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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花深處 姑娘彆哭 4176 字 7個月前

那本是那趟險途中的一句戲言,今日卻被命數揭去戲言的幌子,變成了不爭的事實。

“好!”穀大將軍道:“好!斥候!”

柳公在一邊摸著胡子,他想:這個女子真了不起,才短短幾天,她就從痛苦中站了起來。她看起來已經忘卻了痛苦。

那天夜裡,花兒找了一棵樹爬上去。那棵樹最高,離天最近,她仰頭看著天上,一顆一顆星都亮著。銀河浩渺,不知人間疾苦。照夜來尋她,也爬上樹與她坐在一起。在他們很小的時候,城外的老樹是他們的棲息之所,掏過鳥窩坐在上面嬉戲。孩童無憂愁,講的都是如今想來無趣的家長裡短,那笑聲卻是真切的,教如今的他們想起來就心痛。

他們要思著念著的人太多了,多到那些名字許久都念不完。花兒想:說書先生說的對,這人呐,見一面則少一面。分彆之際從不道來日方長。江湖路遠,沒有來日,沒有方長。聽聞生死之信,談笑處之,其餘皆是罷了!罷了!

他們勸慰自己罷了,放下罷,卻又放不下。花兒問照夜:這場噩夢我們會做一輩子嗎?

照夜啜泣一聲:它將如影隨形。

花兒從樹上下來,念了一句:“今日是阿虺哥哥和阿婆的頭七。”

“是柳條巷和燕琢城的頭七。”照夜說。

“我們燒點紙吧?”

“沒有紙。”

“燒點樹葉吧。”

他們找了個僻靜之處,枝葉濃密,把他們罩在裡面,攏了許多枝葉,想為亡魂祈福。然而剛下過雨,那火無論如何點不著,好不容易點燃了,又憋的都是煙。

兩人咳著咳著就咳出了眼淚,花兒抽泣著說道:“頭七了,上路罷!彆回頭。”

照夜在一邊抹眼淚,一個勁兒往火堆裡填枝條,想讓那火旺一些、再旺一些。

小阿宋這些日子總會做夢,她會哭著從夢中轉醒,抱著花兒的胳膊哭。花兒說:“阿虺哥哥,今夜你給阿宋托夢,要她好好的,彆再哭了。你去的路上帶著我阿婆,阿婆年紀大了,不知黃泉路好走不好走?”

“還有啊,你在那頭也幫我尋著點我阿公。有件事我愧對阿婆,其實我見到阿公了,隻是阿公…他…我不知阿公是否還活著…”

“上路吧,上路吧!”

林間的煙竟擰成了一股,帶著兩個小火星向上走了,穿越林間的縫隙,一直去到天上。恍惚之中,恍惚之中,他們看到一座燈火通明的城,和一些面目模糊的人,他們站在天地相接之處,城還是那座城,人還是那些人,在星河浩渺的夜空之中,漸行漸遠。

他們應該是去了天上,因為那星更亮了些;他們一定去了天上,因為眨眼之間,星如雨落。

“他們走了。”花兒喃喃道。

“是的,走了。”

他們並排站在那裡,再也沒有講話。

作者有話要說:

第42章 額遠河硝煙(二)

五天後, 花兒收到一封信,夾在給穀大將軍的密信裡。老人家拆信之時神情嚴肅,看到那信中信, 不過一頁紙, 上面畫著一朵花,紙上像鬼畫符。老將軍何等聰明, 對身邊的柳公道:“有人遠在千裡之外,自己尚且生死難定, 還有心思鬼畫符。”

柳公摸著自己的美髯半晌, 將那紙看了, 想來寫信人料想彆人看不懂, 是以不避諱。燕琢城之事令人煩憂,但這頁紙卻是逗笑了二位長輩。

“白二爺難馴, 卻赤誠,一旦把誰當作自己人,哪怕他死了也要在閉眼前把人安頓好。他走之時正是花兒最難熬的時刻,這一路他應當是在惦念的。”柳公不知為何突然喟歎一句:“前羽兄, 你我都老了!”

穀大將軍本名穀翦,彆人永遠叫他大將軍, 但故人喜歡將他的名拆成小字。柳公人生第一仗就是與穀翦一起打的, 細細算來也有四十餘年的交情。

穀翦哼一聲:“本將軍可不老,氣沉手穩, 那韃靼見我仍舊趴地喊娘!”言罷叫人把花兒傳到帳內來, 見到她就故意板起臉來,問她來穀家軍三日可還習慣?

花兒累得胳膊都抬不起來, 像一隻可憐的受傷的鳥雀但仍倔強點頭:“好, 很好。”

穀為先派照夜對花兒進行訓練, 斥候在行伍之中尤為重要,尤其在穀家軍。照夜是這樣說的:在燕琢城裡,你是白府白二爺的臉面,在穀家軍裡,斥候就是臉面。彆人過不去的地界你能過去,彆人探不得的消息你能探得,彆人拚刀你動腦,彆人成群結隊,你要學會孤軍深入。

你若想做斥候,十八般武藝要會、身子骨要颯爽,是以,得練。

照夜心疼花兒,但他此刻秉公辦事,他自己就是斥候,深知其中凶險。那一晚他帶穀為先摸到河對岸去,若不是上蒼庇佑,他會永生葬在額遠河裡。花兒既然選擇這條路,他不希望她來日因功課不到位送死。

過去幾日要花兒跑山和爬樹,因未來很長時日,穀家軍怕是都要藏匿在這深山老林之中,既要應對一邊倒戈的霍靈山匪,又要對付韃靼可能發起的攻擊,是以每個人都要學會跑和藏。花兒每日跑,帶著各式東西跑,累了就吃。在吃上她沒有小灶,旁人吃什麼她就吃什麼。從前覺得自己在燕琢城跑腿能應付,來到穀家軍,三天人就快要倒下了。

此刻她胳膊都抬不起來,穀翦自然看出來了,他手中就是那張鬼畫符的信紙,但他沒有立即給她,而是問起她的姓氏。

花兒說她沒有姓氏。她自幼被阿婆抱養,想過跟阿婆的姓,但阿婆說待她長大了自己做自己的主。她還沒給自己做主,阿婆就去了。

這世上很多所謂“賤民”都沒有姓氏,阿貓阿狗地叫,穀翦是知曉的。他對花兒說:“進了我穀家軍,要登記在冊,沒有姓氏不行。現在我準許你為自己做主,選一個姓氏。”

“姓穀也行嗎?”花兒歪著頭問穀翦,難得開了一次玩笑。

穀翦大笑出聲:“怎麼不行?你想姓什麼就姓什麼,你做你自己的主!穀姓為何姓不得?若我穀家人不許彆人姓穀,那我拖出去杖斃好了!”

花兒聞言竟笑了,但她的笑轉瞬即逝:“那我姓孫,我阿婆姓孫。”

“你的名字呢?”

“孫燕歸。”

燕歸,燕歸,這並不是常見的女子名,穀翦念了兩遍,參悟了各種含義,遂點頭:“好,就叫燕歸。”

花兒不曾想過自己會在某一日擁有了姓氏,還能有一個真正的名字。若阿虺哥哥沒死,他也不必叫阿虺了。

“起名之事暫且如此,稍後你去登記在冊,往後就以孫燕歸之名接受餉銀和封賞,若你此生有命功成名就的話。”穀翦說道。

“也可在世上有孫燕歸的名號。”柳公補了一句,這才起身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