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道士也是名醫(1 / 1)

提刀男子眼神在兩人中間來回覷巡。

其實他在問出問題時心中已經清楚床上之人的手臂應當是無法保住。

他也是從戰場上屍山血海中走過來的人,從前並非沒有見過這樣的傷勢。多半是見止不住血,直接用火或者加熱的烙鐵一撩,皮肉燒焦後自然不再流血。能保住性命已是不易,更遑論保住手臂。

可如果床上之人當真斷臂,影響的絕非他自己一人而已。他也不過是見其手臂並非其根斷去,且從前未曾聽聞這等傷勢下有人能以金針止血,故而心存僥幸有此一問,卻沒想到竟真有人回答可以。

“你這小女子,可彆是為了表功,信口胡說。老夫行醫幾十年,如這等斷胳膊斷腿的傷勢,從來沒聽過還能接上的。”

鄭先生在一旁譏誚出聲。

“當真有辦法?”

提刀男子聞言握緊了手中的長刀,目光銳利,直視蕭然的眼睛,仿佛隻要她現在敢說不能,就立刻能揮刀斬下蕭然的腦袋,讓她為愚弄自己付出代價。

房間裡的其他人也都看著蕭然,等著蕭然的回答。

“他的手臂並未完全斷掉,至少有一半還粘連在一起,如此便還有可操作的餘地。可用針線將斷開的部分縫合。”

“如同縫衣服一樣?”提刀男子顯然有些不信,但又說不出哪裡不對。

“荒謬!若是如此簡單,那豈不是所有斷手斷腳之人都可如此。怎麼從未見過有人能續接上的。”

蕭然終於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這老頭怎麼跟個杠精似的,說一句他非要杠一句。

但提刀男子顯然也有同樣的疑問,示意蕭然繼續說。

“自然不是簡單的縫合,那豈不是人人都能當大夫。”說著瞥了鄭老頭一眼,話裡的意思不言而喻。

鄭老頭老臉漲紅,正欲開口罵人。

隻聽“鏗——”的一聲,提到男子撥動刀柄,警告道:“二位現在是在診治病人,我沒空也沒耐心聽你們鬥嘴打機鋒,若是之後還是如此,就彆怪我刀下無情。”

鄭老頭立馬一縮腦袋,人慫了。

蕭然看著半露不露的的刀刃,仿佛有寒光閃過,深吸一口氣。她都被鄭老頭帶偏了,忘了眼前之人可是殺人不眨眼的。

“斷手斷腳縫合複雜,骨頭、經脈、肌理、皮肉都需一一處理,否則血脈骨骼無法閉合牽連,無活血貫通,即便是縫上了也不過是死肉,自然無用。”

蕭然儘量簡單地解釋。

“原來如此,尋常傷口,多是肌理皮肉斷開,最多隻需縫合皮肉,待傷口長合即可。但斷肢若是骨頭、經脈不能相和,便如同切斷水源,斷肢就是一潭死水,沒有活水注入,終究會腐爛發臭。”

鄭先生喃喃自語,說到後來,眼神發亮,猛地一拍大腿,“妙啊!正是這個道理。”

神情瞧著有些癲狂。

蕭然不由側目,這個老頭人品不怎麼樣,在醫術上倒還有些建樹。

尋常醫者聽到蕭然這番話,不會這麼快就能想明白,更何況聽老頭話裡的意思,像是嘗試過縫合手術,但因為沒有弄清原理,最終失敗。

看不出來這老頭膽子還挺大,尋常大夫可想不到也不敢在人身上動刀動針。

提刀男子顯然也聽明白了,他雖然不能理解其中的原理,但見二人最終意見統一,也知道此事可行。

收起刀,提刀男子抱拳,“既然道長心中有數,還請道長能夠出手救治,我等感激不儘。”

房內或坐或站的其他人此時紛紛站直了身體,“我等感激不儘。”

這些人的反應讓蕭然越發肯定床上之人是個重要人物。

但是,有些話蕭然必須說在前頭。

“我雖然能將手臂縫合,但它畢竟曾經斷過,縫合之後仍需鍛煉以觀後效。即便如此,也可能不如常人靈活。”

“不知能恢複什麼程度?”提刀男子問道。

“先縫合,再看後續恢複鍛煉的情況。效果好,保養得當,則平常能和常人無異,但上陣殺敵恐怕是不可能了。”

蕭然之前猜想這群人是行伍之人,對他們來說想要晉升最重要的就是戰功,因此暗示,床上之人以後在軍中的晉升之路隻怕就此斷絕。

不想提刀男子臉上竟然閃過細微笑意,“無妨,能保住手臂已經是件幸事,更何況還能和常人一樣。隻是還請道長儘力施為。”

蕭然見他們心態良好,也鬆了口氣。她就怕情況不符合預期,這幫人會“醫鬨”,那可是真會動刀子殺人的。

“身為大夫,自當儘力,但還需要準備些東西。”

“道長請講。”

此時敲門聲再次響起。

沒等人開門,門外的人就直接推門進來,正是楊大有。

他人站在門前,還抱著個箱子。

蕭然眼前一亮,這是她之前裝藥的箱子。

楊大有進門,用腳將門撥上,也不理會眼巴巴看著藥箱的蕭然,直接走到提刀男子身邊,“老大,這兩個人怎麼樣?老實嗎?”

“不得無理!”提刀男子輕斥一句,隨即向蕭然歉意道:“我這同伴憨直,還請道長見諒。”

楊大有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不明白他隻出去了一會兒怎麼這稱呼就變成道長了。

蕭然當然不會計較,她又不是鄭老頭,給點顏色就抖起來了。

蕭然搖了搖頭示意無妨,“藥箱......”。

提刀男子朝楊大有示意。

“哦哦”,楊大有回過神將箱子遞給蕭然。

蕭然接過藥箱,左右看了看,這屋裡都是人,塞得滿滿當當,索性將藥箱放在床前的腳踏上,蹲下身翻看。

“咳咳~”

“給道長把桌子搬過來。”

蕭然頭也不抬,擺擺手,“不用,這裡方便。”

點了點箱子裡的藥,看到保胎藥的瓶子少了兩瓶,蕭然心中有數,抬起頭問道:“不知我父母如何了?”

楊大有這會兒也回過味了,知道眼前這個女道士應該是有真本事,遂將樓下的情況細細交代了一遍。

蕭然聽後放下心來,看向提刀男子,“這位......”

“鄙姓韓。”

蕭然不知道該稱呼他韓將軍還是韓壯士,看霍城的樣子對這兩個稱呼都很抵觸,糾結了一瞬後便道:“韓居士。”

反正他也叫自己道長,這個稱呼也沒錯。

“韓存。”

“現下我需要燒沸的熱水,針、線、細布,還有蠟燭,越多越好。”

“去辦。”

楊大有立刻領命出去了。

蕭然從藥箱中撿出幾瓶傷藥遞給韓存,“這是傷藥,你們自己也處理一下傷,如果傷口不乾淨,一會兒用細布沾熱水清洗一下。”

韓存沒有接藥瓶,“這藥留著給他用。”

蕭然知道他是擔心床上的人,便道:“不用,我已經預留了藥。這些給你們,如果不夠用,可以割掉頭發用火燒完後敷在傷口,也有止血之效。”

韓存見蕭然一直伸著手,無奈地接過藥,遞給其他人,“都處理一下自己的傷口。”

其他人紛紛應是,但沒人動作,也不知道是想省著藥,還是等熱水洗傷口。

蕭然也懶得再勸,回過頭再次細細查看床上之人肩上的斷口,在心裡模擬縫合的順序。

之前發了一會兒瘋就安靜下來不見動靜的鄭老頭這時像是突然清醒,也跟著湊過來看傷口。

蕭然頓了頓,側過身給他讓開了個位子。

“這斷臂要怎麼縫合?”

蕭然看了他一眼,將順序說給他聽。

鄭老頭聽得連連點頭,韓存等人雖然聽不懂,但也努力聽著,隻是有些語句實在隻知字音,不解其意,不能記住。

【這個老頭真討厭,之前還想罵宿主呢。這會兒還腆著臉湊上來。】007不忿道。

【沒事,他想看就看,想學就學,能學明白最好,之後還有用呢。】

蕭然這會兒對這個老頭有彆的打算,自然也不介意他跟著學。

在二人一問一答中,時間過得很快,不一會兒楊大有便抱著蕭然要的東西又回來了,身後還跟著霍城。

“你要的東西,不過熱水需要現燒,目前水還沒沸開。”楊大有將東西遞給蕭然。

韓存皺著眉頭看著霍城,“你怎麼上來了?下面呢?”

“現在人都很安分,有他們三個看著就行。”說完饒有興致地打量蕭然。

蕭然這會兒正攆著一根絲線細看。

這線雖然也很細,但卻不符合蕭然的要求,不過她在現代聽說過刺繡高手能將一根絲線劈成幾十份,不過這根線劈成四份應該就可以了。

蕭然自己試了試,但不管是她還是原主顯然都沒有掌握這份技能。

勾了幾下蕭然就放棄了,還是得找人幫忙。

“能叫秦嬤嬤上來嗎?”

怕他們誤會自己要求多,蕭然補充道:“這線還不夠細,需要人幫忙劈開。”

楊大有隻能再跑一趟,很快就將人帶了上來。

“姑娘?”

蕭然也沒法跟秦嬤嬤解釋現在的情形,將絲線遞給她,“嬤嬤能不能將這根線劈成四份?”

秦嬤嬤點頭:“可以。”

“那就勞煩嬤嬤了,我多點些蠟燭。”

不用蕭然動手,韓存問過蕭然,依照她的指示將蠟燭點燃,“留兩個人在這裡,其他人都下去。”

蕭然在心中暗暗點頭,這也是她想說的,這屋裡人本來就多,現在又來三個,簡直都要挪不開腳。

等秦嬤嬤將線劈好的功夫,熱水也已經燒好送來,秦嬤嬤跟隨等在門外的楊大有重新回到樓下。

蕭然讓留在房中的霍城和之前在床頭治傷的男子將人扶下床坐到腳踏上。

讓兩人將人扶穩,開始小心地清理傷口。

鄭老頭在一邊幫忙打下手。

蕭然一邊清理,一邊跟他細說每一個步驟該如何做、如何判斷是否到位。

鄭老頭聽得兩眼放光,恨不得拿紙筆當場記下。

待清理完畢,此時天已經蒙蒙發亮。

房間內一切易燃的床帳等物已經被扯下收到一邊,防止被四處燃燒的蠟燭點燃。

蕭然跪在床上,深吸一口氣,開始正式進行縫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