罵,實則是帶著心機。隻是與她過招的人極難發現。
“我父親是我父親,我是我。”霍言山強壓著心中怒氣,與花兒和氣交談,他不想惹怒她,小心與她周旋。外頭侍衛端進兩碗湯來,霍言山率先端起一碗,又給花兒一碗,緩緩道:“江南梅雨季潮濕,喝些祛濕的湯,身子骨也爽利。”
“我不喝,再潮濕也沒有狼頭山一年四季大霧潮濕,我不是好好活過來了?”
“不喝就不喝。”
侍衛就把那碗湯放在了桌上,湯冒著幽幽的熱香氣,不同於彆的湯,那香氣更醇厚些。花兒看了眼湯碗,再看一眼霍言山,嘴角一扯,笑出了聲。
“笑什麼?”霍言山問。
花兒搖頭,再長聲嗟歎:“哎!”
“你又歎什麼?”霍言山再問。
“我歎霍琳琅,朝廷重臣,有望坐擁天下,卻連一個賤商白棲嶺都鬥不過。有兒子的百萬兵權又如何?不一樣追著金銀珠寶跑嗎?”
霍言山捏著碗的手一緊,一鬆,又恢複了常態。花兒推推面前那碗湯,對他說:“這碗也喝了罷!”
“喝不下了!”霍言山站起身來,若無其事走了。
梨子端起那碗湯朝外倒,罵一句:“誰要喝你的破湯!誰知道裡頭有什麼臟東西!”
“晚了。”花兒說:“臟東西不在湯裡,在碗邊兒呢!”霍家人對用香太執著,這些年花兒屢次與他們打交道,深知他們的香比毒還要毒。大多數的毒,隻要管住嘴,不吃進肚子,那便無礙;可香不一樣,隻要還在喘氣,那香氣便隨著一呼一吸進入到身體。
花兒一早在京城見識過霍家人用香,京城人發瘋的、變傻的、失魂的,什麼罕見姿態都有、那時可是將京城鬨了個天翻地覆的!那時霍琳琅還在納罕,那香為何對花兒不管用?他甚至想抓她來,將她活剝了研究一番。
後來花兒去滇城,說到底是為了霍家的香,她跟霍言山在林子裡遊蕩,看似與他在插科打諢,實則也在套他的香。她對霍家的用香手段已是了如指掌,如今大抵已是百毒不侵了。但霍言山對此並不完全知情。
自那一日起,除卻梨子親手為花兒做的飯,霍言山每一餐都命人端一些奇奇怪怪的玩意兒上來,東西各異,但香味相同。花兒裝作不知道,但兩日後就傳出她時常酣睡的消息。
到了那一日深夜,她的屋內傳出鼾聲,外頭的侍衛無聲嘲笑:又打鼾了,這女將軍八成是跟男人待久了,鼾聲比男人還要大。侍衛們聽著嫌煩,漸漸就有了懈怠,也不知怎了,東倒西歪睡了去。
城內漆黑一片,霍琳琅說有光亮人心就不安穩,這下好了,沒有燈光,也沒有星月,隻有纏綿下起的雨,這座城如死了一般。
巨佛的腳趾下蹲著兩個人,他們省去寒暄,直奔主題。
“你可知白棲嶺留在江南了?”花兒問。
懈鷹當即搖頭。
“那你知他可能去哪裡了?”花兒又問。
懈鷹點頭,說了一個地名。
“去那做什麼?”
“與葉華裳和阿勒出彙合。”
花兒隻覺得一陣頭疼,這裡面太多她不知的事,整日被動猜想白棲嶺的心思和行蹤令她煩躁。懈鷹好不容易得著機會,忙與她訴苦:“夫人…”
“叫誰夫人呢?誰是你家夫人?”花兒瞪起眼睛,順道拍了懈鷹一巴掌。懈鷹忙告饒,接著道:“二爺與那柳氏清清白白,此事二爺亦是無奈之舉,您彆怪罪二爺。”
懈鷹見花兒不為所動,又解釋道:“此事非常複雜,一兩句說不清,總之二爺心中有姑娘。”
“你如今還能與他通信嗎?”花兒打斷他。
懈鷹點頭:“法子是有的。”
“那再好不過,你給他送信,就說從前不與我坦誠的,往後也彆與我說。本將軍早就休了他,讓他往後多照照鏡子!”
花兒說完抬腿就走,她惦記著那幾個侍衛,怕是快要醒了。懈鷹想要追上她再說幾句,聽到遠處有動靜,忙轉身跑了。
花兒琢磨著葉華裳的事,白棲嶺不找穀為先找葉華裳?他到底要乾什麼!
作者有話要說:
第118章 吹夢到西洲(十七)
白棲嶺帶著柳氏和放兒磨蹭向北走。
出江南的時候看起來很是急迫, 但走了兩天後,突然就慢了下來,先是借口疲累, 找了家客棧住了兩日。
在柳氏好說歹說之下, 白棲嶺終於同意繼續帶著小丫頭和乳母。柳氏不會帶放兒,帶著帶著就急了, 反倒白棲嶺更有耐心些。有小丫頭和乳母在,倒是省了許多事。
放兒在馬車上坐不住, 時常哭鬨, 這也成了他們走不快的理由。隻要放兒一哭, 白棲嶺就叫車夫停下, 也不管在哪,將放兒弄下馬車, 讓他儘情在路邊玩耍。放兒玩耍,他在一邊伸胳膊撂腿舒展筋骨、一派怡然。
後頭跟著的人不知他賣的什麼關子,他自在,他們也樂得歇著, 在某個地方一耗就是一個時辰。天氣漸暖,這樣耗著, 困意就來了, 隻要白棲嶺沒有異動,他們甚至還能睡上一覺, 這趟差辦得煞是逍遙。
柳氏總回頭張望, 看起來不是很自在,白棲嶺就問她:“你看什麼?舍不得江南麼?舍不得也不必難過, 早晚要回來的。”
“不是, 隻是擔心放兒受不住這一路顛簸。”柳氏推脫到放兒頭上。她出來這兩日, 總會心慌,擔憂路上出什麼事。夜裡睡覺聽著外頭的動靜,心裡也害怕,一是怕有人上前尋她被白棲嶺發現,二是怕惹上其他禍事他們無法應對。
“不行你就帶放兒回去等我,待我拿到萬貫家財就回去尋你。”
柳氏慌忙搖頭,眼中湧起淚水:“不,一家人不能分開。前頭就是刀山火海,我也隨夫君下了!”她說著話就要向白棲嶺懷裡偎,幸好放兒哭了,柳氏不得不過去安撫她。
夜裡都睡了,柳氏聽到白棲嶺的鼾聲,又輕聲喚了幾聲,見他沒有回應,便披衣下床出了門。出了客棧向北走,在一座石橋底下,有人在候著她。柳氏握緊衣袖裡的刀,上前幾步。那人竟是許久未見的小貨郎!
小貨郎一把拉過柳氏,要與她在橋洞裡苟且一番,柳氏再三掙紮他才作罷。
“你去哪了?”柳氏問小貨郎,他好久不見了,之前她以為她也飄在河上頭,莫名死了。
小貨郎一擺手:“彆提了!”他與柳氏講了他的遭遇,有一日推著小車去鄉下送信,不知得罪了誰,被人打暈了綁在了樹上兩日,差點渴死餓死之時被人救下了。返程路上,又遭遇了一支暗箭,這下好了,養了數日傷。
“差也沒辦妥,身上東西丟了。”小貨郎有些沮喪,跟柳氏訴苦:“回來後又被罰浸水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