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銳問謝嶸, “公主就真的一點都不怨?”
豐慶帝可是連她都懷疑了的。
謝嶸微微一笑,“沒有結果的怨恨有什麼用,我隻追求結果, 現在就是淑妃死了,敏王也跟著去了, 我的目的達到了。”
豐慶帝老了, 他現在年老多疑,謝嶸不會放在心上。
再說了放在心上又怎麼樣, 她還能把豐慶帝給做了?
從小到大給她最多寵愛的就是豐慶帝,就為了那點懷疑,謝嶸就要怨恨豐慶帝, 那她和白眼狼也沒什麼差彆了。
淩銳道,“那還要幫太子嗎?”
謝嶸道,“幫什麼幫,那是太子,人脈勢力比我們大多了, 用得著我們幫?”
關鍵是我看太子妃不順眼, 而且淑妃已經沒了,所以也不想幫太子。
以後太子上台, 我老娘是太後, 我頂多和太子妃互不來往, 太子也不會拿我如何。
太子畢竟不是敏王, 沒有一個對江皇後充滿敵意的母親, 太子接受的是正統教育,隻會敬著江皇後,厚待謝嶸,這就夠了。
謝嶸從來不願攪和進儲位之爭。
寧安這棵狗尾巴草卻一直在要搖, 之前她靠向敏王,因為太子妃高傲,不把她放在眼裡,可是敏王如今灰飛煙滅了,哪怕太子被豐慶帝禁足,目前太子係還是無可撼動。
於是寧安又趕緊倒向太子。
豐慶帝也不能說太子同室操戈,畢竟敏王的死太子隻是誘因,不是全責。
豐慶帝也不能老關著太子,太子也向豐慶帝低了頭,加上朝臣們的勸說,於是太子又出來了。
但是豐慶帝和太子之間門的裂痕更多了。
沒了敏王,太子一家獨大,圍繞在太子身邊的人也更多了。
太子也在加速積累自己手裡的籌碼。
謝嶸覺得太子正在向毀滅的道路上狂奔而去。
其實太子也是沒辦法,人家靠過來他難道不接著?面對湧過來的利益,主動跳進錢袋子的銀子,誰願意往外推?不可能的!
十七皇子倒是十分兢兢業業 ,營房修繕的也很好,豐慶帝獎了他,又給他派了活,督促春耕。
十七皇子十分明白自己的能力,他根本不會指手畫腳,就領了一地踏踏實實的乾活,反倒讓眾人對他頗有好感。
一過年,京城就熱鬨起來,京城本就是人文薈萃之地,明年又是春闈之年,有些人早早就來了。
不管敏王當初把人設經營的多好,現在他死了,一切也就隨風而逝,太子在幾大文會中轉了轉,就攬儘了人心。
謝嶸進宮看望豐慶帝,總覺得這老頭看向東宮的眼神閃著寒光。
謝嶸對淩銳道,“誰靠近都彆接,特彆是太子那一邊,有人試探,你不能含含糊糊,要一把推開。”
淩銳點點頭,他也不傻,哪怕上輩子也是太子登基,但這輩子已經變了那麼多,誰知道後面會發生什麼。
謝嶸對十七皇子道,“彆靠近太子。”
十七皇子眨眨眼,跑去京郊地裡蹲著去了,雖說春耕已經結束,可他還得學習不是嗎?
太子也不稀罕拉攏十七皇子這樣的弟弟,他現在意氣風發,幾乎萬事順心。
豐慶帝也好像和太子解開了心結,很多事都交給了太子,自己悠閒起來。
大家都認為太子已經是板上釘釘的繼承人了,於是驅奉太子的人更多了。
恰遇著太子妃生辰,眾多奢豪禮物直接讓太子妃開了新庫。
寧安上躥下跳,搞了一個尺許高的羊脂玉觀音像恭祝太子妃芳齡永駐。
管家問謝嶸備什麼,謝嶸淡淡道,“和往年一樣,不失禮就行。”
秋後的螞蚱,我何必給太多。
不過其他人沒有謝嶸這份眼界,他們就怕拍不上馬屁。
豐慶帝也在聽人彙報哪些人給東宮送禮,都送了些什麼,他閉著眼,臉上神情莫測。
待聽到來人道,“福寧公主,常禮一份。”
豐慶帝睜開眼,有了一分笑意,“寶珠就沒送些稀罕東西?”
謝嶸手裡的好東西不要太多,皇後給的,他這個皇帝給的,隨便拿一件出來都是珍品中的珍品。
來人搖搖頭,“福寧公主沒送任何出格的禮物。”
和其他人相比較的話福寧公主的禮算得上寒酸了。
也就衣料,香料什麼的,還有一套金頭面,往日不算失禮,但今兒在一眾厚禮的映襯下就顯得單薄了。
連日常高傲翹尾巴的康平公主,除了常備的禮之外還加了一副名家字畫。
豐慶帝微微點頭,福寧從頭到尾都是他的寶貝女兒,這個女兒也從未白疼過。
待生辰過後,太子妃查看禮單,看到謝嶸的禮單愣了一下,問道,“福寧公主就送了這些?”
管事道,“是的。”
太子妃扯了下嘴角,沒說什麼,有個侍女看了一下她的神情就道,“福寧公主一貫架子大,不就是仗著陛下寵愛麼。娘娘是她嫂子,她也敢這麼怠慢。”
管事不敢吭聲,其實福寧公主送的禮不算怠慢,就是這一次人人鉚足了勁給太子妃送豪禮,這才顯得福寧公主送的一般了,這也談不上怠慢吧?
不過對貴人來講,你不跟著調高送禮規模,那就是怠慢。
太子妃斥了侍女一句,“既知人家是受寵的公主,你就給我閉嘴!”
待太子來了,太子妃就輕描淡寫給謝嶸上眼藥,“我倒是不稀罕那些禮物,就是被人知道還以為平時我有多怠慢福寧公主,讓她對我如此泛泛。”
太子皺著眉,“福寧也沒失禮啊,你拿到的還不夠多?”
太子妃噎住了。
太子倒還記得謝嶸幾次出手幫他,也沒提過要求,妻子的眼藥在他看來很不合時宜。
此刻太子還是以收攏得用的人為主。
下一步就是鏟除異己,比如那些鐵杆敏王派的人,這些人知道他們改換陣營沒用,太子上位他們就要倒黴,因此正在四處給太子搗亂。
這時候豐慶帝又病了,皇子們紛紛上前表孝心,謝嶸在豐慶帝的默許下也看到了他的脈案,說實話什麼也沒看出來,就知道是一堆老年病。
待人少了謝嶸去看豐慶帝,看著他憔悴的模樣,謝嶸心裡一酸,“父皇……”
豐慶帝吃力的伸出一隻手,“寶珠怎的不叫我爹爹了。”
謝嶸靠過去,淚水流下來,“爹爹,你一定要好好養病,什麼都彆想了!”
再如何,豐慶帝對她隻有疼愛的,哪怕上回豐慶帝懷疑謝嶸出手對付敏王,豐慶帝也沒有準備拿她如何,否則就不會親自問她了。
謝嶸拉著豐慶帝的手貼在臉上,豐慶帝撫摸女兒柔嫩的面頰,看到她哭的眼睛都腫了,就道,“寶珠莫哭,爹爹好著呢,啊。”
謝嶸吸吸鼻子,擦掉眼淚,“嗯……”
謝嶸哪怕是公主也不能日日進宮留在豐慶帝身邊,而且現在想要孝順豐慶帝的皇子皇女們不知道多少,謝嶸也霸占不了豐慶帝。
淩銳看著她欲言又止,謝嶸道,“隻要不是背叛父皇,你做什麼都不用告訴我,若是你真的背叛了父皇,那麼淩銳,我會親手要了你的命。”
淩銳就閉嘴了。
謝嶸哪怕不是大夫,她能感覺不到豐慶帝手掌乾燥又溫暖?生病的人手掌不會這樣吧?
所以謝嶸就知道這老小子不安好心要釣魚,釣的還是太子這條大魚,隻是父子相疑到這份上,也讓她唏噓。
果然,豐慶帝病歸病,待兒子們好了很多
今天和這個皇子親密交談,明天給那個皇子賜下不少東西。
太子自然會疑心,父皇要是再捧一個敏王出來怎麼辦?
太傅等人勸太子不要多想,“陛下身體不適,殿下替陛下分憂,下了朝去看陛下,儘人子的本分就行。”
太子哪裡能不多想,他是真的怕再出現個敏王,他也沒時間門守在豐慶帝身邊,自然就想知道豐慶帝和弟弟們說了些什麼。
同時,太子也在不運動聲色地掌控宮中防衛。
謝嶸在公主府沒事,就去督促護衛們訓練,雖然太子即便和豐慶帝相爭和她這個公主也無關,可萬一呢?
她還觀察過皇後的坤寧宮,給江皇後尋找藏身之所。
若是太子到了逼宮的地步,必然不會再顧惜旁人的性命,江皇後若是不躲起來,怕是凶多吉少。
能躲哪裡呢?
最後謝嶸盯上了坤寧宮大殿裡的大梁,那大梁十分粗壯,需要幾個人才能環抱,若是上面躲一個人,隻要小心,必然不會被立馬發現。
太子成功後也不會大開殺戒,他需要有人替他描補自己做的事,太子若失敗,那更沒事了。
怕的就是事發當晚,太子威脅挾持江皇後做些什麼。
坤寧宮大殿也很高,怕是得有數十米高,想要輕輕鬆鬆爬上去基本不可能。
但是提早放下軟梯,克服恐懼,那就能快速上去。
這個得保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謝嶸隻和江皇後的心腹內侍苗貴,還有大宮人說了,讓他們安排上大梁的軟梯,繩一拉,軟梯就能放下來,人上去後軟梯收起,就能抹除痕跡。
大殿裡帳幔很多,隱藏一根繩索很容易。
兩個人知道後面色微變,但也沒開口,最後道,“殿下放心,奴婢必定辦妥!”
謝嶸道,“到時候你們一並上去,不要留下來。”
知情的人不上去,落入了旁人之手,謝嶸怕他們受不了刑罰說出來。
兩人也跟著點了頭,心下一陣溫暖。
謝嶸道,“此事關乎性命,你兩人知道就行,不可外泄,否則也不要我提醒了。”
兩人心頭一凜,紛紛點頭。
謝嶸做這種準備看起來毫不起眼,但是一旦被豐慶帝和太子得知,兩邊都會懷疑她的消息來源,豐慶帝甚至會懷疑謝嶸是否背叛了自己。
太子也不會認為謝嶸偏向自己。
好在貴人們不放在眼裡的奴婢們其實並不愚蠢,他們都有自己的能力。
安放好軟梯,苗貴還讓謝嶸看了一下,隱藏的十分好。
苗貴低聲道,“隻不能讓娘娘提前知道。”
江皇後沒心沒肺,有事就會上臉,藏不住任何事。
謝嶸道,“這本就是保命計,到了最後要用的時候告訴她,就說是我吩咐的,你給她看這個就行。”
謝嶸給了苗貴一樣東西,苗貴接過藏於袖內。
表面上看,豐慶帝和太子似乎其樂融融,但內裡,已經波濤洶湧。
太子在書房裡臉色陰沉,“衛縣的護軍正在調動,是不是發現了什麼?”
有人道,“正常換防,殿下不用著急。”
太子勉強穩定心神,“得把淩銳調走,他不會聽我的話!”
有人道,“人往高處走,若是能掌控他,我們便宜不少,福寧公主待殿下一向不錯。”
太子嘴角抽抽,福寧是不錯,奈何自己有個蠢妻子。
事到如今,太子非常後悔當初違拗先皇後娶了現在的妻子,這麼多年了,她沒有和福寧拉近半點關係,小性子倒是一貫要耍一耍的。
太子搖頭,“福寧對孤隻是略加示好,讓她得知太多不行,她忠的還是……父皇。”
所以淩銳也不能拉攏,隻能調離。
到了此時此刻,太子已然不能收手。
待這裡隻剩下他一個人,太子喃喃自語,“是你逼我的,逼我的……”
沒錯,謝嶸也覺得豐慶帝在逼迫太子,可那有什麼辦法?
年老帝王不甘心皇權離手,打壓離皇權最近的繼承人,皇帝也是人,這也是人性。
而太子也絕不會放棄那張寶座,他和豐慶帝之間門的矛盾已經不可調和。
中秋節到了,民間門都在過節,文人們更是對月吟了不少詩句出來。
豐慶帝還沒痊愈,因此並未設宴,但皇子皇女們還是要進宮給豐慶帝行禮,豐慶帝沒有人人都見,皇女隻見了謝嶸,皇子倒是見了好幾個。
作為公主領頭人的寧安,眼裡閃過一絲嫉恨,她永遠都比不上福寧!
拜見了豐慶帝,大家去找各自的媽,謝嶸去見江皇後,然後被江皇後趕走了,“早點回去和駙馬團圓去,彆獨個兒留在宮裡。”
謝嶸笑笑,從善如流,並未告訴江皇後淩銳在半個月前已經被被調走了。
回到公主府,謝嶸吩咐管事查看門禁,叮囑護衛嚴加巡邏,想了想,又讓管事給淩銳的伯爵府傳個信,也就是看好門戶之類的。
公主府處在戒備狀態已經半個多月,大家都習慣了。
吃過晚飯,謝嶸和侍女們打了幾圈麻將就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