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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花深處 姑娘彆哭 4142 字 7個月前

屢次接觸,那時也偶有念頭,這老人雖看著古怪,但興許是好人。霍琳琅印證“人不可貌相”的道理,他的風骨不過是沽名釣譽自善其身,經年累月修習出來的姿態罷了!這種人最可恨!

陳年積怨湧上心頭,當霍琳琅的眼對上花兒的,帶著偽善的慈藹。梨子想起舊事,很是害怕,躲向花兒身後,雙手死死捏著她的衣擺。花兒牢牢擋在她身前,並不回避霍琳琅的目光。

侍衛搬來一把椅子,花兒這才看到,霍言山走在人後,像是有心事,皺眉沉思,無言站在霍琳琅身邊。所有人大氣不敢出,垂首看著腳尖,生怕哪一眼不對,便惹火上身了。

霍琳琅抬手放下,就有腳鐐聲由遠及近,打破沉寂的夜。眾人終於抬起頭,不過是想知道這城裡被砍頭的第一人究竟是誰。

花兒也順著眾人目光看去,看到一個低著頭披頭散發的人。她看不清來人,但從身形分辨出來那不是懈鷹。那懈鷹呢?花兒的目光在人群中逡巡,終於在一個極隱蔽的地方,看到一雙熟悉的眼睛。二人隻是短暫對視,而後迅速分開。

花兒身後的梨子卻驚恐地啊了一聲,而後愈發捏緊了花兒的衣裳,身體抖了起來。花兒回頭問她:“怎了?”

“是他。”

“誰?”

她回頭看梨子,小丫頭緊咬著嘴唇,大滴眼淚落下來,花兒懂了,是那個說早晚要帶她逃出這座城的人。

“怎麼會呢?怎麼會呢?”梨子神情木訥,不停地叨念:“怎麼會呢?”

怎麼就不會呢?花兒想。這裡人人自危,人人都想活命,有人以他挖暗道為由出賣他,以換取什麼好處,這也並不意外。梨子已然站不住了,花兒扶她坐在一邊的石墩上,蹲下身去問她:“要不要回去?”

梨子搖頭,死死盯著那斷頭台。

大刀舉起來的時候,花兒想喊一句“刀下留人”,以幫梨子留住一個念想,卻有人突然橫在她前面。那人足高出她半身,大手捏住了她的脖子。花兒迅速踢出一腳,卻踢到一個空空如也的□□。

她聽到人群發出抽泣聲,緊接著血腥氣彌散,梨子頭一栽,倒在了她腳邊。眨眼之間,殺戮結束了,那巨人從她面前閃開,給她讓出視線。霍琳琅正玩味地看著她,那神情仿佛在說:“你以為這還是你的地盤嗎?你又是誰?”

花兒不看他,隻是看著那高台。巨佛下本應有的慈悲,被血腥味湮沒了。江南煙雨中矗立多少寺廟,眾人於佛前燃了多少柱香,還有多少心願祈求圓滿,在此刻都成了笑話。

可悲!可悲!

霍言山站起身來,回身看著自己的兒子。當他聽說霍言山把花兒帶進這座城的時候,第一個念頭就是這個兒子廢了。他年歲漸長,卻做下這等衝動事,令他很是失望。但念在他夫人娘家的百萬兵權,霍琳琅並未發作。他原本要去追白棲嶺,卻還是抽身再來一趟,想看看自己這個兒子對那女子究竟到了什麼程度。

多年以前,他從北地歸來,對霍琳琅說:此行事敗,又差點殞命,是兒子不好。兒子不該輕信女子。

霍言山何時輕信過女子?話雖講半句,但霍琳琅什麼都懂了。他暗暗派人去查,得知了在那燕琢城裡曾有那樣一個賤民,曾救過他一命。

京城得見,霍琳琅見白棲嶺對她十分不同,也因此對她有了側目。女子顯然不是幾年前的模樣,面目豐盈神情英朗,灼灼其華。霍琳琅想:兒子念過這樣一個,倒也說得過去。

他有心拉攏她,試探幾次均未果,知曉這是一個認死理的,也就不再打她的主意。在霍琳琅心中,可用之人留著,一旦威脅到他,無論誰,都可殺。

他對花兒動了殺心,卻數度陰差陽錯。今日她在這空城裡,一時之間倒也不會鬨出什麼動靜了。霍琳琅決定賣自己兒子那百萬兵權一個面子。

他並未訓斥霍言山,甚至拍拍他肩膀,轉身走了。

高台上的血漸漸乾涸,霍琳琅走的時候又看了一眼,那人當然要死,他決不允許他的京城有一條他自己不知道的暗道。他死有餘辜。

霍言山很意外霍琳琅沒對他發難,一直送霍琳琅到城外,看他上了船。

“從今往後,這城裡夜裡不要點燈了。”霍琳琅說:“燈一亮,人心就不安穩。”不安穩,想琢磨著蠅營狗苟和出路,會惹出許多麻煩。

霍言山點頭,回過身看到月色下的高樓,像個怪獸。不知為何,他抖了一下,再回頭,霍琳琅的船,已沿河而去了。明月如洗,孤影倒映,漸行漸遠。莫言山對那影子生出一絲陌生來,好像他看著的不是自己的父親,而是一個毫不相乾的人。

“他接下來去哪?”霍言山問侍衛。

侍衛搖頭,又欲言又止。

“儘管說。”

“白棲嶺出城了,有人說霍大人要隨他去。”侍衛還有話不知當講不當講,霍言山見狀命令:“說!”

“蘇州河邊有一個聞名天下的繡娘,那繡娘繡鴛鴦戲水,水波紋能動,鴛鴦像活的;繡…”

“直說。”

“近日那繡娘得了一筆銀子,要繡一身龍袍。本來這事應是絕密,但那繡娘的丈夫是個沒心沒肺的,醉了酒在外頭胡說,下一日就栽倒在河裡,淹死了。”

霍言山懂了,此事為真。他問:“然後呢?”

“然後…事情是飛奴辦的,後面的事小的不知了。”

飛奴,又是飛奴。

霍言山一瞬間就感到與父親隔了心,家中那些禦用的繡娘他不用,卻讓飛奴在外面尋繡娘,顯然是怕他知曉。他怕是唯一一個被父親蒙在鼓裡的人了!父親要登基做皇帝!父親騙他!父親明明說這天下都是為他打的!

霍言山攥緊拳頭,又迅速分開,笑著對侍衛道:“此事就此了了。待父親登了基,我許你榮華富貴。”

侍衛忙磕頭道謝,而霍言山,又看了一眼霍琳琅離去的方向,轉身進了城。

侍衛提著一盞燈籠,寂靜的城裡隻有這一盞燈籠,萬物都隱進黑暗中了。霍琳琅說得對,沒有了燈,人就隻能窩在黑暗中,做一個睜眼瞎了。

他走著走著,決定去那暗道看看,他心裡有了一個大膽的念頭,無論如何都壓不下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第117章 吹夢到西洲(十六)

穿過那片樹林, 一直向前走,在將要出城的地方有一片廢墟。那廢墟是建京城過程中留下的一些廢料,胡亂陳列著, 原本是要待它昭告天下之時再運出去。殊不知有膽大者, 在廢墟之下,挖了一條暗道。

霍言山跳下去, 狹小擁擠的暗道,不過隻能容納一人貓腰爬過去。那人是個好把式, 暗道內陰暗潮濕, 他不知用了什麼手段將土拍實了不掉落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