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公主四十八(1 / 1)

第二日, 謝嶸帶著隨從來到了那個新館子,掌櫃的親迎,把謝嶸送去了雅間, 是個小院子,十分精致,謝嶸帶來的人也都安排妥帖。

康平早就到了,“先吃茶吃點心,聽聽曲兒。”

一個女子抱著琵琶上來,行了禮,呈上曲目單, 就在一邊等著, 看客人們什麼時候要聽曲兒。

康平道, “今兒請你,你點。”

謝嶸看了看,多是柔媚曲目,謝嶸就道, “就來一個你拿手的,調子輕快些的, ”

咿咿呀呀的閨怨謝嶸不愛聽。

錚的一聲,樂曲開始。

說實話,這個女人的琵琶水平, 換在後世能稱一聲大家, 謝嶸聽得津津有味。

一曲終了, 餘音繞梁,小二彎著腰過來請示,菜肴就開始上來了。

知道這間雅居內的客人有多尊貴,因此掌櫃的是親自照看, 裡面的茶盞,杯盤碗碟都是極好的,就連香爐裡的香也都是極品。

菜色稱得上色香味俱全,謝嶸吃的很高興。

康平見她高興,就覺得等下自己提的要求應該也能行。

兩個女人就是胃口再大,也吃不了滿桌佳肴,謝嶸和康平基本上一個菜就嘗一兩口,剩下的當然也不是扔了,兩人帶了那麼多護衛和下人呢,都撤下去給了他們。

還有那個琵琶女,謝嶸也讓給她置了一個小幾,端了好些菜過去,琵琶女低頭道謝。

雖說是她們吃剩下的,一樣都是乾乾淨淨的。

待吃完飯,撤下杯盤碗盞,上了香茶果品,謝嶸道,“行了,說吧,難為你陪我這半天。”

康平又想嘲諷謝嶸幾句,想想今天的目的,隻能把話咽下去,“那個,你手裡的那個藥,還有嗎?”

謝嶸一聽就知道康平問的是青黴素,咦,她怎麼注意到的?

青黴素再神奇,沒有推廣,也就沒人會在意,而且大夫們學的醫術和青黴素不相關,太醫們試過藥性,知道青黴素厲害,就是不明白為什麼,爭論了好久都沒結果。

要知道現在還沒有細菌的概念,大家弄不明白原理,哪怕知道這個藥效果好,很多太醫依舊很謹慎。

謝嶸故意道,“怎麼,你家裡沒藥材了,你想要什麼呀?”

康平鼻子裡噴氣,“不是藥材,就是上回……你給母後用的那個!”

謝嶸笑嘻嘻的,“那個呀……你怎麼突然想要啊?你不是一向看不慣我?”

康平掩飾道,“誰看不慣你了,彆給我胡扣帽子!是駙馬和我提了,他是從茅太醫那裡知道的,據說那個藥十分好,於是托我問問。”

謝嶸看著康平,“原來是這樣,你這個人吧,是很討厭……”

康平瞪大了眼睛,“喂!”

謝嶸繼續,“……但你不耍陰招,也就還行。”還喜歡橫衝直撞,把自己撞得暈頭轉向。

康平傲嬌的一仰脖,“哼!你也是!”

謝嶸笑,“你還要不要了?”

康平趕緊道,“當然要的!”

謝嶸道,“那我得醜話說前頭,你要,我送你一些也沒關係,你給你駙馬預備,我也能送,但是多了,你也得付錢,那個藥,不便宜。”

康平臉上已經露出了笑容,“我知道我知道,你開價好了,總不會讓你賠本。”

謝嶸就給她開價,除了送的,之外每一份藥得要五百兩銀子。

謝嶸道,“這還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還真不胡說,寧安開口,便是給的錢再多,我也不賣。”

青黴素謝嶸除了太醫院放了些,其他人是一概沒送過,因為其他人都不知道功效 ,謝嶸總不能舉著青黴素四處介紹,“這是好藥啊,這是神藥,好得不得了!”

旁人不得以為她是個神經病。

康平一口應下。

謝嶸讓人把送康平的藥取來給她,“還想要,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康平喜滋滋地點頭。

康平回去,駙馬立馬上前給她脫下披風,滿含希望道,“如何?福寧公主答應了嗎?”

康平十分傲嬌,“也不看看是誰出面,我可是她姐姐!”

駙馬賠笑,心想,“誰不知道您老的脾氣啊,福寧公主就沒和您姐妹情深過!”

康平讓人拿過匣子,“這是她送我的,還想要多,一份五百兩,這藥十分難得,你又說有用的很,老讓寶珠送也不可能。”

駙馬連連點頭,“這個自然!”

價格雖然高,但保命的東西,五百兩不貴!

就這樣,青黴素在貴族階層慢慢地悄悄地散播開了。

謝嶸也不會要多少就給多少,都是限購,深諳壟斷經營的精髓。

年過完,高門大戶家包括皇家都很累,江皇後都好好休息了幾天,現在京裡熱鬨的就是春闈了。

酒鋪茶樓飯館都是這些讀書人高談闊論的身影。

現在太子又出現在朝堂,敏王的人自然不甘心,紛紛出謀劃策。

上京趕考的舉子是天下讀書人中的佼佼者,未來狀元榜眼探花這些中精英肯定出自他們當中,若是一早拉攏了,那就是莫大的助力。

敏王於是一直出入各大文會,把自己禮賢下士的賢王風範做了個十足十。

豐慶帝派出來的人自然看到清清楚楚。

問題是,這麼做的不止敏王一個,太子也在。

太子前段時間被豐慶帝壓得喘不過氣,好容易放出來,聽聞敏王在做的事,心下一急,於是也加入了。

太子是儲君,更加名正言順,投到太子身邊的人比敏王處多多了。

敏王也因此十分憤恨。

豐慶帝得知後面色越發高深莫測。

謝嶸知道後就覺得十分匪夷所思,“他們兩個,是沒腦子的嗎?”

淩銳不懂,“現在外頭都說太子寬仁愛才,敏王的風評也很好,怎麼能說沒腦子?”

謝嶸看了淩銳一眼,“我想到了一個詞,叫南轅北轍,總算是看到現實版了。”

淩銳眨巴眼。

謝嶸微微歎氣,“太子和敏王最希望的是什麼事?”

淩銳用手指向上指了指,謝嶸點頭,“沒錯,那麼決定他們能不能坐上去的是誰?”

淩銳毫不猶豫,“是陛下。”

謝嶸雙手一拍,“對了!那麼他們為什麼不對父皇使勁,偏要去做這些……吃力不討好的事?”

淩銳道,“可以向陛下展示自己的才能啊!”

謝嶸無語,不過再想想,她是因為站在了曆史這個巨人的肩膀上,才能知道這麼多,而當局者一般都是沉迷的,能看清的並不多。

謝嶸輕聲道,“他們都錯了,父皇不在乎他們的才能,太子也好,敏王也罷,其實他們兩個的個人能力都差不多,將來,還有那麼多大臣輔佐,再如何都不會差到哪裡去,除非特彆敗家。”

謝嶸頓了頓,“父皇,他忌憚的是有人對他的權柄虎視眈眈。太子和敏王現在就在這麼做。”

邀民心,甚至還是舉子們的心,這是帝王的大忌。

淩銳目光奇異地看著謝嶸。

謝嶸還在沉思,“難道他們兩個的幕僚團裡就沒人知道這一點嗎?”

淩銳道,“可能,他們沒有公主看的全,他們隻覺得自己不能被對方比下去,要向陛下證明自己比對方更好。”

謝嶸想想也是,大雍傳承至今,其實皇位的爭奪沒有太多的血腥波折,豐慶帝也是平穩接手皇位。

這就導致皇子們沒感受到多大的殘酷爭鬥,史書上的例子畢竟太過古老,看看感慨一下是有的,不落在自己身上,就不會刻骨銘心。

所以太子和敏王目前走的都是他們認為的正常流程,把對方打壓下去就行。

那些陰謀詭計,人心鬼蜮,你死我活,也不是天生就有,是後來經了事一點點養出來的。

這麼說的話,太子和敏王其實還不如後宮裡的女人呢,淑妃出手多麼狠辣,直接就要江皇後的命,差點把整個東宮都拖了下去。

淩銳靠近謝嶸,謝嶸抬眼看他,鼻子動了動,“你衣服上熏了香?”

淩銳耳朵有些紅,“侍女說你喜歡。”

謝嶸笑了,摸了摸淩銳的臉,有些紮手,淩銳經常剃須,隻他胡須旺盛,很快就會再長,須茬子就會紮手。

謝嶸道,“我喜歡我可以給我自己衣服上熏,你出門在外,還得面對兵士同僚,一身香噴噴,不怕人家笑話啊?”

淩銳就彎起了眼睛,“不怕,他們隻會羨慕我和公主琴瑟和諧。”

謝嶸點了他的額頭一下,“我發現你現在是越來越會說話了,以前的木訥是裝的吧!”

淩銳握住謝嶸的手,“以前是我不好,隻以為你身份貴重,我一介武夫,哪堪匹配。一直覺得……你看不上我。”

謝嶸笑靨如花,“雖說我和你乃父皇賜婚,但嫁給你是我的決定,父皇這麼寵我,我若是不願意,就絕不會嫁你了。”

“也不瞞你,原本我是覺得我們兩個便是合不來,那麼搭夥過日子也不是不行,反正我不靠你養,到時候你納你的妾,我過我的日子,也一樣和諧。”

淩銳咬牙,“我如納了妾,公主是不是也要養個面首啊?”

謝嶸眼神遊移,“這州官都放了火,也不能不讓百姓點燈……啊……”

話還未說完,淩銳就一把扛起謝嶸,謝嶸隻來得及叫了一聲。

淩銳把人扛到了內室按到了床上,和謝嶸呼吸交纏。

謝嶸發髻淩亂,面容緋紅,她還在糾結,為什麼不是公主抱,而是扛麻袋,她可是貨真價實的公主啊,淩銳這個混蛋!

淩銳繼續混蛋了一把,侍女們守在外面偷笑,讓小丫頭去傳話備熱水。

夫妻運動後,淩銳輕咬著謝嶸的耳朵,“敏王屬官請我喝酒了。”

謝嶸眼睛晶晶亮,“果真?送禮了嗎?”

淩銳輕笑,“尚未,不過我暗示了。”

謝嶸斜乜了淩銳一眼,“釣魚哦。”

看著謝嶸這般風情,淩銳愛的不行,又俯下身去。

敏王的事急不來,倒是邊關有奏本,彆的倒還罷了,就是對青黴素讚不絕口,所以還想要,多多益善。

豐慶帝讓人去找謝嶸,這是寶貝女兒的東西,豐慶帝也不會從女兒手裡硬奪。

謝嶸也不會親自和官員拉扯,出面的是她公主府的屬官。

謝嶸給出自己的要求就行,屬官會和朝廷官員談判。

最後談下來軍需青黴素八十兩一份 ,福寧公主一年供應兩千份,談判的官員意猶未儘,覺得價格太高,數量太少。

謝嶸的家令就笑道,“差不多得了,這些藥究竟能有多少發往邊關,你我心知肚明,你也不是不知道,在京裡,這藥五百兩一份,有的是人捧著銀子沒地兒買呢,這幸虧是公主的東西,公主一聽是邊關將士需要,特意囑咐價格低些沒事,你要不知足,我這裡就如實和公主說去?”

那官員自然不敢,於是就定下了。

果然,謝嶸得知後就歎息,“就怕是一份都到不了邊關。”

家令賠笑,“不至於,邊關那些將軍將領們必然是要給的,要不然這裡經手的人也沒好果子吃。”

水清告訴謝嶸,“您這裡賣五百兩,聽說那些商人削尖了頭高價收入,轉頭更高得往外賣呢。”

黑市上一份青黴素幾千都有。

謝嶸沉默不語。

淩銳得知後安慰她,“彆多想,這都是正常的,如今沒有戰事,其實那藥也是備著為多。”

謝嶸點點頭,“那就再說吧。”

淩銳頓了頓道,“敏王府的人,給我送禮了……我沒要,斥了他一頓。”

謝嶸睜大眼,“為什麼不要?是什麼呀?”

不都說好了要釣魚的嗎?

淩銳用拳頭地主鼻子咳嗽了一聲,“這混蛋,給我一個宅子,裡面安置著,兩個女人!”

一對雙胞胎美少女,年輕嬌嫩美麗,卻差點把淩銳嚇死。

那人揣測淩銳的心思,認為當駙馬的多半憋屈,淩銳隻傳說有過妾,現在依舊身邊沒女人,那麼給他置外宅,隱蔽又享受,多好啊。

沒成想,淩銳狠狠罵了他一通,轉身跑了。

屬官和敏王抱怨,敏王隻輕笑了一聲,“淩銳這是太怕福寧了吧,你也是,鬨出來福寧怕是得怨我,瞧你辦的什麼事,淩銳乃武夫,送些實惠的就行。”

敏王確實想拉攏淩銳,但他卻看不起淩銳,誰讓如今重文輕武,文官一向覺得武官粗魯沒腦子,都是一群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貨。

謝嶸聽說了原委,感興趣道,“那兩個女子,好看嗎?”

淩銳道,“我沒看,得知後就走了,公主信我!”

謝嶸,“信你,信你,哎,都去了你也不仔細看看。”

淩銳扶額。

敏王現在還沒想過拉攏淩銳做什麼,隻是下意識覺得要這麼做,但也不用著急,畢竟武夫沒多大用。

太平安穩慣了的人,一時半刻是不會有危機意識的,就比如聽到巨響,有的人會立馬躲藏隱蔽,有的人卻會追著巨響去看個究竟,就是因為對危險缺少認知。

豐慶帝哪怕對太子和敏王都不滿,卻沒有做過太大的懲罰,最嚴重的也就是讓太子回東宮待著,冷一下敏王罷了。

連江皇後的事都沒連累太子一分。

豐慶帝對兒子們其實都很不錯,因為掃清了不少肥碩宗室,豐慶帝手裡寬裕了,給成年兒子們的封地就很好,而且還沒有催著兒子們就藩。

彆看太子和敏王鬨得歡,其實都是小打小鬨。

隻是淑妃的擅自動手惹怒了謝嶸,謝嶸是絕對不會讓敏王上台的,敏王上台,淑妃這個賤人肯定會想儘辦法弄死江皇後,謝嶸即便是公主,到時候也沒好果子吃,謝嶸能願意才怪。

兩個兄弟還沒意識到爭位的血腥,後宮裡的女人們已經真刀真槍乾了一回。

其實太子和敏王身邊的謀士屬官都有百般計策,但問題在於謀士們也得察言觀色,他的計謀主公聽不聽得進去,願不願執行,自己費儘心血出謀劃策,會不會被主公厭棄等等。

不是說你出的主意是對的,太子和敏王就會毫無芥蒂的使用,人心複雜,輔佐太子和敏王的人都有自己的訴求,總不能出師未捷身先死吧。

太子和敏王總體上還未進化到鐵石心腸不擇手段的地步,那一些鬼祟計謀就不能拿出來用,連提議也不行,要是被上司認為你是個陰險毒辣的小人,以後還有什麼前途?

特彆是太子身邊,教導太子走正道的太傅等人是不會希望太子學壞的。

他們,包括謝嶸都發現豐慶帝沒有廢太子的想法,隻要不廢太子,太子就彆有太多動作,做的越多錯的越多。

敏王雖然心大,目前還未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淑妃對付江皇後,栽贓東宮敏王並不知道。

春闈如期舉行,一番緊張的考試後,到了放榜日,幾家歡喜幾家愁。

敏王看中的幾個舉子也中了進士,敏王還特意賞了些東西給他們,被豐慶帝的人都看在眼裡。

太子一開始也有動作,現在倒是安靜下來,沒有去搞串聯,可能是身邊的人提醒他了,讀書人為什麼被稱為天子門生,那就是他們是皇帝的人。

然後太子係的人也開始發力,要求藩王就藩。

成年皇子早就有了藩地,還都是好地方,如今也應該去藩地牧民,替豐慶帝分憂。

敏王係自然不願意,離開京城,就什麼都彆想了。

安王被豐慶帝推出來的時候心情也很美,後來被母親鄧妃劈頭蓋臉罵了一頓,在瞅瞅太子、敏王和自己的區彆,終於腦子清醒了。

在有人建議藩王就藩後淑妃‘病了’,敏王也能順理成章留下,總不能和自己的母妃“互相牽掛,若是母妃有個萬一,兒臣該怎麼辦?”

豐慶帝覺得兒子們都走了,隻自己面對太子這個老是盯著皇位的堵心兒子也不開心,於是也就駁了這個提議。

敏王係十分高興,謀士們也能更進一步,“太子這是亮刀了,王爺得做好準備!”

謝嶸也聽到淑妃病了,她冷笑了一聲,若是豐慶帝願意讓兒子們就藩,淑妃病死都沒用,現在不過是豐慶帝也不願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