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1 / 1)

第一百七十三章

一陣長久的沉默過後,緣歪了歪頭,面無表情地“哈”了一聲。

這冷漠的反應,這質疑的語氣,這似曾相識的情景,天元微微一頓,總有種自己被當成不法傳銷分子的即視感。

她放緩語氣,儘量用那張能止小兒夜啼的臉擺出和藹的表情。

“你不相信嗎?”

“嗯,不信。”

緣搖搖頭,乾脆利落地答道。

這異常實誠的回答,再次讓天元愣在了原地,她可疑地沉默一瞬,再次問道:

“哪裡不相信?”

“唔,從頭到尾都不相信。”

淨界中極其安靜,水汽在鐘乳石的頂端彙聚成顆顆晶瑩剔透的水珠,在重力的作用下,義無反顧地墜入地表那層淺淺的水窪中,濺起層層漣漪。

慢條斯理地側開身,一滴水珠旋即墜落而下,堪堪就在她眼前半掌距離。

八神緣的表情絲毫未變,仿佛自己面前的不是在咒術界擁有著特殊地位的天元,而是某位平平無奇的咒術師,就連那評價極高的盛讚,也隻是禮貌性的相互客套罷了。

她當然認為自己是特彆的,可這個世界上,又有誰是不特彆的呢?

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個體,像這種玄之又玄的判詞,套在狗身上都能中兩條,巴納姆效應的把戲罷了。

看著眼前從容不迫的少女,這一刻,天元出奇得能與曾經的五條悟共情了。

小小年紀,軟硬不吃,油鹽不進,還真是令人頭疼的難搞啊。

她輕歎一聲,再次開口解釋,試圖闡明自己是因為什麼才得出這個結論的。

“你還記得曾經使你回到平安時代的那口【食骨之井】嗎?”

見八神緣的表情有軟化的跡象,天元不動聲色地鬆了口氣,既然對方還有好奇這種情緒,那就說明她們還有聊下去的可能性。

“數百年前,羂索從我這得到了這件咒物,卻不知其真正的用途,隻將它當作攻擊型咒物。就連我,也是在你出生之後,才對【食骨之井】的真正用處有了大概猜測。”

天元的聲音在空曠的淨界內回響,頗為空靈玄奧。

“初代咒術師和詛咒的年代太過久遠,隻有那些似是而非的故事流傳下來,被後人歸納整理,組成了如今的神話史。”

雖然同樣使用咒力,但與現代的咒術師和詛咒相比較,初代無論在能力還是壽命上,都要遠遠高於如今。

這些擁有通天徹地之能的咒術師,人數稀少,壽命悠長,幾乎人人都掌握著反轉術式和領域展開的技巧,後人稱之為——神明。

可這世上終究不存在所謂的神明,鬥轉星移,祂們或因命定的劫數而隕落,或因壽命的限製而扼腕,神話的時代,就此落幕。

“可咒術師終歸還是人,人在因果輪回之中,便受七情六欲之苦,越是強大,便越是懼怕。”

懼怕衰老,懼怕死亡

,懼怕一眼就能看到頭的未來。

“初代們不知做了什麼實驗,最終創造出了三神器以及【食骨之井】,三神器中蘊含著的力量同咒力截然不同,當時的咒術師便將其視作能夠得到超脫的突破口,日夜研究。而【食骨之井】,則被當做實驗失敗的產物,棄之如敝履。後來的結果,你應該能猜到吧?”

面對她這突然拋出的問題,緣流暢地接道:

“神明既然已經成為曆史,三神器還被當做皇室的象征,想必祂們是失敗了吧。?_[]?來[]_看最新章節_完整章節”

“沒錯。”

天元點點頭,繼續說下去。

“我並非初代咒術師,上述的猜測也是經推論而來,直到神話時代落幕的很久很久之後,我才偶然間得到了【食骨之井】,並將其藏在薨星宮之中。然而有一點毋庸置疑,咒術的世界中,是存在‘天’這個概念的,天與咒縛的存在,便是這個概念最有力的證明。”

即便身負神通,縱有神靈之名,到頭來,也隻是一群庸碌凡人,汲汲營營地渴求超脫罷了。

她的聲音陡然沉了下去,既像在緬懷先人,又像在悼念自己。

短暫的恍然過後,天元話鋒一轉,倏然提起了真人。

“那個名為真人的人形詛咒,對你的攻擊不起作用吧。”

早就知道對方能通過結界知曉天下事的緣,對此毫不意外,極為自然地點點頭,見狀,天元對自己的推斷更加篤定了。

“他的攻擊針對靈魂,卻對你毫無用處,再加上你能從【食骨之井】中完好無損地出來,這也就證明,八神緣,你的靈魂與他人不同。”

【食骨之井】是伴隨著三神器共同降生於世間的咒物,即便沒有那三件神器這樣出名,卻依舊擁有著常人難以理解的力量。

天元研究了它數百年,仍然不知其中之理。

直到八神緣在這個時代誕生,她才隱約有所頓悟,這件咒物針對的,極有可能是墜入其中之物的靈魂。

千年前的咒術師卻出生在千年之後的現代,她原本也像羂索一樣,認為這是另一種特彆的受肉形式。但特彆執行小隊在八神緣消失之地回收回來的【食骨之井】,卻推翻了她原先的猜測。

“你跳入【食骨之井】中消失的這半年,正好和你出現在平安時期的時間長短相吻合。”

種種蛛絲馬跡連接在一起,天元認定,八神緣是這超脫因果的例外,是初代們追求的,不被“天”所束縛的一線生機。

在聽完這一係列的分析之後,緣最大的感覺是——頭皮發麻。

感情她從出生起,就被各種奇奇怪怪的人關注著啊,表面上有禪院家名為照顧,實則監視的看管人,背地裡有暗戳戳注意著她的羂索,現在又冒出個天元。

總結,這群人果然還是太閒了。

“好吧,就算真如你所講,我的靈魂與眾不同,那又和接任你的位置有什麼關係?”

對於自己靈魂與他人不同這件事,緣並沒有過多糾結,早在她得知真人的攻

擊直接作用於靈魂,卻對她毫無效果開始,她便隱約對其有所猜測。

想必這也是為什麼,兩面宿儺在對她的靈魂做手腳之時,她卻能直接進入虎杖的身體中,反客為主,直接成為那具身體的主導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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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歸這些事不僅沒對她造成困擾,反而間接幫了她個大忙,既然如此,乾脆坦然接受。

再說了,她一個從彆的世界穿越過來的靈魂,特彆點怎麼了!

看著依舊沒有什麼太大反應的八神緣,天元感覺自己已經被進化掉的額角,正在隱隱作痛。

普通人在面對這般龐大的信息量衝擊之時,往往會忘記最初的目的,在不知不覺中被引導對話,再稀裡糊塗地答應下來。

她方才所講述的咒術起源,雖然看似宏大深刻,卻全然沒有透露出真正隱秘的信息。

本以為即便靈魂特殊,但本質上還是個人類幼崽的八神緣會被這種話術所迷惑,卻沒想到這孩子完全不像是正值青春的小年輕,哄一哄就被衝昏頭腦。

反而從頭至尾保持冷靜,絲毫未被影響。

天元合理懷疑,假若被宿儺受肉的是眼前這個少女,她絕對能想辦法和對方立下有利於自己的束縛,再利用咒術總監會和高專集齊所有手指,事成之後直接翻臉,掀翻整個咒術界。

嗯……憑這丫頭的靈魂特彆之處,宿儺說不定也會被壓製得死死的,直接被當成打手用。

咦,想到這個畫面竟然會有些期待是怎麼回事?

話都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無奈之下,天元也隻能透露一二自己內心的想法。

“我,感到累了。”

這位擁有【不死】術式,長居薨星宮中,以結界守衛國土的古早時代咒術師,第一次嘗試吐露自己的心聲。

天元選擇了一條,與宿儺和羂索截然相反的道路。

她堅持人理,主動獻祭自己作為國土結界的中心,而曾經與她熟識的那兩人,卻選擇走上了另外一條充滿血腥味的道路。

“我們都還‘活’著,卻又不像活著。羂索一遍又一遍地改換身體,靈魂早已變質,他現在究竟是什麼,恐怕連他自己都不清楚。宿儺更是直接將自己做成咒物,再無從前……”

講到這時,天元頓了頓,接著生硬地轉移話題。

“我需要同化星漿體來維持原本的形狀,卻被天與咒縛打破了這因果束縛,從另一種角度來看,這又何嘗不是上天刻意的安排。”

同化星漿體失敗,身體不可挽回得朝著另一階段發展,她的本質,如今更接近於咒靈。

對萬事萬物的感情趨於淡泊,從前堅持的人理如同笑話,所追尋的道路見不到一點兒希望,天元卻不想就這麼輕易認輸。

她還沒有輸,她比宿儺和羂索都更早認識到,八神緣就是那個,超脫的可能性。

“與天鬥,其樂無窮;與地鬥,其樂無窮;與人鬥,其樂無窮。”

淨界依舊靜謐而曠遠,天元的喃喃自語隨著那一點一滴的水聲,在結界中越傳越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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