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二章
“睡吧,我必如天災再臨。”
宿儺闔上眼，那些在他眼底湧動著的，晦澀而炙熱的情緒被儘數掩去,他垂下腦袋，失去意識的軀體緩緩向前倒下,最終摔進了緣微張的懷抱中。
與此同時,【獄門疆】檢測到封印條件已滿足,自動開啟閉門模式。
伴隨著一聲清脆的“哢嚓”聲,【獄門疆】重新變為了一個小小的正方體,安靜地躺在廢墟之中。
沒有驚天動地的動靜,沒有異乎尋常的天象,一切就這麼悄然發生了,在這樣一個普通又平凡的日子裡。
緣輕輕托住虎杖,讓他不至於就這麼狼狽地滑下去。
兩面宿儺最後說的那句話,依舊徘徊在耳畔，久久不能散去,讓她有些心不在焉。
被封印的分明是對方，他卻能這般理直氣壯,好像“睡”去的不是他,而是整個世界似的,還真是傲慢狂妄到極致啊。
至於那句他們必將再見……
“怎麼了？”
向來爽朗隨性的男聲中暗含著一絲不太明顯的關切,緣轉過頭，正對上五條悟的眼睛。
“不用在意宿儺的話,這家夥死了嘴還是硬的。”
一把扛起還處於昏迷狀態中的虎杖,五條悟看向正呆愣愣地望著自己的八神緣，忽地抬起手，在她頭頂結結實實地敲了兩下。
“怎麼傻傻的？走吧,學校又毀一次，今晚還得住彆墅。”
緣？？？
說話歸說話，乾什麼突然敲她？
高專這幾年大概是真的流年不利，新建的教學樓還沒用上幾天呢，再次被毀，這次連學生宿舍都未能幸免於難。
正全國各地到處跑，為明年新生入學做準備的夜蛾正道，聽到消息就是一個電話打過來。
即便五條悟沒有開免提，甚至還嫌棄地把手機拿遠了些，但從那中氣十足，隔老遠依舊能聽到，且足足有三十分鐘的通話記錄來判斷——罵得應該挺臟的。
所幸大部分師生都在外出做任務，宿儺又受【契闊】的束縛影響，沒有人員傷亡。
隻有學校受傷的世界，成功達成。
啊，不對，伏黑惠的心靈可能受了點傷。
“我沒事，對，住在五條老師這兒了，就在八神前輩那棟彆墅的附近，你不用特地過來看我……”
看著站在角落裡和津美紀通話的伏黑，緣歎了口氣，感慨道：
“弟弟都是債啊，一個個都不讓人省心。”
她家那個都還泡在某些由咒靈提純而來的不明液體中呢，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醒來，外表倒是已經成長為五六歲兒童的樣子，跟吃了激素似的。
虎杖已經醒來了，能吃能喝，能跑能跳，看著沒什麼大問題。
成功封印兩面宿儺的消息，也已經上報給總監會和咒術特彆緝查部。
不過是否要撤銷他身上的死緩，還得經過咒
術特彆緝查部後續的核實及調查，隻要確定不存在危險性，虎杖就能徹底恢複自由身。
至於乙骨，這位勞模已經出任務去了，甚至還答應給他們這幾個嗷嗷待哺的懶蟲帶晚飯回來，貼心靠譜到令人潸然淚下。
眼看天色剛剛擦黑，晚飯還要過會兒才能送到，緣想了想，穿上外套，準備再去看一眼弟弟。
剛走出大門，身後就又跟上來一個人影，正是五條悟。
緣微微側過頭，用眼神詢問對方怎麼也來了，回應她的，是一個大大的笑容。
“走吧，一起去。”
太陽已經完全落下，隻剩下一道金線橫亙在天與地的交界處，再往上望，是更加瑰麗繁複的顏色，姚黃魏紫，美不勝收。
五條悟三兩步走到緣的身旁，兩人都沒有出聲，就這麼靜靜地看著夕陽收攏最後一縷光線，靜謐的黑夜如約而至。
路燈照耀下，他們的影子在地面上晃動，時而交錯，時而分離，五條悟不經意般向旁靠了靠，兩道影子漸漸重疊在一起。
就在這時，緣驀地開口說話了。
“有什麼想問的就問吧，你不說話怪瘮人的。”
聽見這話，五條悟詭異地沉默一瞬，有些不太確定這是在誇他還是在罵他。
算啦，語意不明就統統視為誇獎吧~
“沒什麼，隻是感覺成功封印宿儺後，你有點沉默，想知道你是怎麼回事，不會是被那家夥的話影響了吧？”
“唔，宿儺嗎？”
聞言，緣停下腳步，思索片刻後，猛地抬頭望向眼前人。
“他算是其中一部分原因吧，但還有其他事令我困擾，我覺得你能給我點參考意見。”
少女站在路燈下，神情執拗又認真，臉上的絨毛在燈光下泛著層淡淡的金色，看著既柔軟又溫暖。
被這樣注視著，仿佛連心都平靜了下來。
五條悟微微一怔，倏地輕笑出聲，他歪了歪頭，眉眼氤氳在光影中，溫柔得不可思議。
“好。”
八神緣一直在想宿儺被封印前說出的那句——“我必如天災再臨”，這並非無稽之談，而是可預見的未來。
也許十年，也許百年，也許又是一個千年，他便會再次重臨人間。
“本質上，咒術總監會當初決定犧牲虎杖，維護群體利益的決定沒錯不是嗎。但因為我們認識虎杖，知道他是一個好人，所以才會先入為主地選擇維護他，想儘辦法保全他，但若是另一個人呢？”
說這話時，緣的語氣極其平靜，隻有那雙望著眼前人的漆黑眸子裡，透露著淡淡的不解。
“或許在不久的將來，當我們也變成‘老橘子’時，兩面宿儺會再次跑出來，附身在某個素不相識的人身上。到了那時，我，或者你，還會做出和如今一樣的選擇嗎？”
“唔，確實是你會問出來的問題呀。”
五條悟沒有立刻作答，也沒有隨意敷衍過去，反而駐足在原地，認真思
考了起來。
夜色更加濃鬱，樹影婆娑，攪亂一地月光。
他臉上的笑容淺了些，目光卻溫和而堅定，迎著緣的視線，五條悟攤了攤手，極為自然地說道：
“沒關係，若真到了那一天，會有新的最強和新的天才咒術師出現，把我們這些老橘子全部滅掉。”
這出乎意料的答案讓八神緣徹底愣住了，在心底反複琢磨這句話後，她卻抑製不住地勾起唇角。
這樣近乎玩世不恭，卻充滿解構主義力量的回答，也確實是五條悟的風格呢。
“你說得對。”
緣點了點頭，邁開步子，徑直向黑暗中走去，步履格外輕鬆。
“不過若是真有那麼一天，我可得讓那些新人明白，什麼才叫真正的大反派。”
“真是和長相完全相反的惡劣性格啊……”
看著對方離去的背影，五條悟嘖嘖搖頭，隨即又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大步追了上去。
“我覺得你還有話沒說完，提醒一下，關於宿儺的。”
“哦，沒什麼，就是當初借著【食骨之井】穿越時，宿儺的手指曾和我的靈魂相融，雖然已經剝離出來，但還是染上了一點氣息。也就是說，隻要這家夥再次出世，他就能找到我。”
五條悟？？？
“不要輕描淡寫地說這麼大的事！”
“怕什麼，等他破除兩道封印出來，我說不定早死了。”
緣無所謂地擺擺手，思考一瞬後又再次補充道：
“人類應該沒有輪回轉世吧，有的話那就比較麻煩。”
畢竟她可不想和兩面宿儺上演什麼前世今生的戲碼……這也太扯淡了。
“噓，你先彆說話，我在思考該怎麼解決這件事。”
五條悟反手捂住緣的嘴，憑借身高優勢，將人給無情鎮壓下來。
不管是這輩子，還是下輩子，這種事，他都不允許！
絕對不允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