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1 / 1)

第二百零四章

黑暗中傳來一聲意味不明的囈語,緊接著,觸手猛地向上一甩,將裡梅重新送入了大廈中。

嘩啦啦——砰!

又一面玻璃碎了,血肉之軀被狠狠摔在水泥地上,甚至能聽見骨頭斷裂之聲,聽著就讓人牙疼。

當緣上前去查看裡梅的情況時,不禁因眼前所見倒吸了一口涼氣。

暫且不提那些遍及全身的小傷口,最嚴重的傷勢,當屬他腹部的那個大洞。

命的攻擊來得太突然,他根本來不及反應便被直接擊穿,當場失去了意識,就連反轉術式都沒發動。

好在咒術師的命都很硬,再加上有緣在,彆說隻剩下一口氣了,死了都能複活。

她當然沒那麼好心將對方完全治愈,待裡梅有醒轉的趨勢之時,緣便及時收回手。

嗯,順手還從他身上,摸走了被封印著的兩面宿儺手指。

出乎意料的是,裡梅身上僅有四根手指,再加上虎杖已經吃下去的和她手中的那兩根,到目前為止,隻有十九根手指現世。

那剩餘的最後一根,會在哪裡呢?

眉頭不自覺皺起,正當八神緣思考著這個問題的答案之時,裡梅也逐漸恢複了意識。

“醒了?”

看著仍舊格外虛弱的對方,緣歪了歪頭,單刀直入地問道:

“隻有四根,你沒私藏吧?”

剛醒來就聽到這耿直發言的裡梅……

他應該憤怒焦急的,但此時此刻,無語的情緒竟然占據了上風,有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無力感。

雖然勉強吊住了一條命,可他的反轉術式尚未達到治愈這種傷勢的程度,若不及時治療,迎接裡梅的,也將會是死亡。

但他,並不想求八神緣。

“八神緣,你應該知道,我是為了宿儺大人而活著的。”

嘴唇抿緊成一條直線,他微微垂眸,斂去眼底澀意,聲音平穩得仿佛沒有任何情緒。

“即便你放了我,我也不會感激。隻要有一點複活大人的希望存在,哪怕獻祭全世界也好,這都是值得的。”

話音落下,現場一片沉寂,愈發濃鬱的血腥氣在夜色中無聲蔓延。

腹部血流不止,隱約能見到臟器的碎片,裡梅的神情卻分外淡然,仿佛感覺不到痛似的,唯有那緊扣著地面的泛白指尖,昭示著他沒有看上去那般冷靜。

良久,這沉默才被緣率先打破。

“是嗎,那我現在知道了。”

她的聲音很輕,清冷更勝月色,與千年前一模一樣。

說來可笑,在八神緣失蹤後的那漫長歲月中,裡梅有時候會懷念她還在的日子。

至少那時候,宿儺大人很開心,他……也很開心。

他曾不止一次地想過,若八神緣再順從些,若大人再柔軟些,結局會不會不一樣?

答案已無從知曉。

巴被人強硬地抬起,失血過多導致的眩暈讓裡梅毫無抵抗之力⒖[(,他迷迷糊糊地仰起頭,直直撞入一雙漆黑的眸子裡。

“看在曾經相識一場的份上,有什麼遺言要說嗎?”

用最平靜的語氣訴說著最凶殘的話語,裡梅在聽見這話後,卻抑製不住地笑了起來。

“有,但不是遺言,而是遺願。”

他的眼神忽然變得分外柔和,倒映著漫天飛舞的冰晶,如同夜幕之下的星河,絢爛而璀璨。

“請你,殺了我吧。”

咒術師的體質很頑強,縱然受了致命傷,也能再苟延殘喘好幾天,與其那樣狼狽地死去,被對方親手殺死……倒也不錯。

他用一生來追隨宿儺大人,大人的意誌即是他的意誌。

可在生命的儘頭,裡梅隻想最後自私一次。

他受肉的這副身軀年紀不大,即便將容貌調整得無限接近當年的自己,也顯得格外年輕。

而現在,這張清秀稚嫩的臉龐,卻染上了動人的紅暈。

說不清是回光返照還是怎麼了,裡梅現在極其興奮,傷口處的鮮血好似溪流般汩汩流淌,轉眼間,他便已身處血泊之中。

看著這樣的他,緣頓了頓,沉默一瞬後,最終還是點頭應下了。

“好。”

生命終結之時,裡梅想起了很多過往。

他不算是多麼強大的咒術師,因為有宿儺大人在,他才得以僥幸活下來,並幸運得能夠跟隨在其左右。

過去的他早就死了,活下來的他,隻因大人而存在。

然而這世上總有些陰差陽錯,不由分說便闖進來,蠻橫地攪亂一切。

壓不住,驅不散。

心動是這個世界上最不公平的事,但於他而言,這樣渺小而不公的心動也彌足珍貴。

因此,休去再論公道。

風收雲散,月在青天。

那些被風卷集著的冰晶總算停了下來,沒了之前淩厲的模樣,在無垠月色的照耀下,悠悠飄蕩於夜幕中。

八神緣將新得來的宿儺手指收好,這才轉過身,看向早已等候她多時的弟弟。

他正倚靠在空蕩蕩的窗框前,濃稠到有如實質的黑暗勾勒出他的輪廓,身後就是幾百米的高空。

大概是剛顯露過全貌,八神命身上屬於特級咒靈的氣息還未完全消散,看著極為危險。

察覺到緣投來的視線,他勾了勾嘴角,微微站直身體,似是不經意般問道:

“姐姐和這個人很熟嗎?”

緣愣了愣,這才反應過來命說的“這個人”應該是指裡梅,思索片刻後,她一點頭,坦然承認道:

“嗯,之前曾經受到過他的照顧,算是舊相識了。”

“是嗎?”

八神命歪了歪頭,面容暴露在月色下,眼神頗為冷漠。

“我倒覺得他很狡猾呢。”

他一步步朝著緣走去,餘光漫不經意地掃過裡梅的屍體

,再抬眼時,已然掛上平日裡那副溫和無害的面具。

要姐姐親手殺了他,從此往後,姐姐就沒辦法忘記他了吧,還真是狡猾的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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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這樣的弟弟,緣忽然覺得有點陌生。

強烈的不安感從心底湧出,仿佛有什麼不受控製的事即將發生,她想要說些什麼,可還沒來得及吐出一個字,便因命接下來的話愣住了。

“所以姐姐,你也能夠,親手祓除我嗎?”

手腕被人握住,溫柔而不容拒絕地緩緩抬起,最終停留在八神命的胸口位置。

像是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話裡的內容有多麼荒誕般,他目不轉睛地盯著眼前人,笑靨如花,如同爛漫的春光。

“不要開這些不合時宜的玩笑。”

緣的目光微冷,語氣也不自覺沉了下去。

她想要將手拿開,卻因為握得太緊而動彈不得,隻能皺眉看向對方,用眼神示意他鬆手。

可這一次,八神命沒再乖乖聽話。

“我沒有開玩笑。”

臉上的笑容逐漸淡去,他眼中一片晦澀,聲音卻愈發柔和。

“姐姐這麼聰明,應該也察覺到了吧。我的迷茫,我的痛苦,我的小心翼翼,這些快要把我折磨瘋了。”

怎麼能接受姐姐獨自老去呢,光是想象失去她的未來,就讓八神命無比恐懼。

倘若沒有覺醒小天皇的記憶,倘若羂索沒告知他另一個可能性,命也許還能欺騙自己,繼續做那個乖巧聽話的好弟弟。

接著在失去姐姐之後,要麼毀滅全世界,要麼毀滅自己。

可一切都已經發生了,他隻能選擇接受,並竭儘全力,向著那個他向往的未來前進。

“我想要變成人類,想要擁有影子,想要陪姐姐體驗生命的每一個曆程,直至死亡將我們徹底終結。”

八神命低下頭,用臉頰輕蹭緣的指尖,帶著無限的溫情和眷戀。

他是被咒靈的天性和人性拉扯扭曲著的怪物,是本不該降生在這個世界上的異端,他存在的所有意義,都隻圍繞一個人。

“姐姐。”

喃喃自語似的輕歎縹緲於夜色裡,又吹落在風中,微不可聞。

指尖控製不住地輕顫,八神緣聽見自己的聲音,乾澀沙啞得仿佛出自另一人之口。

“如果你已經決定了的話,那就……如你所願。”

是啊,她分明早就察覺到了。

在命沒有第一時間拒絕羂索的提議時,她就清楚明白,弟弟動搖了。

事實擺在眼前,她卻幼稚而刻意地忽略了這一點,裝作什麼都沒發生般,繼續按部就班的生活下去。

她太過擔心那些不可控製的轉變,乃至於忽略了,瘢痕依然存在,問題仍沒得到解決。

“告訴我,你想怎麼做?”

短暫的錯愕和慌亂過後,緣飛快恢複了理智。

儘管聲音還有些發澀,思維卻已清晰無比,一邊聽著命

的敘述,她一邊思考這個方法的可行性。

在轉移靈魂和受肉這一領域,恐怕沒有誰,能比已經死了的羂索更加專業。

咒靈和人類的本質截然不同,想要由詛咒變為人類,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但凡事都有例外,八神命就是那個例外。

他的原身是血統純正的皇室血脈,本就擁有欺天的能力,在小天皇薨逝之後,羂索從天皇陵中盜走了他的屍骨用以研究,卻陰差陽錯,研究出了一件特殊的咒物。

皇室無法誕下咒術師,即便血統特殊,依舊隻是看不見詛咒的普通人。

羂索一直對皇室的體質很好奇,卻因為那些禦前術師的存在,最多也隻能做到將心臟寄生在對方體內的程度。

畢竟,若是皇室成員死因成疑,那些供奉在大內的咒術師可不會再當個擺設。

小天皇化身成為的咒物,不僅將其靈魂給完整保存了下來,甚至還是咒力極為濃鬱的特級咒物。

羂索本想將其試驗在普通人身上,卻發現這件咒物的受肉條件異常苛刻。

他嘗試過無數種方法,最終也隻在明治時期的那個女人,也就是咒胎九相圖之母的身上,看見了希望。

無法受肉已經擁有思想的個體,那就完整地經曆孕育吧。

結果顯而易見,他再一次失敗了。

雖然如此,羂索卻找到了正確的思路,循著這條路走下去,當八神芥子出現後,也就有了後來的八神緣以及八神命。

按照常理推測,既然通過母體孕育,那便應當分娩下擁有血肉的嬰孩。

可事實卻並非如此,八神緣成為了人類,八神命卻依舊以咒靈的形象出現,並未擁有實體。

好奇心驅使下,羂索再次盜走了八神芥子的屍體,並且驚奇地發現,這具已經失去生命的母體,竟然還處在妊娠狀態中。

母體已然死亡,妊娠卻並未終止。

為了保下這顆僅有綠豆大小的胚胎,羂索費儘心思,貢獻出無數收藏,隻為了能讓其繼續成長。

這顆胚胎的發育極其緩慢,花了十七年的時間,身長也僅僅隻有45cm,之後便再也無法長大。

以普通人類的胚胎發育過程對比,大概是孕期八月的胎兒L。

而羂索的方法,就是讓八神命重新變為特級咒物,以咒物的身份受肉胎兒L,畢竟……這本來就是他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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