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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花深處 姑娘彆哭 3784 字 7個月前

,除了這封外,還收到一封密信。那封密信由京城送來,跑死了三匹馬,片刻沒有停歇,最終到了白棲嶺手中。他意識到不一般,打開來看,對方隻寫給他幾個字:燕琢城將破,速返營救。

白棲嶺猛地想起那一日,他在碼頭邊的飯莊上遇襲,他提前報官,隻為全身而退。而孫家卻被滅門。孫家滅門不是因他而起,卻被旁人滅了口。那時他們猜測他們偷運高手進城是為內外圍剿殲滅穀家軍,砍斷七皇子的翅膀。他們萬萬沒有猜到,他們是要徹底舍掉一座城。

白棲嶺手上青筋暴起,哀其不爭,為一個皇位,竟是要做下這等事!他命人送信給知縣和柳公,要他們做好萬全準備。而他則即刻趕回燕琢。

從他所處的鬆江府外四百裡到燕琢城、要兩天兩夜。

這兩天兩夜,白棲嶺帶著人片刻不歇,他們穿過森林密穀、險境奇灘,從未覺得燕琢城離他這麼遠過。

又偏遭這一年第一場春雨、暴雨如注,路上泥濘不堪,馬困人乏,在他們途經良清之時,看到派出送信的二人被陳屍在鏢局外的旗架之上,面目全非死狀淒慘,白棲嶺突然意識到此刻的燕琢城成了一個死甕,彆人進不去,城內人出不來。

這局,是早早做下的。是那些人聯合韃靼、山匪,內外勾結做下的!為了消滅穀家軍,他們將燕琢城拱手讓給了韃靼!

白棲嶺心痛不已,此刻他忽然意識到,他此生不愛不念的燕琢城,是他永生割不斷的根。無論他去到哪裡,他的根都在那裡。燕琢城破,他的根亦會腐爛發臭,從此他將是這飄搖世道之中的一縷遊魂。

他的馬在大雨中飛奔,雨珠子落在他臉上,砸得他生疼。燕琢城每一條街巷都在他腦海中閃過,那漫長冬日裡被雪覆蓋的土灰的房子、那碼頭上熙來攘往的叫賣聲,茶館裡絡繹不絕的人和說書先生嘴下的江湖,他從未覺得燕琢城是他的故鄉,他從不愛燕琢城,從來都不愛!

而此刻,他在馬上想起這些,竟紅了眼!

隆冬下雪的時候,花兒抱著一個水盆站在他屋簷下給他鏟薄薄一層雪,對他說:聽聞京城的老爺們融雪煮茶,今兒奴才也委屈委屈給您融點雪罷!他為何會想起那天的雪呢?為何會想起她頭上細細的濕發呢?

還有他利用她的每一次,她全身而退站在他面前朝他索銀子,她說:命換來的,您得多給些!

他想,他得快點,不然他的奴才此生再也不會給他融雪了!他答應給她尋個好人家還沒做到,答應讓她管的鋪子還沒過給她呢!

白棲嶺又想到,他在那一個下雪的冬日裡坐在馬車上,看到外頭灰頭土臉的人,心想:總該讓他們吃飽飯罷!總該不讓他們挨餓罷!而那靠在牆角站著的小小人,快要餓死了!

白棲嶺一生沒有報複,均在自保自救在權利的浪遏中浮沉,他心狠手辣、心硬如石,他不為任何人如此千裡迢迢趕路!

白棲嶺不肯停,燕琢城破他從此就沒有家了,哪怕那是他萬分嫌棄的燕琢城。

此刻燕琢城也下起了雨,花兒趴在窗前聽雨。外面依稀有馬蹄聲,還有不知從哪條街巷傳來的一聲呼救聲。她伸著脖子聽,隻覺得這次的雨不似往常平靜,滿耳的嘈雜。她開始沒由來心慌,撐了一把破傘出門去。阿婆問她去哪,她說她想去看看。

她對燕琢城再熟悉不過,在她拚命謀生的這些年裡,風裡來雨裡去,穿梭在燕琢城的大街小巷,她知曉哪一家種了花哪一家愛打架,哪一家的丈夫賭輸了全部身家。先抄近路去府衙,想看看那小衙役的案子查的如何了,然而素來緊閉的府衙大門虛掩著,她想去推,卻下意識收住手,透過門縫向裡看,裡面空無一人,就連一直坐在長桌前讀狀子的老先生都不見了。

這詭異的安靜攫取了她的呼吸,她輕輕後退,終於跑出了這個地界。因著下雨,街上幾乎沒有人,她又去了碼頭,碼頭還在熱鬨著,這一日不知哪家的貨船到了,在一箱一箱的搬東西,搬很沉的東西。

緊接著去城門,發覺守城的士兵換了一批人,從前瘦骨嶙峋的都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批人高馬大的。他們手中緊握一把出鞘利刃,站在那裡一動不動。無人進城,出城的人被擋回去。

不對,這不對。花兒抬腿往白府跑,她想去問問柳公是否出了什麼事,然而有幾人從遠處跑來,她嚇得跑進巷子躲著。她聽到他們的鞋履踩在水上發出整齊的聲響,而這些人她都沒見過。

花兒終於意識到,燕琢城出事了。她撒腿就往柳條巷跑,路上遇到人,她就拖住那人急急說道:“回家!告訴你見到的每一個人躲起來!躲到安全的地方去!”彆人以為她瘋了,她卻無從解釋。

燕琢城裡哪裡有安全的地方!哪裡有!她跑回柳條巷,挨家挨戶敲門,要大家躲起來。她說:“很危險,我們很危險,我們需要立刻馬上躲到一個安全的地方去!”

彆人不信她,巷人信她。在照夜和銜蟬親熱的那間破屋裡,有當年祖宗挖的窖,已經許多年無人用了,他們都擠進窖中,不敢發出聲響。

而大營那頭雨下得更大,守軍剛剛抵擋韃靼的一次衝擊,眼下雨勢大了,額遠河的水迅速漲了起來,守軍不得不退回對岸。

穀將軍的營帳裡站滿了人,穀將軍次子穀為先此刻站在他身邊,傾身與他一起看輿圖。韃靼十萬大軍,他方五萬,其中一半是老弱。在過去的三次大戰中,已損去三成。

穀將軍一生未吃過敗戰,這惡心的燕琢大營讓他胸口憋著一口血!老人上了年紀,講話仍鏗鏘,命令穀為先與他的斥候照夜連夜整編新隊。

“大營是第一防,不可破!燕琢城是我朝邊陲,更不能破!”穀將軍敲著桌子:“清點人頭,重新布防!”

“得令!”

穀為先舉著他的令牌出營帳,照夜跟在他身後。大雨拍在二人身上的鎧甲上,穀為先突然問照夜:“上次你說你要求娶你們燕琢城第一才女,可辦妥?”

“待我們凱旋而歸,待她功成名就,末將就上門提親。”

穀為先回身通過雨幕看他一眼,猛地握住他肩膀一言不發。

“將軍,走吧。”照夜說道:“末將再帶將軍冒雨看一遍這大營的周圍,穀大將軍一生未吃過敗仗,不能敗在這裡。”

穀為先苦笑一聲,敗與不敗,其實已經敗了!他少時隨父親出征,打過多少仗,卻沒吃過這樣的啞巴虧!兩軍開戰糧草先行,他們的糧草卻是斷在了自己人手中,如今在燕琢城外的官道上,遲遲壓著不送進來。

這朝廷、這些奸佞!怕是要把穀家父子葬送在這額遠河邊,從此永生不得回朝了!

照夜雖未踏足京城,如今也知曉那京城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