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為了抵禦洪澇災害,發揮排水係統的作用,神奈川縣的地下管道四通八達,一不留神就會在其中迷路。
昏暗的地下空間內,真人步履蹣跚地行走其中,分明已經重傷到需要扶牆而行,臉上掛著的表情卻堪稱愉悅。
倏然,他輕輕勾起唇,低沉的悶笑在黑暗中回響,借著管道的特殊結構,這回音傳出去很遠很遠。
他卻沒有收斂的意思,反而笑得越來越大聲。
“真有意思,那個人類,難道真的沒有靈魂嗎?”
伸出雙手,興致盎然地看著自己的手掌,真人現在無比好奇,八神緣究竟是什麼樣的存在。
【無為轉變】對其無效,這可就不好辦了。
一個八神緣,一個虎杖悠仁,真是把自己克製得死死的呀,果然還是得把這件事告訴【夏油傑】嗎,嘖,不太想啊~
在原地休整片刻,感覺到身上的傷口愈合得差不多了,他便準備起身離開。
即便沒有搞清楚八神緣究竟是怎麼回事,不過他們的目的基本達成,玩得也算儘興,甚至還成功學會領域展開,是時候回去找漏瑚他們了。
口中哼著節奏歡快的不知名小曲,真人的身影在光影明滅中穿梭,熟練地拐彎直行,對地下管道的地形了如指掌。
來神奈川縣的這段時間,他一直生活在其中,這裡的地形複雜,易守難攻,非常適合逃跑。
在知道自己即將面對的對手,還有八神緣之時,他便將對戰的地點初步定在了地下管道中,儘管好奇對方究竟有什麼特彆之處,但他可是很惜命的,當然要做好萬全之策。
前方又是一片足以吞噬所有光線的黑暗,他面色如常地步入其中,卻像是被什麼東西擋住般,驀地後退數步。
疑惑地“誒”了一聲,真人抬起手,將手掌覆蓋在面前的黑暗之上。
果然,剛才的情況再次發生了。
眼前這片空間泛起層層漣漪,幾道如同閃電般的黑弧出現在手掌與其接觸的地方,緊接著,掌心便傳來一陣刺痛,竟是直接被灼傷了。
“這是……帳?”
看著前方那片和環境融為一體,絲毫沒有違和感的黑暗,真人的臉上滿是錯愕。
這種地方怎麼會有【帳】,這是什麼時候布置下來的,他為什麼沒有察覺到?
身體尚處於領域展開之後的咒力熔斷期,肉|體雖然在靈魂不變的核心作用下修複完整,咒力卻沒有得到補充,現在的他,毫無還手之力。
心中的不安感越來越強烈,他沒有再在這裡多做停留,而是轉過身另尋其他出路。
沒有關係的,隻是一處通道被設下【帳】罷了,他還有其他路可走。
然而,不行,還是不行。
所有能通向地面的道路都被施下結界,他就像是一隻被投放在生態箱中的螞蟻,在箱子裡四處遊走,企圖找到逃生的出路,卻渾然不知,自己早
已無路可退。
又是一條無法通過的死路,真人再也無法掩飾心底的焦躁,低聲咒罵著在結界邊徘徊,想要找到其他方法出去。
他的身體已經重新積蓄起微弱的咒力,堪堪能用術式轉變肉|體形狀的程度,或許可以用其他形態來通過這道【帳】也說不定。
沒有猶豫,將身體再次轉變為液態,他躍入一旁的水渠中,順著水流的方向快速移動。
流水順利地通過結界,可他卻再次被攔了下來。
再度恢複為人類的形態,真人渾身赤|裸地漂浮於水面之上,藍色的長發如海藻般,在冰涼的地下水中蕩漾。
“誒呀,這下麻煩了。”
他有些頭疼地自言自語道,忽然像是感覺到什麼似的,從水渠中猛地坐起身,看向管道的另一頭。
相比於設下【帳】的那段路,這個方向還依稀能看見遠處的隧道燈,朦朧昏暗的光影之中,一個人正緩緩走來。
噠噠——噠噠——
四周寂靜無聲,唯有那人的腳步,宛如鼓點般踩在心頭。
背光而來,真人看不清她的臉龐,隻能聽見對方那平靜到毫無起伏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找到你了。”
*
當八神緣從隧道中鑽出來的時候,伊地知已經在地下水管道的入口處等待多時,見到她的身影,立刻驚喜地迎上前。
“八神同學!”
他先是觀察了番緣的狀態,見她安然無恙,似乎沒有外傷的樣子,這才鬆下一口氣。
隻不過,這剛放下的心,又在想起方才收到的消息時,再次提了起來。
“八神同學,剛剛傳來消息,有關盤星教的那個任務……”
“嗯,我已經知道了。”
緣面不改色地打斷他的話,將手中的玻璃罐塞進伊地知的懷裡,隨口囑咐道:
“這是那隻人形詛咒,手頭沒有合適的容器,暫時撿了個瓶子裝著,應該還活著,先送回高專吧。”
冷不丁得知這麼一個大消息,他驚愕地瞪大了眼睛,趕緊低下頭去查看手中的東西。
確實如對方所言,這個玻璃罐應當隻是在管道中隨便撿的,罐身布滿汙漬和灰塵,差不多有兩個成年人的手掌大小,隻能從稍微乾淨點的地方,勉強窺見其中的風景。
伊地知用袖口擦了擦罐子的表面,將它抬至和視線平行的高度,貼近仔細觀察。
映入眼簾的,是一塊蠕動著的肉塊,雖然隻是肉塊,但它卻仿佛具有生命般,還在極有規律地呼吸著。
他看得入神,可就在這時,肉塊之上卻突兀地長出一隻眼睛,在與他對視上的那瞬間,猛然暴起。
好在他們中間還有層玻璃擋著,最終受傷的,隻有伊地知脆弱的小心臟。
將東西丟給對方後,緣便徑直上了車,此時已經懶懶地窩在座位之中,趴在車窗上對他說道:
“先回高專吧,虎杖他們是不是都已經回去了
。”
“沒錯,七海先生和虎杖同學都受了點傷●,需要家入小姐的治療。”
從後備箱取出作為重要資源的一次性封印咒符,將罐身纏得密不透風,確定沒有遺漏後,伊地知的神情才略微放鬆了些,繼續說道:
“既然已經抓到這隻詛咒,地下排水管道裡的咒具需要派人回收吧。”
正盯著手機屏幕發呆的八神緣,聞言頭也沒抬地回答道:
“嗯,讓之前布控的工作人員,再去原先的地點回收就行。”
在和虎杖進入地下之前,她便已經通過伊地知給的下水道排水係統規劃圖,計算出那隻人形詛咒可能會逃跑的方向。
從先前和他打交道的經驗來看,這隻詛咒的性格極為狡猾,再加上變形的能力,在下水道這種地形複雜的環境,占有極大優勢。
可現場能作為戰力出動的咒術師,隻有她、七海和虎杖二人。
要是真被對方溜走了,想再找到他,無異於大海撈針。
為了以絕後患,緣選擇根據排水係統的結構,立下特定規則的【帳】,這樣一來,即便他暫時逃脫,依舊有如甕中之鱉,逃不開最終被抓到的命運。
這個計劃唯一的難點,就是如何設立【帳】。
她需要趕去支援,沒辦法親力親為地完成布置,隻能將咒文書寫在特定的咒具之上,再分彆讓【窗】的工作人員去定點布控,形成一座規則為“隻針對那個詛咒,對其餘生物及咒靈無效”的結界。
在結界術的造詣上,緣自信認為,高專還沒有一個人能比得過她。
結界術的本質,是通過咒力運行的微小差異,將刻畫在每個【帳】上的核心程序重新編寫,形成屬於自己的規則。
在不知道自己這糟心體質是如何形成的歲月裡,她有大把時間去研究這些東西,再加上生得術式對咒力把控的加成,則更為如虎添翼。
窗外的天色已經暗了下來,月如鉤,沉浮在如絮般的雲色裡。
八神緣看著廣袤漆黑的夜空,思緒起伏,回憶起方才收到消息時的情景。
彼時她剛剛將這隻人形詛咒削成肉塊,正尋找著能裝一下它的容器,畢竟徒手拎著這玩意兒出去,還挺考驗忍耐能力的。
儘管位於地下,但手機信號卻意外不錯,連電話都收得到。
打給她的人,是負責盤星教任務的輔助監督,屏幕微弱的光亮在一片昏暗的管道中閃爍,聽見對方所述內容的緣,卻愈發沉默。
盤星教的任務解決了,但得到的結果,卻讓她覺得荒誕而可笑。
那處山莊在戰鬥中被儘數毀去,根據工作人員的勘測,現場留下的兩道咒力殘穢,一道來自於八神命,另一道則屬於一個絕對不可能出現在這裡的人——夏油傑。
同一時間,輔助這起任務的民間咒術師黑崎凜,身死。
根據八神命的指認,致使對方死亡的罪魁禍首,就是本該被禁錮在咒術高專中的夏油傑。
茲事體大,作為唯一目擊者的弟弟被立刻傳喚回去問話,與此同時,總監會還將夏油傑從高專轉移出來,移交給高層內部設下的監牢看管,勢必要搞清楚這件事的真相。
寥寥幾句話,帶給緣的震撼,卻不啻於一場內心的海嘯。
她幾乎立刻就察覺到這起事件的不對勁,太巧合了,一切都像是被安排好了似的,按照某種無形的軌跡發展,直至如今這種局面。
般若的出現,代表盤星教背後的人,必定與那個人形詛咒有所關聯。
而與這起事件相關的其他人,順平,虎杖,七海,夏油傑,還有……弟弟,都與她或多或少有些關聯。
她恐怕早就被盯上了,仿佛身處於某張巨網中,在無意識之時,便被一步步蠶食。
這樣縝密的心思,如此長遠的布局,走一步,算百步,她隻能想到一個人——羂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