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1 / 1)

第一百零六章

在一陣詭異而漫長的沉默之後,源信認認真真思考了會兒,非常嚴肅地回答道:

“小僧是咒術師,身體尚可,平日裡也隻是在寺裡修行,念誦佛經。若是沒有意外的話,小僧應該能活挺久的。”

“唔,這樣啊。”

聞言,八神緣歪了歪頭,思索半晌,無所謂地點點頭,留下句“也行”後,便乾脆利落地從袖中掏出了什麼,將其直接丟向對方。

匆匆接過她丟來的東西,源信看著手中還沾染著血漬的小布包,一臉莫名。

“緣施主,這是什麼?”

“這個啊。”緣站起身,臉上揚起了個無害單純的微笑。

“這是羂索的心臟哦。”

*

牛車在門前停下,車廂四角的鈴鐺清脆作響。

向這段時間頗為照顧她的僧侶們一一道謝後,八神緣轉過身,從車廂後方登上車。

車內的宿儺此時已經等的有些不耐煩了,眉頭緊皺,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後,忽地嗤笑出聲,嘲諷道:

“你和那些雜魚們有什麼好聊的,良源那家夥一直守著根本中堂,若非大事,絕不出山。就連和你關係不錯的那個小和尚,也不知道去了哪兒,看來是沒有把你當做朋友啊,都不曾露面。”

好在緣早已對他有事沒事就愛冷嘲熱諷的態度免疫了,從容坐好後,就掏出點心來投喂小咒靈。

嗯,快回家了,重新見到弟弟說不定還得哄,先投喂下小咒靈練練手。

牛車開始緩緩移動,厚重的車轍碾過黃土,發出幾聲沉悶的“嘎吱”聲。

正將手中的小點心掰碎,準備一點一點投喂的緣,忽然一頓,抬眼看向車外。

隔著被風微微掀起的幕簾,隻能依稀見到窗外枯死的山林,已入深秋,加之久旱不雨,即便是比睿山這樣的佛門聖地,依舊無法抵擋自然的偉力。

泉眼逐漸乾涸,地面寸草不生,偶爾有幾根頑強生存下來的雜草,也被渴極了的災民扯下,吮吸著那幾滴聊勝於無的植物汁液。

八神緣撩開幕簾,視線在道路兩旁徘徊著,這樣貧瘠荒蕪的山景,隻一眼,她就看見了正站在半山腰的源信。

小和尚今日難得穿上了全套的僧服,裡頭是深色的直綴,外面則搭配著鬱金色的袈裟,左肩上玉質的環佩,在陽光下反射出瑩潤的光澤。

小和尚長大了啊,變成了大和尚呢。

似乎是沒想到對方竟然會發現自己,源信微微一愣,下意識想要開口說話,卻又立刻意識到,以兩人現在的距離,哪怕他喊的在大聲,八神緣也聽不到。

釋然一笑,他將雙手合十於胸前,最終隻是念出了那句——南無阿彌陀佛。

而緣,也隻是靜靜看著對方的身影在視線中越來越小,逐漸化為一顆微塵,再也不見。

看著重新在位子上坐好,神情自若,與方才沒有什麼不同的八神緣

,宿儺俯下身,撿起矮案上的點心,直接丟給了小咒靈,讓它自己玩兒去。

“難得啊,竟然真的來送你了。”

他輕瞥了一眼窗外,意有所指道:

“我還以為這小和尚接了良源的衣缽,輕易不得外出呢。”

聞言,緣抬起頭看向他,有些疑惑。

從良源的態度來看,他對源信非常滿意,想要對方接過衣缽,也不是沒有可能。但為什麼接過衣缽了,就不得輕易外出呢?

察覺到八神緣的疑惑,宿儺詫異地一挑眉。

“原來你不知道啊。”

他嘴角扯出一個惡意滿滿的笑來,語調閒散,慢條斯理道:

“羂索那家夥,偷了【不滅佛火】的一寸燈芯。為了不讓那盞燈熄滅,這些年,天台山的曆任座主,可一直都在用生命和咒力作為代價,求得佛燈長明,燈芯再續啊。唔,良源估計快死了吧,下一任天台座主,也該再選出來了。”

冷不丁聽到這種秘聞,緣眨了眨眼,卻沒有露出宿儺希望看到的表情,隻是淡定地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後,便低下頭,繼續自己的投喂大業。

良源那老狐狸沒那麼容易死,源信也不會,他答應過自己,得活到壽終正寢再化作【獄門疆】呢。

出家人,不打誑語。

沒有見到八神緣失態,宿儺也不在乎,隻是慵懶地向後靠去,轉頭對著裡梅說道:

“新嘗祭不日即將召開,這幾日的進食可以停下了。”

“是。”

正默默坐在一旁發呆的裡梅,淡定點頭應了聲是後,便又陷入了沉默。

比睿山與平安京相隔不過半日行程,沒過多久,京城的影子,便逐漸出現在道路的儘頭。隻是眼前的景象,卻與他們離去時,截然不同。

大概是因為祭典召開在即,城門口多出許多巡邏的人馬,還加設了入城的關卡。

數條長長的隊伍等在城門外,有衣衫襤褸,風塵仆仆者,亦有鮮衣怒馬,呼朋引伴之人,緣還見到了幾個輕裝從簡的咒術師混在其中。

不過像他們這樣,乘坐牛車出行的,還是少數。

他們所乘坐的牛車是憲和親王安排的,上面還描繪有彰顯身份的圖案,城門口負責記錄的文官想必是認出了這圖案,很快就迎上來,簡單盤問兩句後,便痛快地放行了。

“好多咒術師啊。”

掀開簾子,明目張膽地在大街上四處張望了番,緣轉頭問宿儺:

“你有沒有認識的咒術師,趁這個機會說不定還能敘敘舊?”

平安時代的咒術師,或者說每個人體內的人均咒力,較之現代人都要強上許多。這就表示,在這個時代生活的普通人,能碰見詛咒的可能性,要遠遠高於現代人。

或許正因為如此,這個時代的咒術師,除了那些自小出生在家族中,被長輩嗬護著成長的咒術師之外,大多隻能在一次又一次瀕死的戰鬥中覺醒,並快速成長起來。

在這

樣殘酷的弱肉強食,適者生存法則下篩選出來的人物?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不論是心性、能力還是膽識,都不缺。

至於人品道德方面嘛,就……見仁見智吧,具體代表性人物請參考——兩面宿儺。

在八神緣說完這句話後,車廂內的空氣安靜了一瞬,宿儺淡淡掃了眼她,懶得搭理對方。

這些日子的相處下來,他算是看清了,這個女人除了諸如膽大包天、好吃懶做、心狠手辣等缺點外,還非常不會說話。這家夥也不知道是成心還是無意,總是說些欠揍的話,若非兩人之間的束縛,她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

在比睿山時,良源隻和他說,或許薨星宮內存有解決他們之間問題的辦法。

但薨星宮那個地方,想要進去,還屬實有些麻煩。

天元不值一提,隻是新嘗祭在即,對他來說頗為重要的祭祀儀式也即將舉行,在這種緊要關頭,小天皇和皇室的態度至關重要,若是強行闖進去,恐怕會橫生事端。

好在距離祭典舉行的日子並不遠,等到儀式結束,他身上的束縛儘數褪去,這天下,就再也沒有什麼東西,能夠阻攔他的了。

看著扒拉在車窗邊,像個傻子般向往張望著的緣,宿儺冷冷一笑。

到時候,讓八神緣輕易去死,反倒還便宜了她。

讓他想想,該怎麼讓這個女人痛哭流涕,追悔莫及,哀求著自己饒她一命呢?

似乎是察覺到了什麼,緣機敏地一轉頭,正巧撞上兩面宿儺深沉的視線,她莫名其妙地瞥了他一眼,沒有理會,再度將目光放在外頭的大街上。

反正宿儺瞪自己又不是一天兩天的了,瞪就瞪吧,還能咋滴。

平安京的城牆,似乎將城內城外分成了兩個世界,城外入目枯黃,靠近官道的兩旁,難見一點綠意;城內卻是一片歌舞承平,安居樂業之景。

八神緣靠在車窗上,腦袋跟著牛車的頻率,時不時晃悠一下,視線卻在大街上漫不經意地掃過。

倏然,她身子一頓,看向前方不遠處。

視野中出現了輛牛車,正從對面緩緩駛來,整輛車看著平平無奇,可車廂上描繪的花紋,據她所知,卻不是京城內任何一家士族門閥的家紋。

粗看過去,隻是一圈大小不一的圓點,但隨著兩車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就會發現這些圓點代表著星子,各星子之間又以雲紋相連,構成了一幅群星環北鬥的燦爛圖像。

這是……盤星教的標誌。

緣不動聲色地抬起頭,兩車交彙間,透過一方狹小的車窗和被風吹動的幕簾,她見到了一雙含笑的眼睛。

是花子!!!

雖然隻是一刹那的對視,對方的樣貌還有了些許變化,但她不會看錯的,那就是花子。

她怎麼會進京?是盤星教發生了什麼事嗎?她知道裡梅的事了嗎?

一時間,緣的心頭湧上無數猜測,可面上卻一派淡然,隻是面不改色地放下幕簾,默默看向裡梅。

在他疑惑回望之

時,輕輕搖頭歎氣。

傻孩子,你親姐都來了,你還在這瑪卡巴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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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神緣的猜測沒有錯,那輛車裡坐著的,確實是花子。

她還是從憲和親王的口中得知的這個消息,據說這位夫人是現任盤星教教主的正妻,特意從地方上來,受邀參加新嘗祭的觀禮儀式。

“花子夫人是一位非常特彆的女性。”

有一段日子沒有見過面的憲和親王依舊滿面春光,像隻開屏的孔雀似的,穿著異常華麗惹眼。

他輕輕摩挲著手中的象牙扇柄,面露微笑,對這位隻見過一面的花子夫人讚不絕口。

至於具體說了什麼,八神緣沒有仔細聽,反正從憲和親王的嘴裡,就聽不見一個對女性的貶義詞,這家夥多情到讓她都有些震驚。

俊美多情又花言巧語的,怪不得平安京中大部分女眷都想上(劃掉)喜歡他。

此時,緣正在思考,花子她……為什麼會成了盤星教的教主夫人?

她離開的時候,給對方留下了不少詛咒,再加上後來從老盤星教主那兒搶回去的財物,怎麼也不會被人輕易欺負了去。

難道是後來花子找到了喜歡的人,並嫁給了對方?那也應該她來當這個盤星教教主啊。

正當緣猜測著其中可能發生的事時,憲和親王接下來的話,解開了她的疑惑。

“隻是可惜了花子夫人這麼一位奇女子。緣小姐你不曾常居於京中,不知道早些時候,京城附近出現了個喜食人腦的怪物,鐘愛世家子的頭顱,平家和藤原北家的兩位公子,就是因其喪了命。據傳,花子夫人的丈夫,也就是那位真正的盤星教主,就是那個怪物!”

說完,他還輕蹙眉頭,俊秀風流的臉上難掩憐愛之色,一邊歎息一邊念誦了句雋永憂愁的俳句。

“流螢斷續光,一明一滅一尺間,寂寞何以堪。”

八神·真正的盤星教主·喜食人腦的怪物·緣……你小子還敢覬覦我老婆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