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兒去樹叢裡找,看到在埋伏在樹後的穀家軍,她踉蹌過去,對那人道:“快!帶我去找大將軍!”
她的身子已經不屬於她,每走一步都連筋帶骨地疼,在見到穀翦的一瞬間,摔坐在地上。彆人忙給她送水和吃的,她狼吞虎咽吃了一口,想起白棲嶺算是吃不到了,那一口噎了很久才咽下去。
她請穀翦給她紙和筆,找了一個清靜的地方,埋首進去。她記得奔跑這一路所遇的每一株樹、每一個岔路口,她一言不發快速去畫,將那輿圖分毫不差地謄抄上去,並加上了自己的一路所見。
這是她作為穀家軍斥候探得的第一份輿圖,她聽到穀翦讚她:妙絕!妙絕!
可惜白棲嶺聽不到了!
聽不到她的大將軍誇她!
花兒哇第一聲,哭了出來!
她這一哭,嚇壞了柳公,趁著彆人去研究那輿圖之時,將花兒拉到一邊。
“可發生什麼?”
花兒一時控製不住,幾次張口都被自己的哭聲堵回去,過了很久方抽抽嗒嗒將白棲嶺被剮刑的事說了。她逃跑之時,他已被剮了一刀,仰著脖子痛也不喊痛。花兒扯著柳公衣袖道:“柳公,柳公,白二爺他沒有全屍。他的骨頭會被剁碎喂野獸、燉湯,總之白二爺在這人間什麼都不剩了!不剩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被突發工作縛住了手腳,挑戰日萬失敗了。十月份一定挑戰兩次給大家一個交代,愛你們呦
為表歉意,截至明晚22:00,本章評論均有20jj幣紅包。抱歉我的好朋友們
第50章 額遠河硝煙(十)
這些時日柳公與穀翦一同著急憂難, 夜不能寐食不下咽,在人至老年後重拾滿腔怒火,想燒儘韃靼和壞人。此刻捋著日漸稀疏的那把胡子, 聽花兒哭訴白棲嶺就這樣“死了”。
以柳公對白棲嶺的了解, 他雖性子暴烈,但頭腦清楚, 萬萬不會要自己在去往江南大倉的路上被敵人半路攔截,成為彆人的階下囚, 更何況又千裡迢迢馬不停蹄運回霍靈山。這一定事出有因, 而他來不及相告他們。
他勸慰花兒:“白二爺能在這亂世趟出自己的道來, 最不看重的便是生死, 謹小慎微得以平靜度日,亡命之徒方能稱霸一方。這等人, 活著不必慶幸,死了不必惋惜。”
花兒聞言,哭得更厲害,她是自責自己明明有機會與霍言山談條件救他, 但她救了彆人。
柳公搖頭擺手:“更不必。你若救他不救彆人,他心中定也不好受。你想想你救的是何人?一個是你打小一起長大的情同手足的哥哥, 一個是穀家軍的少將軍, 於情於理你都該這樣做。再者,你以為你說要救白棲嶺, 那霍家少將就會放嗎?那匪首就允許嗎?不會。彆人你都能救, 唯獨白二爺你救不了。他得自救。”
“他自救不了,他被人剮了。”
從前燕琢人總這樣罵人:喪儘天良、斷子絕孫, 定死於千刀萬剮!花兒那時不懂千刀萬剮是何等極刑, 如今她見識了, 終於知曉這咒人的話多狠了。
柳公見她鑽了牛角尖,自知勸不了,就要她一人呆著,自己則去找穀翦。柳公勸人有一套,勸自己則差點功夫,走路時候腳飄忽一下,差點撞在樹上。見到穀翦就說:“白棲嶺凶多吉少。”
“他有武器,沒人敢殺他,無非是做樣子。他心中也自知。”
“那他嚇唬花兒做什麼?”
“誰知道他要乾什麼?”穀翦再三思量,方道:“老頭你白活了,也著了白棲嶺的道了。他是你帶出來的,如今卻青出於藍了!”
柳公冷靜下來,忽然拍著額頭笑道:“這小子!這小子!”
“摟草打兔子,稍帶手小燕歸就上套了。”穀翦眨眨眼,而後將那張輿圖給柳公看:“看到了嗎?白棲嶺認定的斥候,果然有斥候的樣子。你見過哪一個小斥候第一回 就畫出這樣的輿圖來?哪一個?柳條巷出能人,照夜和燕歸,都是一等一的奇男子奇女子。”
“再過一個時辰就開拔,明日天黑攻打霍靈山老巢。”穀翦敲著輿圖,大將軍溝壑縱橫的堅毅臉龐有了苦笑:“征戰一生,萬未料到會走上占山為王這條路。”
“前羽兄,臥薪嘗膽,十年未晚矣。”柳公安慰他:“至少有你在,韃靼就算趟過了額遠河,但再過不了霍靈山。”
這不過彼此是談笑罷了。
穀家軍能撐多久,要看天下能人誌士有多少,如今江南大倉的糧不知在哪、運糧的白棲嶺再返霍靈山、韃靼已正式接管燕琢城,而京城,表面風平浪靜,內裡暗潮湧動。
開拔之時仍由花兒帶路,她經曆短暫的休憩恢複了大半體力,怕誤了剿匪,一直在前頭小跑,要打急行軍的頭陣。柳公見她如此,對穀翦說道:“這是要去報仇了,為她的白二爺報仇。”
花兒心中的仇恨越壘越高,眼看著要突破她的心牆,她覺著自己馬上要成魔了。她隻想快點到,將那些剮人的家夥通通殺光!這世道,有人吃人、有人剮人,毫不敬畏天地神明人倫,這等人就該死!
上山路不同於下山路,一下一上,腿早就軟了。每上一個台階都抖,她按住自己的膝蓋不許她抖,抖得再厲害的時候,就從路邊撿起一根粗枝拄著。
柳公心疼她,要她慢些,這路也未必一定要她帶,左右有圖,不會丟了。花兒不肯,她擔憂萬一圖錯了,她的頭腦還能分辨。
她真的累壞了,不過強吊著那口氣罷了。
柳公問她:“若白二爺真的死了,你當如何?”
花兒道:“我想通了,我不自責,我替他活。父母將我帶到這世上,阿公阿婆將我抱回去千辛萬苦養大,不是叫我自怨自艾裹足不前的。無論誰生誰死,難過就哭,哭過就好好活。不然我也對不起為救我而死的阿虺哥哥。”
桃李年華,參悟生死,重情重義,又能看開放下,何其不易。就連柳公都被她感動,連念了三句好。山間濕冷,她內熱外冷,一交一替,又被抽走一些靈氣。
“行軍打仗就是這樣嗎?當年穀大將軍千裡奔襲亦是如此嗎?”花兒問柳公。
“當年前羽兄千裡奔襲,在旁人出乎意料之時甕中捉鱉,應是比當下還苦累。但會比當下暢懷。那時人心是好的,當下,人心是壞的。那時前羽兄不必擔憂身後,當下他的身後亦是虎視眈眈。”
“我敬佩穀大將軍。”
“你跟穀大將軍有幾分相像,都是拿得起放得下之人。你們均曆經大悲而不崩為人本色,是世間少有之人。”
花兒有些羞赧:“柳公您彆誇我了。我好累。”
“待這仗打完,就歇歇。”
“待這仗打完,要給白二爺燒小人兒。我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