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周之語才有通告, 化妝時她聽說沈曖昨天拍完情緒崩潰，嚇了一跳，眼神不停往正在化特效妝的沈曖身上瞟, 目露關切：“怎麼回事？這麼嚇人嗎？”

沈曖已經開始進入角色, 情緒隨著化妝深入不斷低沉，面對朋友的關心，扯了扯嘴角表示沒事。

周之語一見，不好打擾，暫時放下好奇，把注意力投到了自己的劇本上。

等到拍攝時, 周之語便發現了不同。沈曖的演技進步明顯，當她飾演的謝清韞給周文婧清理創口時，周文婧面不改色下的肌肉抽動真實得她都被感染了情緒。

她不是不痛，但是她一直在忍，不喊一聲。

謝清韞收拾完器具，離開前溫和地對周文婧說：“我知道很痛，你可以喊出來。”

兩個姑娘, 一站一臥，目光在空中相碰。謝清韞輕柔地笑, 帶著理解與敬意，周文婧動了動咬破的嘴角, 也給出一個笑來。

沈安成指揮攝像機推進，這一場最後一幕, 定格在兩個女生的對視中, 簡陋的土窗外，有綠色枝葉搖動，葉上的光斑仿佛跳躍在她們之間。

潘武坐在沈安成身邊, 看著機子裡的兩位感歎不已：“安子，你調|教演員的能力越來越強了，這個沈曖，在原來劇組做舞女時，我完全想不到她能如今這樣演技精湛。”

沈安成喊了一聲“cut”，結束了這一場。一邊低頭做記錄，一邊對身旁的人說：“下一場該你了，知道謝斐初見周文婧什麼感覺吧？”他側頭看過去，揶揄，“你，我總不用調|教了吧。”

潘武哈哈一笑，手搭上他的肩：“導演，我怎麼就不用了？你想要的感覺和演員詮釋的感覺，那可不一樣。”

沈安成一點頭：“你去把沈曖叫來，我和你們一起過一遍。”

得，人家根本懶得和潘老師開玩笑。

潘武搖搖頭，起身去喊自己的cp。

……

一部戲，從初夏拍到了深冬，沈安成在戲中用了大量的實景，夏日隆冬的行軍、紮營都實時實景。

憑良心說，他很深切地知道，這幫新人孩子跟著他吃了不少苦頭。

為了表達慰勞感謝之意，殺青當天，除了劇組殺青宴之外，他單獨請主創幾個聚了一餐。

讓助理給每個人準備了一份殺青禮物。

沈安成覺得苦了演員，但對三個新人來說，卻將沈安成看成了自己人生貴人，那些苦他們不覺得是沈安成帶來的，反而一邊累一邊覺得值得。

所以收到額外的禮物時，當真受寵若驚又感動不已，心底深深記住了這份知遇之恩，暗暗發誓不能忘記。

演員殺青，這份工作就結束了，他們要去尋找新的工作機會，進入新的劇組。而沈安成，卻還有大量的後期工作要完成。

剪輯、音樂、宣傳、檔期……所有的事項都要他帶著團隊去做，大的決定都要他親自把關。尤其是電影剪輯，他絕不假手於人。

如此一來，大概隻有殺青後的新年算是最輕鬆的幾天。

沈安成回了一趟家。

沈家其實也是文藝世家，沈安成的父母都是曾經的話劇演員，如今退休了，在家看書學畫，和一幫老人在一起排排老年人話劇戲曲，日子過得充實極了。

沈安成拍完一部戲人就瘦了一圈，回到家天天被投喂，閒暇之餘，手裡再被塞進幾張相親照片。

“老大不小了，也不是明星不能戀愛，可以成個家找個人照顧你了。”

沈安成吃著草莓放下照片：“媽，你是想讓我結婚還是怕我沒人照顧？結婚成家是共建家庭，我要找人照顧，一個月一萬，找個全天候保姆不行？”

他媽：“……”可真有道理。

沈父：“你媽就是那麼一說，目的是為了讓你相看一下，早點結婚。圈裡那麼亂，你以為我們不知道？你現在成就越來越高，人可要立得正！彆搞七撚八的，越走越沒下限。”

沈安成還沒說什麼呢，他老媽先不滿了：“我們兒子什麼品性你不知道？不可能！你不會說閉嘴。”

沈安成笑得不行，吃了最後一顆草莓端著盤子進廚房：“爸媽，我以後一定拍一部父母愛情的電影，以你們為原型，瞧你們這恩愛的。”

“彆！”男低音。

“真的？”女高音。

沈安成噗嗤，擦著手走出廚房，挑眉：“初五我就走，要回去剪片子。”

沈父：“走吧走吧，孩子大了就是不著家啊，我們也是過來人。”

沈媽媽可惜地收了照片：“唉，真的不去見一下？”

主創群裡互相在拜年，周之語給大家發全家包的餃子，潘武給大家看被侄子禍禍的一櫃子高達殘肢，時景發了一段充斥著他哈哈哈大笑的拜年視頻，期間不停說著“大家恭喜發財恭喜發財哈”“來年暴富！大紅大紫！”沈曖發了一段煙火的視頻，漫天的煙花，爆炸聲熱鬨極了。

“這是哪啊，我好多年沒看到放煙花了！”周之語立刻被吸引了。

沈曖回複：“我老家，村裡不禁煙花！”

沈安成看得滿面笑容，挨個點讚，並在群裡發了一個大紅包。

頓時，主創群的氣氛達到了最高點，幾個小年輕彩虹屁滾滾而來。

祝大家暴富的時景搶到了一半的金額，逐漸在群裡張狂，周之語搶到了四分之一，剩下的四分之一，潘武幾乎都到手了。

沈曖隻有一塊一毛錢，頓時成為集體哈哈的對象。

她發過來一個苦澀的表情。

潘武連忙發了一個紅包，紅包名字就是“給文婧好運”。

沈曖第一個搶，搶到了九塊九，還沒高興紅包大了一點……

時景：哈哈哈我搶到了66.6！66666~

沈安成：“清韞先去領，剩下的給我。”

結果兩人基本是平分，都有二十幾。

沈曖：……

潘武：怪我，我發的紅包太小了。

沈曖躺在家裡的沙發上，看著群聊氣得錘抱枕，發出去的文字特彆善解人意：“沒事，富婆都是從一塊錢起家的。”

引起周之語時景紛紛跟隨：“感謝前輩為我的暴富事業添磚加瓦！”

沈曖唉聲歎氣，她媽喊她去端水果：“歎什麼氣啊？”

沈曖：“沒搶到紅包！我運氣也太差了，就四個人，一百多的紅包，我最多九塊九！”

她媽：“你從小就這樣，沒事，咱們不計校這些小運小福，你的福氣在後頭呢。”

沈曖心說，你從小就這麼說……還沒說出口，手機振動了一下。

一個微信紅包。

沈曖看都來不及看，立刻點開，快速搶，一陣錢幣叮當聲，188！

“啊——”沈曖從沙發上跳起來，立刻去看哪個群發的大紅包讓她運氣這麼好！

——沈安成！

“新年每個人都要有好運，新年快樂！”

沈曖抱著抱枕嗚嗚嗚，立刻去給周之語發微信：“之語，沈導好暖啊啊啊。”

周之語估計在忙了，沒立刻回複消息。

沈曖想了又想，打下字又刪除，反複斟酌後給沈安成回複：“謝謝導演[開心]，祝沈導新年快樂，電影順利，票房大賣！”

沒一會兒，沈安成就回複了，一個“謝謝”的大熊貓表情包。

沈曖盯著大熊貓看了好久，這大熊貓可真可愛啊。

新年新開始，沈安成在年味還很足的時候一頭紮進後期工作中，從此燒烤喝酒都約不到他。曾經並肩作戰半年多的工作人員、演員們也都各自分散去找新的工作。

清明過後，周之語給沈安成打電話，說自己現在有些迷茫，想聽聽他的意見。

沈安成忙得昏天黑地，掛了電話才發現時間過得這麼快，一年又過了四分之一了，新人小演員們也有了不少新機會。

兩人約在火鍋店，主要是周之語聽說沈安成幾個月沒出山了，當即決定帶他吃頓煙火氣最足的。

幾個月沒見，周之語還是青春靚麗的女大生模樣，知道沈安成愛吃辣，點了一個全辣的鍋底，吃得自己鼻子冒汗，眼睛泛水光。

沈安成好笑地將抽屜裡的紙巾遞過去：“怎麼不點個鴛鴦鍋？”

周之語轉過身擤鼻涕，不好意思地說：“愛吃辣的人都不能忍鴛鴦鍋不是嘛？沒想到這家最辣的鍋底這麼辣，嘶——”

“誰跟你說的不能有鴛鴦鍋？愛吃辣又不是愛自私，”沈安成招手喊服務員：“有牛奶嗎？”

服務員說有。

“給這位女士拿一杯。”

服務員去了又回，周之語愣著神接了牛奶，捧著牛奶杯喝了好幾口，才回神。

沈安成含笑涮毛肚，問她：“你電話裡說的情況，具體？”

周之語放下杯子，抿了抿嘴唇，說：“有一部劇本很好的懸疑劇，是個女配，但劇情人設都很好。這幾年懸疑劇沒什麼水花，我也不知道這個劇看著好，拍出來會怎麼樣。經紀人還給我接洽了一部IP改編的古偶，已經定好了播放衛視和平台，借您的光吧，劇方對我押寶了。”

沈安成略一沉吟：“你喜歡懸疑片，但是上星劇能讓你有名氣流量，有更多機會，猶豫了？”

周之語惆悵歎氣：“古偶原著我看了，其實也很不錯，我還沒演過這樣的角色。但是您知道的，劇本改編不確定性太大了，我……”

沈安成拿起手機，翻了翻聊天記錄，遞過去：“是這部懸疑片？”

周之語探過身子去看，驚訝：“對！編劇竟然是您朋友嗎？”

沈安成放下手機，喝了一口酸梅汁，思索一番對她說：“若是你有耐心，我建議先去電影劇組，這片子班底我有數，會耐下心打磨演員。至於片子有沒有水花……你不過一個女配，想這麼多得失做什麼？電影撲了，女配要是演得好，照樣能留下好口碑。——不過你要是著急紅，那的確不合適，我的電影最快下半年才會上，女演員時光寶貴，電視劇製作快速的話，可能我的電影還能借你的光。”

他原本以為，按照自己了解的周之語，應該會不猶豫地選擇懸疑片打磨演技，結果她竟然真的猶豫了，顯而易見地糾結。

沈安成略一思索，問：“你有什麼原因急著紅？”

周之語勉強笑了一下，拿起筷子夾了一塊牛肉，才吃進去，就被嗆得連聲咳嗽，整張臉通紅，眼淚水也來了。

沈安成慢慢放下筷子，把牛奶推過去：“吃不了辣，不要勉強自己。”

周之語啞了嗓子，低聲說：“我可以的，我明明吃了很多次……為什麼沒人相信……”

說著，仿佛為了證明，又要去夾鍋裡的白菜。

沈安成一把按住：“為什麼口味愛好要向彆人證明？你喜歡辣還是不辣，吃沒吃過，自己體驗就足夠了。我吃完了，回去吧。”

“沈導……”

沈安成拉著周之語起身，不管她是否願意，直接拉著人走出了火鍋店，進了停車場。

前世周之語找沈安成出主意，沈安成給的建議是一樣的，但隻是微信視頻聊天，所以他沒看出周之語的情緒不對勁，也一直不知道，從來目標明確的周之語曾有這樣急功近利的時刻。

兩人坐在車裡，沈安成送她回去，問了地址便什麼都沒說，一路安靜。

直到到了周之語住的小區，他才回頭去看她，這時的周之語已經完全平靜了。

他問：“好點了？”

周之語不好意思地順了順頭發：“對不起，沈導，我來找你出主意，結果自己……”

沈安成面色自然，仿佛一切都不過尋常，這讓周之語也變得自然起來。

“你其實自己心裡都清楚，隻不過有雜念，那個雜念對你重要嗎？”

“不！不重要！”周之語立刻說。

沈安成嗯了一聲：“雖然否認得急切了一些……所以你想通了嗎？”

周之語看過來，腦中一清。

“謝謝您。”周之語打心底說。

沈安成感受到了，搖搖頭說沒事：“我也希望我挖掘出來的演員，每個都能在未來成為演藝圈恒星，周之語，你可以的。”

這天，周之語給沈曖發消息，讚同了她的話：“沈導真的是個大暖男。”

電影宣傳開始後，很多采訪都會問演員對導演、對其他演員的印象，兩位女主有誌一同說沈安成是個暖男，讓台上台下的劇組人員都滿臉“你們可真會閉著眼睛拍馬屁”的敬佩。

話說回來，沈安成幫了周之語一個忙，差點窺見周之語內心深處的症結，但他並沒有深入探究她人隱私，反而在合適的距離止步，給了周之語舒適的空間，又給出了適當的建議。

周之語很感激，端午的時候，特地將媽媽包的粽子，跨越半個城市讓跑腿送過來。

沈安成很久沒吃到這種手工包的粽子了，發了一條朋友圈感謝，順便也是給周之語宣傳一下，讓圈內編劇導演製片等，知道他新片女主。

最近電影正在送審，審完還要根據意見修改，由於題材緣故，來回修改次數比前兩部電影都多，沈安成轉眼又忙得兩耳不聞窗外事。

再和老朋友相聚是電影定檔了，檔期定在競爭慘烈的十一國慶，國慶檔雖然是修羅場，但沈安成的電影無論自身口碑還是題材都最適合這個時間，於是他也成了修羅場廝殺者之一。

電影定檔，宣發緊跟而上，院線也要打好關係，沈安成聯係各路兄弟好友，爭取各方機會。

他有個發小，正在做一檔很火的田園綜藝，宣發部門則接洽了一個必去的室內節目，這兩個可以讓潘武帶新人去，另外還有一個吃飯的綜藝，隻有潘武咖位夠。

潘武為了好友和自己的戲，答應得很爽快，也儘可能調出了檔期。但連上兩個綜藝後，他劇組那邊出了點問題，緊急call人回去。

剩下的節目是沈安成發小的田園綜藝，有他發小在，就算三個新人過去也不會被一剪沒。但是受到的關注度肯定大打折扣，甚至被人認為是資源咖。

沈安成隻好親自上了。

這也是他做導演多年，第一部戲成功後，首次出現在幕前節目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