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是小醜啊?(1 / 1)

20分鐘後,簡若沉跟著關應鈞驅車趕到深水埗警署。

警署門口的大理石門牌邊拉起了警戒線。

有巡警在線外守著,張開雙臂,擋住舉著長|槍短炮往裡探的記者。

其中一個記者看到關應鈞這張眼熟的面孔後,伸長脖子大喊,“阿sir,說一說江氏江永言啊!他真的被槍殺了嗎?你身邊的是什麼人,是幫深水埗警署解決殺人案的證人嗎?”

關應鈞聞言落後一步,用身體擋住了朝簡若沉窺探的鏡頭。

他往後冷冷一掃,爭搶著向前擠的狗仔們頓時噤聲。

隻敢竊竊聊天:“好凶,這誰?”

“西九龍重案組的頭,前兩天上過電視的。”

“嘖嘖嘖嘖。”有人藏在人群裡陰陽怪氣,“威風八面哦。”

關應鈞眼神低垂著,走路時風衣揚起,全然不在意狗仔的議論,護著簡若沉踏進警署大門。

一進去,就看見了站在門口,等得十分焦灼的陳雲川。

“madam,人我給你送來了。”關應鈞道。

陳雲川視線激光一樣把兩個人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遍。

衣服很平整,外套也幾乎沒有褶皺。

走路的姿勢也沒有異樣。

很好,是她想多了。

三人一同往審訊室走。

簡若沉忙了大半天,腦子一直在高速運轉,下午又一直睡覺,很長時間沒有進食了,肚子餓得咕咕叫。

關應鈞聽見了,叫住想把人直接帶進問詢室的舅媽,“陳警官,他還沒吃晚飯,你早點問完,我帶他去吃。”

陳雲川:……心放早了。

關應鈞這個竅怎麼一副要開不開的樣子。

她打探:“你準備帶人去哪裡吃?”

“沒想好。甜湯吧,他之前說喜歡。”

陳雲川眼神變了。

關應鈞什麼時候記過彆人的喜好?

也就做臥底,接近曼穀毒頭的時候,記過那邊人的喜好吧?

但那是任務,這是生活。

不一樣。

陳雲川問餓得出神的簡若沉:“你喜歡喝甜湯?我還以為你愛喝鹹粥,魚翅粥那種的。”

簡若沉回神:“甜湯?”

“一般吧。心情不好的時候可以喝點。”

陳雲川:……

關應鈞怎麼回事?這還能記錯?

這兩人怎麼給人一種若即若離,雲裡霧裡,似喜非喜的感覺。

“好了關sir,在這裡等。”陳雲川在問詢室外走廊處的等候室攔住關應鈞。

她還想說點什麼,隔壁警員辦公室的大門就驟然打開。

一個身著高定西裝的中年男人走出來。

他表情憤懣,橫眉倒豎,極力掩飾著怒氣,壓著嗓子道:“江永言就算是犯了錯,也不該枉死在警局的拘留所!你們是怎麼辦事的?”

簡若沉眉梢一挑,細細看向對方。

憤怒的表情很多變。

人在憤怒時眼輪匝肌會緊繃用力,會在一瞬間做出摻雜著悲傷,憤懣和厭惡的表情。臉部肌肉會被完全調動。

但這個人的表情很單一,他是裝的。

五十歲左右,又和江永言有關……

江鳴山吧?

江鳴山面前的鐘警官焦頭爛額,“先生,江永言死在拘留所的事我們會儘快查清,還請您不要著急。我們警署辦案要講究證據,沒有證據就不能進行下一步,您不要這麼激動。”

激動也沒用。

江鳴山更激動了,“這就是你們警察對受害者家屬和納稅人的態度?”

簡若成歎為觀止。

主角團的人,嘴裡的台詞永遠都和新年零點的煙花一樣炸裂。

你方唱罷他登場。

這邊炸完那邊炸。

鐘警官實在沒辦法了,抬手往詢問室外的等候區指,“您要是不著急走,就去休息區坐一會兒,或者安慰一下您的孩子。”

休息區的角落裡坐著一個打扮精致,不停垂淚的少年。

簡若沉定睛一看,是江含煜。

陳雲川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蹙眉:“他就是暗指你會對江永言懷恨在心,殺害江永言的人。他真的是你親弟弟?”

簡若沉漠然道:“我們沒有血緣關係,他是江鳴山的養子。”

陳雲川幾乎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不明白為什麼有人放著自己的親生兒子不疼,反而去寵愛一個養子。

要麼就一起視若無睹,要麼就一起寵。

江鳴山是個什麼奇葩?

陳雲川心疼道:“李長玉剛才來過,他已經為你做了不在場證明,西九龍重案組那邊也同意拿出你審訊傅一圍的錄像。”

“我看過了,你審訊傅一圍的時間是四點五十分。江永言被槍殺的時間是四點三十分。”

“僅僅20分鐘,不足以在深水埗警署,香江大學和西九龍之間往返。”

陳雲川拉開詢問室的椅子坐下,“你沒有嫌疑,我們花十分鐘走個程序就行。”

實際上,十分鐘都不到。

簡若沉回答完問題,走出詢問室時,還有些恍惚。

上次他在這個小房間坐了三小時出頭呢。

時過境遷啊……

簡若沉踢著步子走出去找關應鈞要飯吃。

到了等候區,視線還沒聚焦,就聽見了江含煜哽咽的聲音:

“鐘sir,永言哥哥怎麼會無緣無故走到牆根邊上呢?一定是有人跟他這麼說了,簡若沉這段時間經常出入警局,又和西九龍總區警署的警察有關係,他……他……”

江含煜的眼淚吧嗒吧嗒地砸在地磚上。

簡若沉清楚地看到角落裡的保潔阿姨眉頭皺得死緊,手指用力到快把拖把撅斷。關應鈞正靠在座椅上閉目養神,被吵得眉頭皺起。

這種半遮半掩話配上眼淚,是警局最常見東西,刑警們看得太多,麻木得看到就煩了。

警察辦案隻講究真相,要是掉兩粒眼淚就能左右案情,這個世界上的所有警署都不用存在了。

鐘sir深吸一口氣,開始趕人:“口供已經做完,你們可以回去等消息了。”

話音落下,江鳴山心中的氣頓時無處安放。

他猛地抬頭,忽然和已經走到關應鈞身邊的簡若沉對上視線。

簡若沉:……

彆來煩他!

好餓,想吃飯。

江鳴山走到簡若沉面前,“你還有臉出現在我面前!”

抬手就想給簡若沉一個耳光。

簡若沉往後面的椅子上一坐。

江鳴山扇到了空氣,手臂慣性一掄,差點把自己掄出去。

關應鈞的喉嚨吭哧漏了點笑音。

被簡若沉的眼風一掃,很快隱沒在宛如一潭死水的臉上。

江鳴山厲聲道:“這就是你不跟陸塹回家的原因,有錢了,找彆人了?”

找也不找個權力大的,有用的。

看江含煜多懂事,一找就找到香江灰色產業最強的陸家。

簡若沉以前不是喜歡陸塹嗎?

雖然沒什麼眼力見,但好歹眼光還不錯,現在呢?

江鳴山指著簡若沉:“眼光真是越來越差。越來越不爭氣了。”

關應鈞看了眼身側的人。

簡若沉要是喜歡陸塹才叫明珠暗投,現在這叫棄暗投明,遠見卓識。

簡若沉在便宜渣爹的眼神中曬乾了沉默。

他伸手揮開指著自己的手指:“你不要鬨了。”

語調平靜,語重心長。

江鳴山:……

此話一出,顯得他像是個笑話。

或許簡若沉當眾這麼說,就是想讓人看他笑話。

簡若沉:“這裡是警署。”

他指了一下牆壁,“你看那裡是什麼?”

江鳴山回頭,牆上貼著【禁止大聲喧嘩】。

他七竅生煙,聲音響徹警署:“你在教我做事?”

“你不要以為自己繼承了遺產就萬事大吉!我是你老子,你的錢就是我的錢,反正你沒本事,再多的錢到你手裡都和紙一樣!不如——”

簡若沉打斷道:“不如交給你來管?”

江鳴山愣住,隨即高興起來。

他就知道!這個上不了台面的賠錢貨無論怎麼羞辱,都會想要回家的。

嗬,簡若成要是把遺產給他,那他就勉為其難給簡若沉上個戶口養著他。

看著他暗喜的表情,簡若沉嗤笑一聲,“你真是癩蛤蟆想吃靈芝草——白日做夢。”

江鳴山臉色大變:“你!!”

江含煜指責道:“你怎麼能這麼說爸爸?”

他聲音尖銳,音調高得出奇。

簡若沉蹙眉:“爸爸?對不起,我從小沒有爸爸。我的戶口本上隻有我一個。”

前19年不聞不問,現在他繼承了巨額財產,就突然想起來自己有個兒子?

江鳴山臉色漲紅,血壓升高,眼前一陣發黑,“你故意的?故意等我說完後嗆聲?”他

“哪兒能啊,你要是不說,我能有這個機會嗎?”簡若沉漫不經心道:“我不愛留隔夜氣,喜歡有話直說。”

關應鈞站起身走到一邊。

他要被簡若沉逗笑了,再不走他怕破壞現場氣氛。

簡若沉語重心長道:“您少吃點山珍海味,少省點氣,以後生氣的地方還多著呢。”

關應鈞站在邊上捱了一會兒,把笑意壓下去。

抬眸看見簡若沉濕潤的嘴唇上下一合,“您要是覺得在警署裡生氣沒意思,我也可以送您去局子裡生氣。”

這話蠻有氣勢。

如果說話的人沒有在說完之後肚子咕咕叫就更有氣勢了。

關應鈞再也忍不住,輕笑一聲。

他上前對江鳴山道:“江總,我們還有其他事,請您不要在這裡浪費我們的時間。”

江鳴山臉都綠了。

關應鈞亮了一下自己的證件,“西九龍CID,請您撤除外面的媒體,否則我會讓檢方依法起|訴您誹謗警署,妨礙司法公正。”

站在邊上一直沒出聲的江含煜,一下子臉蛋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