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當八神緣問出這句話的時候, 室內的空氣有片刻地停滯。
五條悟面色不變，嘴角依舊噙著淡淡的笑意，就是莫名地, 讓人覺得他這笑意有些牽強。
“八神同學, 你要不要聽聽你在說什麼？”
咦, 否認了, 難道還真不姓五條，是姓夏油的？
就在這時，真希湊了上來，看著手機屏幕上顯示的圖片, 有些不確定地說道：“這是……伏黑吧？”
“BINGO!”
五條悟乾脆利落地收回手機, 避免再聽到自己這位腦回路不正常的學生說出什麼驚人之語來，又將視線移向真希。
“真希應該認識惠吧，從前我帶他去禪院家的時候, 你們還一起玩過呢。”
八神緣腦門上都要冒出幾個具現化的問號了, “你們去過禪院家，我怎麼不知道？”
這回還不等真希說話, 五條悟已經搶先回答了她的問題。
“禪院把你藏得太好, 每次我去做客, 他們就差把你打包起來，直接藏到國外去了。”
說到這他就來氣, 當他滿懷著好奇, 帶著小伏黑惠去禪院家辦事，想著順便能見見傳說中的人形特級咒靈之時，得到的，確是禪院直毘人的一句“她沒空”。
哼！小氣吧啦的臭酒鬼老頭子！
聞言，八神緣頓了頓, 忽然感覺到了禪院家對她的一片拳拳關懷之心，讓她避免在年幼時就受到來自於五條老師的精神攻擊。
當然，這種實話是不能說出來的，否則她就要面對炸毛的現代最強咒術師了。
低頭沉思片刻，她還是覺得有哪裡不對勁，“可如果真希她們和這位伏黑小學弟一起玩過，沒道理我會一點也不知情。”
要知道在禪院家的時候，她們三個成天聚在一起，即使她在有外客來訪時老老實實呆在院子裡，真希她們回來也會和她分享今天都做了什麼。
“我和你提過的。”禪院真希一攤手，淡定地繼續說道：“你忘啦，我說我們認識了個新朋友，還在一起玩扮家家酒的事。”
八神緣一愣，努力從腦海裡挖出有關這一段的回憶。
“好像是有這麼回事，不過我記得，你不是說那是個叫惠惠的小女孩，長得很漂亮，演被強搶的新娘子演的很好，讓你和真依很有代入感，很開心嗎？”
她之所以會記得這件事，還是因為聽到兩個歲數不大的小女孩，一臉興奮地在那描述她們的新娘有多可愛，演技又有多好，被強搶時的掙紮和羞憤，簡直是天生的演員。這個畫面太有衝擊力了，實在讓人難以輕易忘記。
話音剛落，緣和真希兩人同時一頓，默契地對上視線，然後……開始了互相指責。
“我隻說了他叫惠惠，又沒說他是女孩子。”
“誰家男孩子取名叫‘惠’啊，我會誤會很正常吧，你們還說他很漂亮，扮家家酒還是你們的新娘子呢。”
“那伏黑惠小時候確實又可愛又漂亮啊，我和真依不想演新娘子，他演新娘子怎麼了。再說取名叫‘惠’又不代表什麼，京都校那個東堂還叫‘葵’呢。”
《網絡交友不慎，“軟萌蘿莉”真身竟是糙漢》的傷心往事被再次提起，八神緣選擇率先低頭，以求快速跳過這個話題。
算了，取名自由，男孩子取名叫“惠”，叫“葵”怎麼了！她誓死捍衛男孩子們取名的自由！
隻可惜她想要跳過，五條悟卻不這麼打算。
反而在聽到她和真希的對話後，他“噗嗤”一聲就笑了出來，拿起手機開始瘋狂打字，嘴裡還時不時念叨兩句。
“哈哈哈哈哈惠惠，被強搶的新娘子，怎麼當初沒有拍視頻呢，太好笑了！”
剛剛編輯完兩條簡訊發出去，手機屏幕上就顯示了被拉黑的提示，五條悟撇了撇嘴，有些失落地放下手機。
“誒，被拉黑了，不能嘲笑了，好寂寞。”
看著他情真意切的失落模樣，八神緣下定決心，關於她和東堂葵在網上認識，並且將對方錯認成女孩這個秘密，就從此帶入墳墓吧。
*
已經過了早高峰，車站的客流明顯減少，隻有電車進站的廣播聲在略有些空曠的空間中回蕩。
八神緣和真希站在車站內，身邊是正好奇地東張西望的八神命。
“能不能彆再用這種新奇的目光看著我。”
低頭在手機上搜索前往目的地的最優路線規劃，緣頭也不抬地對著身邊人說道。
“咳咳。”真希心虛地清了清嗓子，沒想到當事人的感覺竟然如此敏銳，“就是看你竟然會坐電車這種交通工具，有些新奇。”
從她有記憶起，八神緣幾乎就沒有單獨出過門，禪院家總會派人跟著她。
就算是一個人上街，從負責的司機，到暗中跟著保護的咒術師，還有逛街時偶遇的那些女眷，所有的一切，都從側面說明著，緣，一直生活在禪院家，生活在咒術界的關注裡。
這種情況，直到她來到東京咒術高專上學，才好些。
可能是因為高專不允許外人進入，又可能是因為東京有五條悟這位最強坐鎮，禪院家的勢力不敢過多涉足，總而言之，自從來到東京後，緣自由了很多。
但見到她竟然真的就這麼出現在電車站，像個普通女孩一樣研究該乘坐哪路線時，真希總感覺怪怪的。
她仿佛天生就應該坐在豪華轎車的後座，享受著他人眾星捧月般的待遇，在波雲詭譎的局勢中成算在心，晏然自若，而不是在這裡。
“冷知識。”
就在真希還胡思亂想之際，八神緣開口了。
“現在是二十一世紀，我還是個會用手機的年輕人，不會坐電車才奇怪吧。”
說完，她便放下手機，率先進入剛到站的電車中，順手還牽上了依舊為第一次坐電車而興奮不已的自家弟弟。
等幾人都進入車內，她才接著解釋道：
“夏季詛咒盛行，連輔助監督都忙得停不下來，我就向伊地知先生要了份資料，準備自行行動。至於佐藤那兒，他的工資畢竟是禪院家發的，為了避免我們的靈異之旅被破壞，還是瞞著他點比較好。”
她可不想玩得正起勁兒的時候，又碰到禪院家那群人。
真希點點頭，她也不是不習慣坐公共交通工具的人，就是和緣在一起電車旅行，新奇中又有些興奮罷了。
“聽說電車上也會出現詛咒，不知道這次會不會遇到。”
說著她還朝四周看了看，這趟車是由東京開往琦玉的電車，避過了早高峰，如今車上的人並不多，三三倆倆地坐在位置上，大多是在閉目養神。
“說到和車站有關的詛咒，靈異事件之類的，最出名的就是如月車站了吧。”
聽真希提起詛咒之事，八神緣還特意打開了伊地知發給她的文件包，搜索到與如月車站相關的資料。
“不存在的車站，傳說它能連接到另一個世界，發帖求助的網友最後也沒有音訊，隻不過相傳如月車站的地點是在靜岡縣，和我們要去的琦玉，正好位於兩個方向。”
講到這時，她還有些可惜地歎了口氣，虧她還挺期待去看看傳說中的不存在的車站呢。
“不，我認為關鍵不是這個。”
真希舉起手，慢悠悠地指向八神命，“有他在，就算是電車詛咒，也不敢出現吧……”
特級咒靈的存在，天生會對其他詛咒產生威懾力，就算是低等如同蠅頭之類的四級詛咒，也會在本能的驅使下無意識遠離。
順著她的指向，八神緣看向了命，他正趴在窗口，饒有興趣地看著窗外飛馳而過的景色。
她合理懷疑，如果不是有車窗在中間，她又從小教對方像人類一樣生活，他的腦袋，早就伸到窗外去了。
“弟弟。”
“嗯？”
命轉過頭，臉上還殘留著見到新事物的興奮，眼底亮晶晶的，嘴角還不自覺翹起，像條狗一樣。
八神緣頓了頓，有些不適應和自己這麼相似的一張臉上，竟然會出現如此活（智）潑（商）開（不）朗（高）的表情。
“我和真希想看看附近有沒有電車詛咒，你要不要先回【十八界】裡？”
聞言，八神命神色一變，瞬間從喜氣洋洋變為了如遭雷劈，不敢置信地看著她，仿佛在看著孕期出軌帶著小三招搖過市的丈夫（bushi）。
被這樣的眼神看著，緣的內心受到了強烈的譴責。
“算了，你收斂一下氣息，在附近車廂逛逛吧，記住不要打擾到普通人。”
雖然仍對這個方案不太滿意，但為了不回咒具裡去，他還是一步三回頭地走遠了。
打發走了愚蠢的歐豆豆，八神緣回過頭，正對上真希意味深長的眼神。
“乾什麼？”
“你明明一開始想的就是讓他在附近逛逛吧，為什麼要騙他說進咒具呢？”
聞言，緣輕輕一笑。
“因為我發現，這一招真的很好用。”
嗯，不管是對人，還是對咒靈。
*
伏黑惠坐在有些晃動的車廂裡，隨著電車的行駛，身體也跟著小幅度地晃動著。
一大早就起床了的他，雖然還不至於困到在電車上睡著，但略微的倦意，還是有的。不過一想到五條悟，就完全不困了呢，這個混蛋老師！
還記得他趕在早高峰前，從琦玉來到東京，就為了和兩位學姐會合，一起完成這次的任務。
但當他站在咒術高專的校門前，把五條悟從黑名單裡放出來，再打通他的電話，從手機裡傳來的，卻是對方疑惑的詢問聲。
“誒，我沒和你說嘛，學姐們今天去琦玉找你呀，你怎麼來東京了？”
彼時天色已經大亮，溫暖的陽光照耀在大地上，伏黑惠卻覺得自己的心，已經涼透了。
“不，你沒有說過。”
“誒~”電話那頭傳來矯揉做作的聲音，“可能是忘記了吧，我可真是個糊裡糊塗的小笨蛋呀，那惠惠……”
還沒等對方將話說完，伏黑便乾脆利落地掐斷了電話，同時再次將他移入黑名單。
一想到半年後就要入學，還會成為這家夥的學生，不知道為什麼，忽然感覺前途一片黑暗呢。
記憶回籠，電車依舊快速地向前行駛著，再過不久，就要到達埼玉縣境內了。伏黑心想，到時候還是向伊地知先生要兩位學姐的聯係方式吧，再和五條老師聯係，他恐怕會控製不住情緒。
就在他思索的時候，一個從後一節車廂慢悠悠溜達過來的人影，吸引了他的注意。
對方長得很精致，是那種明豔昳麗的漂亮，神采飛揚，好奇地看著四周，和普通的漂亮少年，沒有什麼區彆。
但不知道為何，伏黑惠總覺得他看起來怪怪的，有種說不上來的不對勁。
他環顧四周，周圍的乘客似乎都沒有注意到這個少年，或低著頭，或看著窗外，除了他之外，沒有一個人將視線放在對方身上。
不對勁，這很不對勁。
伏黑惠的神情變得有些嚴肅起來，人總是會不自覺被移動的東西吸引注意，更何況是這麼一個鮮活漂亮的少年，偌大一個車廂，竟然隻有他在看著對方？
不動聲色地掏出手機，打開相機，他將攝像頭的方向對準這個少年。
咒靈無法被人類的設備識彆出來，假若手機屏幕裡什麼都沒有，那他就可以斷定，對方是咒靈。
能將氣息掩藏得如此之好的咒靈，這不是他能對付的，得及時申請援助。
剛拍下照片，伏黑正準備低頭看向手機屏幕，一隻手忽然從一旁伸了出來，隨之而來的，是含笑的悅耳男聲。
“偷拍彆人可不禮貌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