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1 / 1)

第一百零一章

八神緣想過良源可能會認識羂索,畢竟對方連兩面宿儺、新任天皇和薨星宮的秘密都有所了解,更何況是現如今遠沒有這三位混得好的羂索呢。

但她沒有料到,良源所知曉的,可不僅僅是認識這麼簡單。

“慈悲之意的羂,救濟之意的索。‘羂索’二字,本是佛門法器中的一種,用以象征化度剛強眾生及降伏四魔之四攝方便。”

良源輕歎一聲,行了一個合十禮。

“隻可惜,人行邪道,則不能見如來。”

隨性地坐在地上,八神緣一手支頭,一手把玩著早已空蕩蕩的茶杯,目露驚異。她本隻是隨口一問,想借機多套點消息,可看對方這架勢,似乎對羂索很熟悉啊。

該說不愧是精通佛法的大師嗎,混得跟平安時代的情報組織似的,什麼都知道。

還是那句話,若早知如此,她在見到源信的第一面,便會把他直接打包扛回天台宗,然後和這位天台座主,坐下來好好聊聊天。

或許是因為八神緣眼神中的情緒太過複雜奇特,又或許是因為對方絲毫沒有怨言,便坦然接受了他的提議,良源雖然自問問心無愧,但態度還是難免緩和上了幾分。

他低聲念出一句“南無阿彌陀佛”後,便轉頭對著緣問道:

“施主,你為何如此看著貧僧?”

“唔。”緣的視線遊移了一瞬,覺得自己若還想從對方口中套消息,直接說他像個地下情報工作者的話,影響不太好,要是一氣之下不告訴她了怎麼辦?

歪頭思索片刻,她毫不猶豫地決定,兩害相權取其輕,乾脆隨便編個不傷及無辜的謊好啦~

“沒什麼,就是覺得你們佛門有點亂誒,這邊出了個宿儺,那邊又出了個羂索,淨整出些麻煩人物捏~”

雖然良源沒有和她透露出有關宿儺的消息,可她又不是瞎子,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兩面宿儺與天台宗頗有淵源,那家夥還如此精通佛經,說對方以前曾經出家受戒過緣都相信。

坐於地板上的少女姿態悠閒,率真自然,深色地板上的血跡已經乾涸,濺落於她身上的血液,卻將一身白衣,染上了點點血色的花朵。

純白中,又透著股妖異的美麗。

她抬眼看人之時,面上雖然帶著淺笑,可眼眸深處卻是一片平靜,不起半分波瀾。

即便是良源這般見慣世事的人物,一時也有些分不清,八神緣到底是在挑釁反諷,還是單純地陳述自己的論點。

將雙手合十於胸前,平靜地行了個合十禮。

良源無所謂地想,不管對方究竟是什麼意思,隻要她可以履行諾言,能夠保住比睿山的佛法傳承,保住咒術界的根基,即便是直接辱罵他又如何?

隻不過,有些事,他不得不解釋。

“此言差矣,八神緣施主。‘羂索’之名,取自於佛教典籍,可他現在,卻已經與佛門毫無乾係。”

身為佛門聖地

的比睿山,自古便與咒術界有著微妙的關係。

一方面?[]?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咒術師的其中一支——陰陽師在現世興盛,隱隱有同佛教抗衡角力的趨勢;另一方面,佛門也會在民間尋找具有咒術潛力的孩子,二者時有衝突。

羂索的身世已不可考,當他出現在比睿山,並被守山人發現時,對方看起來隻是個有著咒術師潛力,卻無法成功運轉術式的男孩。

佛門興盛,也不是沒發生過將自家孩子送來出家的情況,再加上還是個未經培養的咒術師,當時的天台座主沒有多猶豫,直接將其招入門下,法號羂索。

“羂索早慧得令人驚奇,聰明過人,在一群小沙彌中,超群出眾。”

想起這段孽緣,哪怕是良源,也忍不住深深歎了口氣,蒼老的臉上滿是疲憊。

“既然八神緣施主會提起羂索,想必也對他的術式有所了解,知道他在奪舍一具新的身體後,額上作為束縛的疤痕會漸漸消退。也正是因為如此,直至那一任的天台座主圓寂,羂索偷盜佛門寶物逃走後,對方那時候到底是真的幼童,還是通過奪舍幼童的身體,借此潛伏在比睿山,仍舊是個未知數。”

免費聽到個八卦,八神緣的興致更加高昂,同時還注意到了這句話中的另一個重點。

“佛門寶物?他到底偷了什麼東西?”

聞言,良源有些遲疑,停頓許久,最終還是將真相托盤而出。

“他偷了不滅佛火的一寸燈芯。”

【不滅佛火】是供奉在根本中堂內的一盞佛燈。長年叨承香火,受萬民供養,又沾染了供奉著的藥師琉璃光如來的一點佛性,自點燃那天起,便從未熄滅過。

它對佛門的意義重大,對咒術界來說,更是比特級咒物還要珍貴的寶物。

“咒術師,哪怕生得術式具有再大的威力,仍然違抗不了規則和因果的力量。隻要是術式,就不可避免地存在弱點,愈發逆天的術式,束縛也會愈發強大。而【不滅佛火】的那點燈芯,能夠削弱這束縛。”

沒想到會聽到這種程度的秘聞的八神緣,有些驚訝地看向對方。

坦白來講,緣深深覺得,和其他咒術師相比,她的生得術式並不具備非常的威力,規則也很簡單,隻是在控製咒力時格外方便罷了。

若說束縛,也僅對體能有些要求。

看起來簡單的術式,對施術者的運用技巧和悟性卻要求極高,覺醒術式之初,她幾乎沒有一刻不在學習的。

因為迫切地渴望變強,生得術式卻沒有表現出多大的攻擊性,她隻能不停地學習,學習各種技巧,學習生得術式的各種可能性,才一步又一步,慢慢變成如今的自己。

而像羂索那種通過奪舍他人身體,不斷生存下去的複雜術式,必定會有極大的限製條件。

“所以……他到底用那根燈芯削弱了什麼束縛?”

“經過曆代天台座主的追查,大致有了兩個推測。”

良源說這話的時候,神色有些冷,全然不像一個慈悲為

懷的出家人,反倒透著股殺意。

“一具肉|體,本不該具有兩種術式。可羂索在偷盜燈芯之後,除了其原本的轉移肉|體的術式之外,還能夠使用被奪舍肉|體的術式。也就是說,若他奪得了咒術師的身體,他能夠使用兩種生得術式,更甚至……兩種領域。”

他慢慢將目光移向障子門的位置,那裡門扉緊閉,看不見任何風景。

可緣卻知道,這道門之外,便是供奉著【不滅佛火】的根本中堂。

“這麼多年來,我佛門子弟,不是沒有找到過對方的蹤跡,可不論何種方式,都無法成功將其拿下。貧僧懷疑,羂索很可能將自己真正的弱點,單獨剝離了出來,並藏在一個他認為絕對安全的地方。”

*

雲層翻湧,順著氣流的方向,給明月籠上一層輕紗。寂靜無聲的夜裡,隻有風拂動樹枝的聲音,夜色,已深。

輕巧敏捷地從屋頂上跳下,八神緣看著面前長得幾乎一模一樣的幾條回廊,在心中淺淺回憶了下良源畫的那張皇宮簡易版地圖,她選定方向,便藏於陰影中,無聲無息地朝著目的地奔去。

此次潛入皇宮,她主要有兩個目的。

一是找到薨星宮的具體位置,若能夠成功進入其中,並找到【食骨之井】的話——立刻跳井,沒開玩笑。

二則是……找到羂索藏起來的弱點。

在良源說完那句話後,緣幾乎瞬間就想起了在現代時,羂索曾經對她說過的那句話——她偷走了他的心。

明明就隻有個腦子能蹦躂的羂索,哪來的“心”能給她偷走?

不管是象征意義的“心”還是實際意義的“心”,那家夥都不像是會有的樣子。

可良源的那句話,卻給了她一個提示,假如,對方真的有“心”,隻是通過【不滅佛火】的燈芯,將其作為命門,剝離出來了呢?

這個想法一從腦海中冒出,便越來越深刻。

八神緣細細回憶起,來到這個時代後發生的一切,特彆是有關羂索的記憶。對方尋找合適身體的要求,似乎有著某種規律可言。

特彆是前兩次他所奪舍的軀殼,都是在族中具有一定影響力的年輕男性,不拘是否為咒術師。

這就說明,他想要獲得的,不是那具身體的能力,而是身體背後所代表著的權勢和地位。

在兩面宿儺全滅“日月新進隊”之後,他依舊冒著被發現的風險,來到咒術師雲集,離比睿山極近的平安京,是為了什麼?

答案宿儺已經告訴了她,是為了進入皇宮。

畢竟這個世界上,有什麼地方,比皇宮要更安全的呢?

羂索,極有可能將他的“心”,也就是他的命門,藏進了宮中。隻是不知出於何種原因,他舍棄了那時能夠進入宮中的身份,外出行走,想再次入宮並奪舍身體時,卻又倒黴地遇見了她。

越想這個可能性越大,緣不禁有些咋舌。

嘶,娟子還真是大膽啊,是沒什麼地方比皇宮更安全,但也沒什麼地方,比這兒更危險了。

天元設下的結界和皇室供奉的咒術師,可不是什麼好蒙騙的軟柿子。

她能夠在不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進入其中,也是靠良源指出了結界的薄弱點所在,術式又極為特殊,才能夠完美地隱匿氣息,借著月色潛入其中。

薨星宮的位置很是特殊,位於整座皇宮的中央。

要進入那裡,必須得經過天皇居住的清涼殿,緣不得不提起十二分的警惕,以避免被人發現。

她已經很小心了,就連身上的衣物,都是暗中從宮中女官的房內偷來的,這樣一來,即便倒黴被人看見,還能狡辯兩句是宮中侍奉的女官。

可她怎麼也沒想到,大半夜的,竟然還有小孩不好好睡覺,在院子裡玩火!

這死孩子,不知道玩火會尿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