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收獲(1 / 1)

江家哪兒來30歲的人?

裡沒寫。

簡若沉靠在椅子裡盤問:“你和江先生是怎麼認識的?”

霍進則用牙齒咬了一下嘴唇,有些難以啟齒,“我們是在天泉都娛|樂|城認識的,他自稱是江家人。”

簡若沉蹙眉。

《豪門》中也提到過天泉都娛|樂|城。天泉都娛|樂|城是陸家的企業,堪稱五毒俱全。

主角受江含煜考試失利,深夜買醉,不小心闖入陸塹的包廂,然後在那裡與陸塹一見鐘情。

簡若沉歎了口氣,“他沒告訴你全名?你還記得他長什麼樣嗎?”

霍進則搖頭,“沒有,他不讓我多問。他穿著休閒西裝,戴了眼鏡,有一雙倒吊著的三白眼,長相比較普通。”

他恍然想起江先生戴在手腕上的表。

表帶好像是黃金的,表盤碧綠,四周還鑲嵌著閃爍的碎鑽。

“他帶了一隻貴表。……我不知道那塊表具體叫什麼,這麼點信息是不是不夠警察找人?”

90年代的香江就是這樣。

有人紙醉金迷,見多識廣,高居華廈。

有人連房子都住不起,隻能住在石礦場邊的工地上或者鑽進港口破舊的漁船裡勉強度日。

簡若沉默然半晌,又問:“江先生給了你多少錢?具體是怎麼跟你說的?柴勁武又是怎麼回事?”

霍進則:“江先生一次性給了我二十萬。我們之間看似是在交易,但實際上我沒有彆的選擇。他威脅我如果不做,就永遠留在天泉都。”

審訊室外,陳雲川罵道:“畜生!”

天泉都娛|樂|城在香江警界臭名昭著,多的是人在裡面的男色女色中醉生夢死。

坊間也有傳言說,香江80%的失蹤男女都能在天泉都裡找到。

霍進則倒豆子一樣道:“他當時就還帶來了你的手鏈,仔細跟我說了該在什麼時候,什麼地點動手。至於柴勁武……我恨他,所以我對馮嘉明下手後一時衝動,拿了他的表扔在馮嘉明身邊。”

原來如此,原來柴勁武才是順帶的那個。

如此一來,霍進則的動機就能說得通了。

簡若沉起身拍了拍霍進則的肩膀:“謝謝你的配合,之後警方結案,檢察院提審做庭前確認的時候你認錯態度好些,我給你聯係一個好點的律師,至少不會死刑。”

馮嘉明玩弄男女,手上也不乾淨,死有餘辜。

霍進則驚訝地瞪大了眼睛,眼睛濕潤,面頰火辣辣地燒疼。

他說不清內心的感覺。

這一年時間他過得沒有任何尊嚴,隻有簡若沉在把他當人看。

如果他沒有犯罪就好了。

“如果沒有犯罪……你會跟我做朋友嗎?”

簡若沉笑了一下,“好好改,我有空會來看你。”

審訊室外。

關應鈞眸色發沉,把燒到底的煙蒂丟進隨身煙灰缸。

一般人會知道庭前程序嗎?

知道這麼偏門的消息就算了

明知自己被懷疑,還要如此坦蕩地把這個消息說出來。

實在有恃無恐。

實在是會演。

誰要是在簡若沉面前卸下心防,就會被抓住心尖,哄得暈頭轉向,然後像霍進則一樣目眩神迷。

但沒有警察會對一個傻子都能看出不對勁的人卸下防備。

關應鈞看向邊上觀摩的警察們。

他們正在目眩神迷地誇:

“這就問出來了?關sir磨了兩小時都沒磨出來。”

“這是個什麼路子?審問和聊天一樣。”

“不知道,警校沒教。”

有年輕的警察擠了擠眼睛,“可能這個嫌疑人吃軟不吃硬,簡若沉長得好看唄,我真沒見過這麼好看的男生,他——”

“啪!”

關應鈞將手裡寫著簡若沉生平的文件夾甩到審訊室外的邊桌上,幾位小警察頓時噤若寒蟬。

他們被淩厲的眼風一掃,頓時什麼話都咽回去了。

關應鈞收回視線,抬手敲響審訊室的門。

“咚咚”

簡若沉轉頭看向門口。

關應鈞站在那裡,眸色沉沉,“簡若沉……”

簡若沉從鼻子裡哼出一聲:“嗯?”

一雙清澈見底的眸子,要多無辜有多無辜。

關應鈞剛張嘴,手機就響了。

他掏出小靈通摁了通話鍵,那手機在他寬大的掌心縮著,顯得格外小。

簡若沉不動聲色地豎起耳朵。

關應鈞:“……喂?他家長?……知道了。”

他掛斷電話,垂眸看向光明正大偷聽的人,意味深長道:“你家裡人來接你了。”

如果簡若沉真的被換了,那他家人必定會有所察覺。

關應鈞道:“我跟你一起去。”

說不定會有意外收獲。

“好啊。”簡若沉欣然同意。

霍進則供詞裡有對他懷揣惡意的“江先生”,江家還有等著他輸血,恨不能抽乾他的江含煜。

江家人對他來說和索命鬼也沒什麼區彆。關應鈞能跟著他再好不過。

簡若沉走得坦蕩至極,半點也沒有被人懷疑的自覺。

關應鈞扯了一下嘴角,亦步亦趨地跟在簡若沉身後。

少年的脖頸纖長,白皙纖瘦。身體被寬大的衣服罩著,背影透著病態脆弱感,仿佛一折就斷。

任誰也想不到,這樣漂亮孱弱的人,內裡藏著豺狐之心,為人堪稱八面玲瓏,滴水不漏。

關應鈞揉了下眉心。

兩人走到問詢室前。

簡若沉率先伸手,擰開把手,看向裡面的人。

男人,三十歲左右,一副金絲眼鏡搭在鼻梁上,遮住了三白眼裡的精光。

簡若沉:……

有意思。

該不會還姓江吧?

那人蹙著眉站起來,“簡若沉。陸塹來接你回家的時候,為什麼不跟他走?”

簡若沉進門,像一尊沉默的雕塑。

我不說,你多說點。

男人眼底的鄙夷和不耐幾乎要化為實質,“你還敢殺人?”

簡若沉更沉默了。

警方已經確定了作案凶手,如果這人是警方叫來的,那肯定能知道他沒殺人。

如果這人是通過學校找來的,那輔導員頂多會說:孩子被叫到警局配合調查了。

現在問題來了,除了買凶的“江先生”,誰會如此斬釘截鐵地認為他殺了人?

簡若沉轉頭看向關應鈞。

罪犯就在眼前。

關sir,你想怎麼辦?

關應鈞反手帶上了詢問室的門。

沉默如有實質。

簡若沉憐憫地看了江先生一眼。

嗬,甕中捉鱉。

他等著江先生被戴上手銬。

關應鈞卻不動,轉而看向簡若沉,深邃漆黑的眸子寒光爍爍,意味深長道:“怎麼不接話?不認識?”

簡若沉:……

哦,原來關sir不僅想甕中捉鱉。

還想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此時此刻,唯有真誠示弱最讓人猝不及防。

簡若沉眨了眨眼,眼尾一耷拉,茫然地對著關應鈞嗯了一聲,然後才看向江先生,“你誰?”

江先生一口氣哽在胸口,臉色憤怒漲紅。

全香江想要巴結江家的人,都知道他的名字!

簡若沉不可能不知道,這是在故意羞辱他?

他一字一頓,“我是江亭公館的執事,江永言。”

簡若沉點頭:“哦。”

不鹹不淡一個字,江永言漲紅的臉瞬間由紅轉青。

關應鈞的目光在簡若沉身上遊動著,少年點頭的時候,腦袋上支棱起來的碎發也跟著一顫一顫。

長得倒是乖巧唬人。

“江永言問的前半句,為什麼避而不談?”關應鈞對上簡若沉茫然的眼神,提醒,“陸塹。”

這可是個響當當的名字。

天泉都娛|樂|城在他手上蒸蒸日上,整個西九龍重案組都恨不得生啖其肉。

江永言聽到這個名字,頓時反應過來。

他想著家裡還在等血的江含煜,放緩神色道:“你彆和陸塹慪氣,你不是最喜歡他了嗎?隻要你回家,婚約立刻生效。”

關應鈞的腦子裡,緩緩冒出了一點豪門秘辛。

簡若沉一身正氣,擲地有聲,“喜歡陸塹?我現在喜歡的是我剛剛繼承的百億財產。”

狗屁愛情,哪裡有100億重要?

關應鈞腦子裡的豪門秘辛緩緩扭曲,變成一個問號。

江永言懷疑他瘋了,“百億遺產?”

他忽然有種事情超出掌控的荒謬感。簡若沉哪裡來的百億財產?

他有了錢,還會是從前那個為了一點甜頭就搖尾乞憐,予取予求的漂亮蠢貨嗎!

如果江家拿捏不住簡若沉,江含煜又該怎麼辦?

江永言心慌得厲害,一把攥住簡若沉的手腕,“走!現在就跟我回祖宅!”

“現在正是小含最需要你的時候!能和小含擁有一樣的血型,給他輸血,這是你的福氣。隻要能救小含,江總會認下你這個兒子的!”

簡若沉:……

上次聽到這麼炸裂的台詞,還是上次。

他腦袋裡浮現出陸塹的臉。

一樣的震撼,一樣的令人沉默。

關應鈞沒聽見聲音,一時詫異,低頭看向簡若沉。

之前在審訊室裡舌燦蓮花的人此刻面如白紙,發絲亂糟糟地垂在一邊,眼睫耷拉著,遮住了清明狡黠的眼睛。

一對睫羽微微發顫,唇角撇著,淺色的唇瓣抿在一起,看起來失望而委屈。

手腕被攥紅了也不會躲。

關應鈞蹙著眉,反手捉住江永言的肩膀一扯一拉。

江永言吃痛,不得不鬆開手裡拽著的人。

簡若沉驟然回神。

垂眸一看,手腕上留了個紅印。他搓了搓印子,感覺身上有螞蟻在爬。

本想試探一下江永言為什麼買凶栽贓,可現在他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他想回家洗澡!

簡若沉忽然發難:“江先生,很多殺人犯都會在犯案之後回到現場,也有一些殺人犯會在犯案後接近警察,妄圖打聽案件進展。”

“請問你是哪一種?”

關應鈞:……

哪種不都是殺人犯?

江永言臉色驟變,“你什麼意思?”

簡若沉站得有點累,挑了個離得最近的椅子坐下,撐著腦袋困倦道:“你一來就說我殺了人,可警方封鎖了消息,你從哪裡知道我殺人這件事?霍進則什麼都說了,他說江先生買|凶|殺|人,意圖嫁禍。”

“你!”江永言指著簡若沉,手指都在抖。

關應鈞橫步一邁,把江永言隔開,沉聲喝道:“好好說!”

簡若沉把腦袋從庇護的臂膀下探出來,瞎話張口就來:“關sir的意思是,你要是再想動手就按襲警處理。到時候罪加一等,數罪並罰,說不定能直接給你判死|刑。”

關應鈞:……也沒有。

他嘴唇一動,餘光瞥見江永言手臂抬起,似乎要繞開他去抓身後的人。

立刻摸出手銬,哢一下銬在了江永言伸出的手上。

簡若沉:……

這人看著不知變通,沒想到還挺會從善如流。

他縮回腦袋,視線對著關應鈞的後腰,會讀心似的幽幽道:“是你要的意外收獲嗎?”

關應鈞動作利落地將江永言的另一隻手銬上,睨了簡若沉一眼,輕聲說:“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