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秀才十一(1 / 1)

說到底齊繡兒其實也不想死, 她隻是想活下去,還想保住齊家,才會去威脅蘇晚楓。

半個月內蘇晚楓沒等來齊繡兒說作罷, 隻能尋了媒人上門。

媒人瞪大了眼睛, 但她自然不好說兩人不配。

齊繡兒看到媒人時吊了半個月的心才徹底放下, 一口就答應了, 於是兩家開始走流程。

左鄰右舍包括郭家村的人得知郭秀才要娶齊家那個寡婦,人人都瞪大了雙眼, 咦, 你不是說要讀書科舉然後娶高門貴女嗎?怎麼轉頭娶了商人婦?

還是個寡婦!

(蘇晚楓,“我是被逼的你們信不信?”)

對外蘇晚楓自然不會這麼說, 她很實誠,“人家又美又有銀子, 我為什麼不答應!”

那倒也是, 齊家娘子也是這條街上有名的美人, 就是太潑辣, 渾身帶刺, 沒想到這麼個又香又辣的花兒被郭秀才給摘了。

這個婚事,怎麼說呢, 雖然大家都覺得齊繡兒高攀,但也沒人覺得蘇晚楓娶齊繡兒不好。

男人麼,娶的老婆漂亮有錢就是有本事,若郭秀才將來真的能科舉, 他把齊繡兒蹬了,再娶旁的女人也沒人會說什麼。

有些很多讀書人在家鄉娶妻生子,然後進京趕考,考上了就在京城另外娶妻, 家鄉的妻兒就被拋之腦後了,現在可不比後世,買張飛機票,一天工夫幾千公裡都到了,現如今想要離開家鄉外出尋人,不說大海撈針吧,那也絕不是容易的事。

即便找到又如何?大多數也是忍氣吞聲,容下丈夫停妻另娶,更有甚者,狠毒一些的,寫信給了家裡,把原配弄死了的都有,升官發財死老婆麼。

婚宴熱熱鬨鬨的,就是有看上蘇晚楓的人家暗地裡罵齊繡兒狐狸精,若不是她勾了人郭秀才的魂,秀才公能看上她?

閨女和婦人的風情肯定不能比,當然這些人家也拿不出齊繡兒這麼多的嫁妝,他們更希望郭秀才多出些彩禮呢。

聽說郭秀才娶齊繡兒可沒出多少彩禮,哎,齊繡兒一個商人婦,能嫁給郭秀才就是祖墳冒青煙了,當然彆想什麼彩禮了。

還有不滿的人就是齊家的人,但是他們現在也不敢放屁。

之前,齊繡兒屬於無主之物,他們可以仗著族人和長輩的身份處置齊繡兒,現在齊繡兒有主了,又是嫁出去的女兒,他們根本沒了伸手的餘地。

郭秀才有身份有地位還有靠山,郭家村那麼些人呢,他和王府的公公也熟悉,他娶了齊繡兒,齊繡兒的一切就是郭秀才的,齊家族人敢伸手,鬨上衙門他們也沒理。

蘇晚楓還請了楊公公和趙公公,兩人都送了厚禮,葉明朗還在外辦差,趙公公替他送了禮。

待客人走了,下人收拾屋子,蘇晚楓入洞房,她家裡一個仆人都沒有,現在的仆人都是齊繡兒的。

齊繡兒鳳冠霞帔坐在喜床上,喜娘在一邊等著,見新郎進來,趕緊笑著讓蘇晚楓揭蓋頭,然後喝交杯酒等等的流程一一進行,最後喜娘關門離開,丫頭也下去了,屋子裡就剩下一對兒假鳳虛凰。

蘇晚楓扯了扯衣領,籲了口氣,“你不悔?”

齊繡兒看了蘇晚楓一眼,“都這樣了,我還能悔去哪兒?你是不是看不上我?”

不等蘇晚楓說話,齊繡兒繼續,“我知道我配不上你,我嫁過人生過孩子,我也絕不會虧了你,家中已經備下兩個姑娘,都是清白身子,你看過了若是喜歡,就給你收房。”

蘇晚楓,“……”這都什麼事!

她坐在桌邊,齊繡兒站起來給她倒酒,還給她脫了外衣,拿了家常的鞋過來,還蹲下給蘇晚楓換鞋,姿態非常卑微。

蘇晚楓看著齊繡兒忙碌,她感覺很複雜,“齊繡兒,你不必如此。”

齊繡兒低眉斂目,“你是我相公,我自然得服侍你。”

蘇晚楓長歎一聲。

齊繡兒站著不動,她知道自己理虧,其實要不是郭秀才心軟,她這回不一定能訛上,但是齊繡兒也有自己的手段,“以後你隻安心讀書就行,凡是你看上的,你和我說,我必定好好安排。”

蘇晚楓的家底在齊繡兒這裡還真不算什麼,齊家有布莊,有田產,還有商隊,府城的房子也很大,齊繡兒就吃虧在家裡沒男人,生的是女兒,這才被禿鷲般的族人盯上了。

蘇晚楓無語的很。

齊繡兒看了她一眼,雙手搬過來一個首飾盒子,放到桌上打開,一盒子的金錠。

她推給蘇晚楓,“你的零花錢,以後但凡要用錢,你就去賬房支。”

蘇晚楓饒是覺得自己不是個貪財的人也深吸了一口氣。

齊繡兒這是下了血本,不過也難怪她,若自己不和她結婚,這些東西她就守不住。

所以說,還是這世道草蛋,它吃人不吐骨頭。

蘇晚楓拉了齊繡兒到了架子床邊坐下,齊繡兒紅著臉低了頭。

蘇晚楓開始脫衣服,齊繡兒低聲道,“我來。”

蘇晚楓也破罐子破摔了,“行,我還是那句話,你彆後悔!”

兩人既成了親,蘇晚楓也不可能一直在齊繡兒面前隱瞞自己的身份,這種事瞞著外人容易,瞞著一起生活的人很難。

齊繡兒幫蘇晚楓脫了外套,裡面是大紅色裡衣,她跟著把自己的嫁衣脫了,兩人都剩下裡衣。

齊繡兒繼續脫自己的,脫得隻剩下肚兜,肚兜上是鴛鴦戲水,露出她白皙嬌嫩的肌膚。

蘇晚楓好奇地看著,齊繡兒見蘇晚楓不動,隻能羞著臉替蘇晚楓脫。

蘇晚楓也隨她,待到她的裡衣脫下,齊繡兒看到了蘇晚楓的綁胸。

齊繡兒,“……”這是個啥?

齊繡兒瞪大了眼睛看蘇晚楓的臉,蘇晚楓面色平靜。

齊繡兒鬼使神差的隔著綁胸去摸蘇晚楓的胸,蘇晚楓被她弄得癢癢,輕笑道,“彆碰了,我癢!”

齊繡兒覺得自己腦子一片空白。

蘇晚楓撈起裡衣穿上,“現在知道為什麼我不願娶你了?我和你一樣,都是女人!”

齊繡兒像是被點了穴。

蘇晚楓下床給她倒了一杯茶,齊繡兒呆呆接過,一口喝了,還是瞪著蘇晚楓。

蘇晚楓回到床上,“我說你乾嘛挑我呢,還要威脅吊死在我門前,我都是被你逼的,不過你若是隻想要個人替你頂住齊家族人的爪子,那我還能行,你若是現在後悔,就隻能等一等,隔個一兩年,我們和離,你再找人嫁也行。隻我的秘密你也得替我守著。”

“若是覺得我騙了你,非鬨出來,我頂多也就是會被革了功名,那我就變賣田產離開這裡,隻你肯定也保不住你的家產了,你的族人會立馬吞了你。”

齊繡兒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舌頭,“為什麼……你為什麼……”

蘇晚楓歎息,“還能為什麼,和你一樣啊,女子在這個世道上太難了,便是你才乾不輸男子,隻因為你沒那二兩肉,你就得低彆人一頭,我以男子身份就能過得快快活活,我若是個女子,可能還不如你呢。”

齊繡兒眨巴眼,“……那你咋能考秀才?”

蘇晚楓道,“那時候我還小,沒發育,秀才試檢查沒那麼嚴,若沒個秀才身份,我也艱難。”

齊繡兒深呼吸了好幾下,自己下去倒酒,一連喝了兩杯,終於清醒了,她就開始笑。

蘇晚楓坐在床邊看著她。

齊繡兒定了定神,去看蘇晚楓,“你我既然成了親,那自然就是夫妻,以後你就是我相公!”

蘇晚楓聳聳肩,微笑,“可以啊,娘子!”

頓了頓,蘇晚楓道,“那金子,還給我嗎?”

齊繡兒瞪了蘇晚楓一眼,“說了給你,自然就給你。”

‘夫妻’倆既然說開了,也就沒了彆扭,兩人上床休息。

第二天兩人起床,下人們就見到了一對恩恩愛愛的小夫妻,蘇晚楓給齊繡兒上妝,齊繡兒嫌棄蘇晚楓不會畫眉。

齊繡兒還道,“你這裡狹窄,等過幾日搬去我那裡。”

蘇晚楓是娶妻,那自然是齊繡兒嫁過來,這裡雖然是新蓋的院子,蘇晚楓一個人住著是寬敞,可到底才一個院落,齊繡兒的下人都是精簡了再精簡才塞進來的。

齊繡兒的丫頭縮了縮脖子,大娘自來彪悍,可這剛成親,你還是得裝一副賢良淑德出來啊,要是姑爺生氣可怎麼辦?

誰知道姑爺非但不生氣,還道,“好啊,好啊,那我還能見妞妞了。”還能住寬敞大房子!

郭秀才吃起了軟飯,這是有目共睹的。

但是他娶人家漂亮有錢的俏寡婦不就是為了吃軟飯麼。

待齊繡兒得知蘇晚楓會寫話本子,還是那凡人修真路的作者,她看蘇晚楓的目光又變了,充滿了敬佩。

蘇晚楓撓撓頭,覺得很不好意思。

新婚過後,蘇晚楓跟著齊繡兒住進了齊家,自然也見到了妞妞,妞妞才四歲,白白嫩嫩胖胖小小的一個女孩子,見到蘇晚楓,她忐忑的看了一下母親,母親走了,奶娘讓她聽話彆鬨,妞妞暗地裡哭了好久。

現在母親回來了,帶回來一個陌生人,奶娘早就教妞妞見了人要叫爹爹,否則又要見不到娘了,妞妞是忍著恐懼上前給蘇晚楓見禮的,“見過,爹爹。”

蘇晚楓喜得不行,一把抱住,“妞妞是吧,來,爹爹給你吃糖。”

下人們見姑爺喜歡妞妞,自然鬆了口氣,齊繡兒默默地歎了口氣。

蘇晚楓現在的日子可舒服了,身份有齊繡兒幫著遮掩,也有了仆人服侍,她隻要一心寫話本子就行。

齊繡兒給她收拾了一個書房,待閒暇時她就帶著妞妞玩耍。

很多童話故事不適合現在的民情,蘇晚楓也不會寫出來,正好講給妞妞聽,她好歹也當過先生,因此就給妞妞啟蒙。

齊繡兒很忙,齊家布莊都是她在管理,女兒多半也是交給奶母,每天問一下女兒吃了什麼穿了什麼就行了。

妞妞一開始害怕蘇晚楓,很快就喜歡上了這個新爹爹,現在妞妞一睜眼就要找爹爹。

蘇晚楓也不是什麼大人物,她的書房裡也沒有機密,妞妞一直是直接過來的。

因著換季,齊繡兒忙的腳打後腦勺,隻蘇晚楓帶著妞妞吃飯,奶娘要喂,蘇晚楓阻止了,讓妞妞自己吃,吃一口誇一句。

妞妞可高興了,小胖手不停扒拉。

奶娘見著齊繡兒也得稱讚姑爺實在待大姐兒好,還勸著齊繡兒趕緊再生一個。

齊繡兒,“……”你以為我不想嗎?

晚上夫妻倆睡覺,齊繡兒一個勁盯著蘇晚楓,蘇晚楓莫名其妙,“乾嘛?”

齊繡兒忍不住,“你為什麼不是個男的!”

蘇晚楓,“……你哪裡受刺激了?”

齊繡兒歎氣,“我得生個兒子才行啊。”

蘇晚楓,“……你是想給我帶綠帽子嗎?”

齊繡兒瞪了蘇晚楓一眼,抄起枕頭扔向蘇晚楓,“胡說八道!你皮癢癢了是吧,給我潑這種臟水!”

蘇晚楓接住了枕頭,“可是繡兒,你明知道我不能讓你懷孕,你卻想生兒子,那你說,你這是什麼意思?”

齊繡兒沉默了一下道,“這一時半會兒的沒人說什麼,要是一直沒孩子,咱們怎麼辦?”

蘇晚楓道,“妞妞不是我們的孩子?”

齊繡兒歎氣,“妞妞是女孩。”

蘇晚楓溫和道,“那以後就給妞妞招贅,和你一樣不行嗎?”

齊繡兒怔怔的,“念恩,我不想妞妞活的那麼累……我知道外頭很多人背地裡嚼舌頭,說我這個那個的,有我和你,還能替妞妞擋一些事,可我們要是沒了,妞妞該怎麼辦?”

她就是個例子,父母也替她想的周周全全,架不住命運草蛋,她差點連家產都保不住。

蘇晚楓也沉默了,她女扮男裝就是為了在這個環境裡生存,如果她現在對外的身份是女性,估計早就被迫嫁了人。

這不是你願不願意的事,到了年紀,女孩子就得嫁人,也不用經過你的同意,長輩點了頭就行。

等到了成親的日子,一頂轎子,或是一輛驢車把你往男方家一送就了事,你能做的所有反抗就是逃婚和自殺。

逃婚且不論逃不逃的了,就是逃了之後怎麼辦?身份文書錢財什麼的一樣都沒有,一個年輕女子在這個環境裡能有什麼好下場?

自儘倒也可以,不過換來男方家一聲唾罵,“晦氣!”還有被男方索要付出去的彩禮,當然,你死都死了這些可以不管,可是,好好的能活,人為什麼要死?

齊繡兒不管是逼婚還是執著於生個男孩在蘇晚楓看來都不可取,但她也沒有立場去指責齊繡兒。

蘇晚楓道,“你想過嗎,如果妞妞所嫁非人,你又能如何?”

齊繡兒道,“所以我才想生個男孩,這樣家業也有了著落,妞妞也有兄弟依靠。”

蘇晚楓輕笑了一聲。

齊繡兒道,“你笑啥?”

蘇晚楓道,“繡兒,我知道你的顧慮,但是你想生個兒子隻為了你說的兩點,我不敢苟同,其一,這世上敗掉家產的比守住家業的人多,其二,妞妞嫁了人,若是所嫁非人,即便娘家有兄弟,她被婆家人打罵欺辱你也沒辦法。”

迎春嫁孫紹祖被折磨致死,賈家還是公侯之家,替她出頭了嗎?

蘇晚楓又道,“就來說你,我娶了你,若我真的是男的,你有沒有想過我能霸占了你的家產,害了你,讓你竹籃打水一場空?”

蘇晚楓不是招贅給齊繡兒,而是娶了齊繡兒,夫權完全淩駕在齊繡兒的頭上。

齊繡兒丹鳳眼一瞪,“那我也想過,我給你納清白貌美的妾,供你花用,你還想如何?”

蘇晚楓乾脆在床上盤起了腿,“繡兒,若我真是男子,你強求了讓我娶你,我是無所謂的,反正你貌美又多金,彆的不說,你就是願意給我買清白姑娘當妾,可我朝三暮四今兒喜歡這個明兒喜歡那個,你能如何?”

“我若喜好和人開文會喝花酒,喜歡錦衣華服,更甚者我喜歡賭,你能如何?你見過賭徒嗎?典妻賣兒的多了去了,而我是你的夫君,我天然就能掌握你和妞妞的生死,到時候你該怎麼辦?”

齊繡兒微張著嘴,神情都變了,“那你,你又不是……我,我會告發你……”

蘇晚楓翻白眼,“你這是廢話,我指的就是假如,我若真是男子,且還心狠,你現如今不過是躲了你族人那群狼,又遇著我這隻虎罷了。”

齊繡兒幸虧遇著的是蘇晚楓,否則她的命運也就和蘇晚楓說的一樣,以為躲過了族人就沒事了,平安了?才怪!

她不過是把能主宰她命運的人從族人換成了丈夫而已,而她丈夫如何待她都是名正言順的。

蘇晚楓慢悠悠道,“再如果我將來真的考中了舉人,那你隻剩下墊腳石這條路了,用齊家的財產替我鋪就青雲大路,你可以下堂給我騰出郭夫人的位置,我可以娶個官家小姐,提升我的門楣。”

把妻子吃乾抹淨,渣都不留,這種例子無數的。

齊繡兒不吭聲了,過了好半響,“這女人怎麼就這麼難呢。”

蘇晚楓道,“你彆想這麼多了,我們剛成親,妞妞也還小,你若是執著於要個兒子,將來也能領一個,就找無父無母的孤兒,挑著年紀小的,也能養的熟,再不濟,就當給妞妞養個童養夫,這不就行了?”

齊繡兒想來想去,居然覺得蘇晚楓的提議不錯。

夫妻倆終於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