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彌聲的身份很複雜。

假如是作為股東, 那麼就要從營收的角度來考慮，告訴她花大成本為H.O.T養老，不如花更小的成本去培養新人。

但她假如作為星球的管理者, 同時又跟H.O.T關係密切呢？

李繡滿扶了扶鏡框：“H.O.T現在的情況是這樣, Tony，祐赫, 在元, 他們三個的約是在明年的3月跟4月到期。熙峻跟KangTa呢，是在後年的1、2月。所以祐赫他們三個的續約是從很早就開始談了。孩子們提出每人3億韓元的續約金。另外還想要提高各項分成……但是彌聲, 你剛才也看到了, H.O.T雖然為公司創造了可觀的收益，但他們的成本開支也同樣巨大。僅僅是上個月的服裝支出, 就在1億8千萬元。另外還有唱片製作費, MV製作費，廣告宣傳, 宿舍車輛經紀人的經費。一張專輯的所需要的花費在10億元以上，你經手自己的事業，應該知道我所言不虛。所以公司對於這樣的要求, 著實是心有餘而力不足。況且, 藝人人氣有起有落，今年專輯就隻賣出70萬張, 明年狀況不知如何，總不能讓公司做賠本的買賣吧。”

夏彌聲輕輕嗯了一聲, 難得沒有對他話進行反駁。

“呀呀……”安勝皓輕聲湊到張祐赫身邊，“彌聲該不會是被這個老頭給說動了吧？”

張祐赫微微搖頭，但仍舊沒有開口說些什麼。

“所以。”金景旭看到夏彌聲應聲，也來了點勇氣, “現在的解決辦法有兩個。要麼就是孩子們早一點認清現實，談一個更合適的簽約金。要麼就是……”他目光從五人身上掃過，“留下更有價值的孩子。”

他一直都是更傾向於後者的。

有幾個家夥，他早就看不順眼了，比如說跟夏彌聲交好的李在元，或者脾氣剛硬倔強，有時竟敢公然頂撞他的張祐赫。

從前他們紅的時候拿他們沒什麼辦法，可今年H.O.T專輯銷量稍顯頹勢，他立刻就落井下石給了他們不少臉色看。

甚至就連這一回的續約談判，成員也沒少聽到他的冷言冷語。

“以為自己是H.O.T很了不起嗎？現在我才有資格決定你們能不能繼續當H.O.T！”

“3億，想錢想瘋了吧？你以為你是誰啊？在隊伍裡面人氣排行第幾？總共才寫了幾首歌？”

“大明星？狗屁！”

“早點認清自己的身份吧。離開S.M離開H.O.T你們根本什麼都不是。”

回想起這些，金景旭的心裡油然生出一些得意。

紅遍了韓國又怎麼樣，這些藝人算是什麼呀，還不是要被他踩在腳下還不是要看他的臉色。

這些得意沒能完全隱藏的住，有那麼一點浮現到了眼睛裡面，不過，在對上了夏彌聲的目光以後，那丁點的得意就又立刻凍住了。

隔著桌子夏彌聲的目光朝自己看來，她臉上其實還帶著淺淺的笑，但是她的目光，深邃而犀利，令人無可遁行。

金景旭頭皮發麻，覺得自己所有的想法都被她看穿，整個人不由有些慌亂。

雖然說，夏彌聲的年紀非常小，但是現在，在這個會議室內，還有誰會小覷她呢。

“我覺得，還有一個解決辦法。”夏彌聲涼涼看了金景旭一眼，在所有人都朝她望過來時，笑了笑繼續說道，“既然你們都認為H.O.T開支大甚至有可能是虧本的買賣，那不如讓我來承擔這個風險……把H.O.T轉交給我吧。”

“這怎麼可能呢。”金瑛敏脫口而出。

這話說的夏彌聲又笑了。

這個笑裡滿滿都是不掩飾的嘲諷。

“你看。”她朝李繡滿看去，“你剛才說的那番話，又再一次的浪費了大家的時間呢。”

一堆沒有用的屁話。

是，他說的內容看似誠懇，數據難得的沒有摻上水分，但是，計算藝人的價值，難道僅僅隻看銷量嗎？

曹誠模銷量也高啊，他今年的這張專輯已經賣到了160萬。

但H.O.T的商業價值評估有100億而曹誠模卻隻有43億。

跟她聊支出與銷量卻對商務止口不提，難道不是在耍流氓嗎？

H.O.T要是真的不賺錢，李繡滿又如何能夠暗箱操作S.M上市，自己賺的盆滿缽滿呢？

“H.O.T是我一手培養的組合，孩子們是我一個個挑選出來的。他們幾乎是我看著長大的，就跟我自己的孩子也差不多了，”李繡滿歎息著打起感情牌，“我內心從未想過要組合解散，續約遲遲談不下來，我想是因為雙方都對對方的立場不夠體諒。這些方面，我們都是可以再商談的，大家各退一步。”

他這話的意思，當然也是不願放手了。

整個組合拱手送人，那怎麼可能呢。

“我不續約。”但在這個時候，張祐赫開口說道。

語氣輕柔卻異常堅定。

眾人目光都朝他望去。

金景旭一拍桌子：“你說什麼！”

他能冷嘲熱諷的捏著他們不給續約，但聽不得他們自己放棄續約。

“我說。”張祐赫偏頭看他，不緊不慢的又重複了一遍，“我不打算跟S.M續約。”

“我也不續。”李在元跟著說。

之前不是嫌他們沒有價值，嘲諷他們離開S.M就不行了。

就算是不行，李在元覺得，現在他也更願意去聲色跟著彌聲。

夏彌聲抬眸看著他們，笑了笑。

內心給他們豎了個大拇指。

一個想要，一個不給，這樣的局面被張祐赫出言打破了。

這難道隻是兩方的拉鋸嗎？這其實是三方的啊。

“小孩子家家的。”李繡滿沉下了臉，“要想清楚了才能開口啊。”

腦門不由的有點冒汗。

今天以前，他認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雖然也不是沒有H.O.T會解散的設想，但這一幕真的發生在自己面前，他還是感到心驚肉跳。

S.E.S雖然也很不錯但是商業價值根本無法同H.O.T相提並論，神話還沒發展起來，Fly to the Sky更是連神話都比不上。至於寶兒……有夏彌聲在上頭壓著，明年是否能夠順利出道都未可知。

H.O.T的重要性，在成員們真正決定要離開的這一刻好像才完全凸顯了出來。

用手指蹭了蹭眼角，他又歎息著說道：“聽到祐赫跟在元這樣說話，我真的感到很心痛。”

語氣拳拳，好像真的受到了很大的傷害。

“是誰讓你們成為藝人，是誰讓你們站上舞台，是誰讓你們像是現在這樣享受著粉絲們的熱愛？”他接著質問，“現在當著公司裡提拔過你們的人的面說出這樣的話來，你們就絲毫也不會覺得愧疚嗎？”

李在元就說不出話了。

李繡滿這樣的態度的確比金景旭更難招架。

愧疚不愧疚的先不說，在這樣的場合被質問，不由自主的好像就矮了一截。

張祐赫倒是想要反駁幾句，不過被夏彌聲搶了先。

“哎一股，”夏彌聲有點不耐煩的歎氣，“就彆再道德綁架了吧。雖然是你讓他們站在舞台上，但你讓那麼多人站在舞台上，最賺錢的不還是H.O.T嗎，哥哥們的個人才華與努力可不能被你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就給抹殺了啊。更何況，他們已經給了你足夠的回報了。三億的續約金都要被拒絕我聽著也很心痛呢。還有把哥哥們當成是自己的孩子，那公司上市以後社長你給股份了嗎？”

對著李繡滿完全黑下來的一張臉，她又笑著問道：“難道是擔心哥哥們年輕愛揮霍，所以寫在遺囑裡了？”

就算李繡滿再怎麼裝模作樣有城府，聽到這句話也忍耐不住了。

“夏彌聲！”他重重一拍桌子，“這是你作為後輩應該對長輩說的話嗎？你究竟懂不懂禮貌？”

這一下是帶了怒氣的，桌面震動，就連他身邊的金瑛敏也被他給嚇了一跳。

可對面李佑正接著也重重拍著桌子站了起來：“你對彌聲好好說話！”

李繡滿：“……”

他覺得自己人生最憋屈的時刻，不是年輕時壯誌未酬，不是他好不容易培養了玄振英結果對方敗給D品完全葬送自己的藝人生涯，不是H.O.T出來以前他在小破樓裡一籌莫展，而是現在，他，在他自己的公司裡面被威脅。

“生意場上講什麼年齡資曆啊。”夏彌聲也一點沒有震懾到，“說到禮貌……我作為股東今天好像也沒有受到什麼尊重吧？賬面一塌糊塗，新年計劃也是，開會到現在，一點都沒聽到我想要的重點。”

“你想要什麼？”李繡滿沉著眼看她，也不耐煩再兜圈子了，“你想要H.O.T。”

“唉，這就對了。”夏彌聲輕笑撫掌，“你終於想明白了啊。”

她放下手也收了笑，微微壓下了下巴看他：“我要H.O.T。要成員，要商標，要歌曲版權。你開個價吧。”

“不可能。”李繡滿說。

他收起了那些虛偽的笑容，恢複到了冷漠的精明的商人的本來面目。

“你雖然年紀大，卻總是這樣輕浮。”夏彌聲望著他，“為何總是輕率的下結論。”

“我不可能會把H.O.T給你。”李繡滿道，“就算成員統統不續約，他們也拿不走團隊名，唱不了他們的歌。那樣的話，就算他們五個人在一起，他們又算什麼呢？”他說到這裡，就又快意的笑了，“隻要我攥在手裡不賣，你又能怎麼辦呢？”

夏彌聲就也彎了彎嘴角：“你這是在跟我賭氣嗎？”

李繡滿沒有說話。

他有這個意思。但他也想看看她究竟能開出個什麼價來。

假如她開出來的價碼不能夠讓他滿意，那麼他也會嘲諷她：好像是抱著買下H.O.T的決心來的，結果就是這樣而已嗎？

“我確實有錢，能夠開出讓你直接點頭的價碼，”夏彌聲輕笑道，“但我也不是冤大頭，不值得出的錢，我半毛錢都不會多花。所以現在，讓我們來談談S.M。”

“S.M？”李繡滿內心浮起不好的預感，“S.M有什麼好談的？”

“首先，”夏彌聲道，“偽裝入賬，虛假增資這是違法行為，一旦被告發有人恐怕要面臨牢獄之災。”

一句話石破天驚。

“你怎麼會知道的！”金景旭驚懼道。

這是很隱蔽的公司內部行為，目前為止並未外泄。

夏彌聲笑了笑：“要是有人發現站在我這邊更有前途，早早的送上投名狀，我一定是歡迎的。”

這是暗示他們之間出了叛徒嗎？

李繡滿目光在眾人身上掃過一遍。

這件事，隻有管理層才知道，所以會是誰？

“哥。”金瑛敏對上他的目光，湊過去輕聲提醒，“小丫頭片子的挑唆罷了，你可不要中計了。”

李繡滿：“……”

的確，有心要查，並非查不出來這件事情。

夏彌聲的攻心計罷了，他不應該這麼沉不住氣的。

但因為對面丫頭太棘手，幾次三番都占不到上風，所以李繡滿情緒也確實無法做到像平日裡那麼冷靜。

“第二。”夏彌聲說道，“你的那個‘like企劃’也很不把股東放在眼裡。‘負責所屬藝人們的音樂谘詢與製作，支付唱片銷售額的15%作為手續費’”她偏偏頭，“剛才的賬單上面，今年S.M一共支出了多少給‘like企劃’來著？”

“21億韓元。”李東準回答她。

“今年S.M的利潤？”

“說是18億4600萬韓元。”

夏彌聲被逗笑了：“社長不見得是大韓民國最好的製作人，但一定是大韓民國最貪婪，最會圈錢的製作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