裡家也不見得是好事就是了。

明珠說佛倫:“這個事,咱們這邊兒不要鬨。皇上心裡,現在平三藩才是大事,其他一切都得靠後。這個時候誰要是敢不顧大局鬨騰,那就擎等著被皇上收拾吧。”

不過自己不能鬨,不代表彆人不能鬨。

明珠:“不是都說鈕祜祿家要出個繼後了嗎?這立太子,他們就沒什麼想法?”

……

鈕祜祿家自然是不願意的,不過他們家還算聰明,被人攛掇了也沒跳坑。

自家娘娘剛從‘冷宮’裡頭出來,當家做主的又是個才十一歲的‘小公爺’,這會兒跑到皇上跟前現眼,萬一還沒到手的‘主子娘娘’再飛了怎麼辦?

是以鈕祜祿家雖然沒跟著讚成,但也沒人跳出來反對作妖。

至於後宮裡頭,有想頭的當然有,但敢冒頭的一個都沒有。

皇上和太皇太後可不是吃素的,這等關係國祚的大事,後宮敢張嘴的那都是不想活了的。

彆管前朝後宮怎麼暗潮洶湧,和沈菡都沒關係,她正一心一意等著過年呢!

聽紫芙說,過年這個月,宮裡會特彆熱鬨。

不管是主位還是下人,三天兩頭就能接著賞,皇上和太皇太後還經常會往各宮賞菜。

果然,一進臘月,宮裡的年味越來越足了。

雖然朝廷正跟吳三桂在南邊打得焦頭爛額,T灣那邊的鄭經也摻和在裡頭製造麻煩。

但越是這種時候,宮裡越得把節過得喜氣洋洋,看起來一派四海升平的景象。

從初八開始,宮裡開始了各種慶賀活動,每天都有講究,有說法,比現代還有年味。

宮裡過節這種大場面,沈菡已經有些習慣了。

而且在宮裡待久了,沈菡很能明白為什麼尋常一個小節日,宮裡都要過得那麼隆重。

——因為宮裡的日子實在太乏味了。

日複一日待在這四方天裡,過著循環往複的生活,從睜開眼到閉上眼永遠是這些人、這些事,如果不用盛大的節慶和活動來找點刺激,整個皇宮會像一潭死水。

所以沈菡現在也越來越喜歡過節了,一想起臘月裡幾乎每天都有新鮮事兒乾,心裡就特彆期待。

臘月的第一個大節就是臘八。

滿洲入關後,各方面都不免受到漢俗的影響。

而漢俗過節有個很明顯的特征——過什麼節,吃什麼飯。

宮裡在這一點上研究得特彆明白,吃得也特彆地道。

沈菡看著眼前這一桌子各種口味的臘八粥。

小東子指著左邊一溜道:“主子,這臘八粥是用陳粳米、黃米、小米、江米並少量的新粳米熬的,裡頭按口味不同,放了桃仁、杏仁、花生仁、瓜子仁、榛仁、鬆子仁,還配有紅棗、栗子並福建新貢的建蓮(蓮子)。”①

他又指了指右邊一溜:“這邊是加了果料的,有桂圓、百合、蜜棗、青梅、桂花醬、葡萄乾等。膳房還給了紅糖、白糖和飴糖,主子要是想吃甜的,奴才給您調一碗?”

還沒等沈菡說話,季綸從外面進來道:“主子,乾清宮來人,萬歲賞了您臘八粥。”

沈菡:……

習慣了,她真的習慣了。

作者有話要說:  ①清宮臘八粥配方改寫自資料《滿洲食俗與清宮宴膳史》。

最新清宮檔案已解密,大阿哥生母為烏拉那拉氏,包衣,與明珠無親屬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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