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你後悔了嗎,應臨崖(1 / 1)

眼看白清歡腳步停頓, 段驚塵亦止步。

他也認出了前方那隊人的身份,倒也沒有開口,隻是動作乾脆利落地將天傾劍出鞘, 單手提著劍。餘暉落在劍尖上,幽深中反射出銳利金芒。

叼著隻小蟲子的刀疤看看白清歡, 又瞅瞅段驚塵,後知後覺意識到這是有仇家上門了。於是它頭一甩變作巨獸, 喉嚨裡低沉嗚嗚, 眼露凶光。

當著龍侍的面, 它一巴掌將那隻想逃走的飛蟲拍下, 而後巨爪按住, 緩緩碾碎。

這一人一犬儼然是準備就緒,等待動手的姿態, 瞧著豈止是囂張?

簡直是猖狂!

山門內, 一眾合歡宗弟子也在探頭往外看。

“大事不妙。”有位年長的執事長老蹲在樹叢後, 憂心忡忡:“應家的人傲得很, 上次來這麼多人還是好幾百年前,當時就差把咱們宗門給掀平了,若非白長老那會兒果斷同意解契, 怕是要被直接滅門, 他們如今能忍?”

有個年輕弟子扒拉在花樹上,“可是前幾天來送東西的龍侍態度好像還行?”

反駁聲從另一棵樹上傳來:“就是因為前幾天態度好,結果一直沒請到白長老, 所以如今惱羞成怒來了一群人, 怕是要準備動手來硬的了。”

“白師叔這回怕是又要有麻煩了。”

眾人沉默了片刻,合歡宗內年長的都親眼見證了當年白清歡被逼解契的那件事。

那段過往中籠罩著的,其實不止是被逼迫被拋棄的屈辱, 甚至不止是風花雪月的愛恨糾纏。

世間門最荒唐的事情,莫過於將所有事關生死的事情給籠上一層浪漫的情愛外紗,好似所有事情變成和愛有關,就情有可原似的。

譬如凡人中的那些丈夫囚禁侮辱妻子,說是愛得深沉隻想將她束縛在身邊。修士也沒好到哪兒去,所謂殺妻證道,理由是要割舍掉最愛的人才能奔赴大道,我殺你,證明我愛你。

白清歡與應臨崖那段往事也如此,世人隻記得其中的纏綿悱惻。他們隻記得那是羽山上界的仙族少主看上了一個普通的合歡宗修士,也正因地位的懸殊,才覺得結契也像是恩賜,解契也該是理所當然。

但偏偏是世人眼中最該耽於纏綿悱惻的合歡宗修士,記得白清歡在五百年前險些死在那場解契之中。

道侶契乃是對著天道起誓的,一旦成契,想要解除便難了。

通常來說,想要解契,需得兩人同對天道起誓斷契,共同擔下天道的反噬之力,如此才算是了結。

但若是其中一人自斬道侶契,那便是單方面違背了天道契約,要遭受將近十倍的反噬。

昔日應家送來靈石時何等的傲慢,他們要求的,便是讓白清歡自斬道侶契。

她那時也不過是個金丹期的修士,解契之後遭到的反噬幾乎要了她的命。

應家當初那五百萬哪裡是解契的賠償,那分明是給白清歡的買命錢。

她應下了,便是賭了一場幾乎必死的命。

但是她沒死。

在應家的龍侍們離去後,喬向溪背起了白清歡。

同樣也還隻是個小小金丹修士的喬師姐,背著她跌跌撞撞走過了東靈洲的荒原,在崎嶇的山路上不眠不休走了無數個晝夜。

月亮始終高懸在她們的頭頂,如白清歡替她殺了大師兄,拖著屍體艱難前行的那夜一般亮。

最後,喬向溪求到了醫仙穀的丹聖子處,以自願當丹聖子十年的試藥人為代價,把白清歡救了回來。

這事兒,合歡宗的老人們都知道。

於是在沉默良久後,山門內的那些樹上,如雨後春筍開始往外面冒頭。

一號樹上:“那來硬的我們可不怕,雖然咱們合歡宗的人不擅長打架,但是我們的道侶可能打了。趙師兄,你道侶不是鐵衣宗的副掌門嗎?王師叔,你道侶不是血屍宗那位屍鬼王嗎?還有李師妹,把那個給你寫情書的張家少爺給叫來,讓他多帶點人來!”

二號樹上:“我都把人搖上了,隻要白長老一聲令下,就送應家人回羽山老家。”

三號樹上:“可惜了,我該提前認識兩個劍修的,畢竟要論能打又不怕應家人的,也隻有青霄劍宗那群傻冒了。”

四號樹上:“嗯……等等,劍修?!”

眾人在短暫的懵然之後,齊齊將視線落在山門外的假仙君身上。

白清歡和段驚塵互換身體的事情不曾傳出去,所以宗門其餘修士早已浮想聯翩,冒出萬種猜測,其中最具說服力的一項就是——

白長老飛升失敗走火入魔,主動跟著劍修們去了青霄劍宗,輕鬆拿捏沒見過世面的小仙君,且把後者帶回合歡宗做了上門男修。

如今這局面下,眾人對假仙君寄予厚望。

萬眾矚目之下,白清歡輕輕拍了拍刀疤的狗腿,又喚回段驚塵。

“他們不是來找打的,走吧。”

她拉住段驚塵的袖口,帶著他往山門內走去。

昨夜漂了一陣細雨,山門的石階上一夜間門就生了許多碧綠的青苔,她一步一步走得緩慢又穩當,就這樣平靜地來到那群龍侍面前。

並不是當年的那些面孔,來的這些年輕了許多,面上的神情也恭敬得不像是當年那些人。

為首的,竟然是一個長了張娃娃臉的龍侍,他頭頂生了一對短短的圓潤小角,瞧著像是一隻小龍。

不過和其他龍侍不同,他眼下繁複的那些紋路圖騰,赫然與應臨崖的一模一樣。一雙圓圓的清澈藍色眼睛也生得純粹又乾淨,想來該是和他一樣,繼承了應龍血統的應家嫡脈。

他有些好奇地抬頭看著走上來的兩人,在白清歡的注視下往前一步。

個子也不高,隻到她的胸口,果然是個小孩。

在白清歡和段驚塵的注視下,這小龍侍竟然開口說話了。

“家主讓我把此物交給白長老。”他將一個小盒子遞給段驚塵,握緊了拳頭,抵著下巴像是思索回想了一下,又繼續道:“他說,若是送不出去,我們就不用回去了。”

杵在合歡宗門口當門神的丁雨閒冷笑,揮舞著鞭子:“你們回不去那就去死啊。”

那小龍臉上沒有惱怒的意思,他仰著頭看過去,認真道:“我們死在這兒的話,羽山的上古仙族們會蕩平合歡宗的。”

他眼睛笑得彎彎的,臉頰兩旁梨渦淺淺,露出一個堪算天真的笑容,“所以為了大家好,白長老還是收了我們家主的贈禮吧。”

“收,怎麼不收。”

白清歡很平靜地錯身上前,將那個匣子往段驚塵的懷中按了按,示意他拿好。

“請諸位慢滾。”

為首的小龍侍把東西送出後,很識趣地往後退讓幾步,笑眯眯道:“白長老,我們家主沒說,不過當年的那株白梅如今開花了,想來他一直未回羽山,是在等故人同去賞花。”

語罷,又丟下一句讓所有人震驚的話。

“他什麼都不願意說,但是我感覺得到,他應當一直很想你。”

而後也不等回答,領著那群沉默的龍侍背離合歡宗而行,那群矜貴而華美的背影逐漸消失在漸濃的夜色中。

他們這次來,沒有放狠話,也沒有多說一句,倒像是多年前,應臨崖偶爾托人送來幾盒點心,又或是一些有趣的小玩意兒的情形。

白清歡打開盒子。

果然,裡面裝著的是幾顆漂亮的鮫珠,據說這是羽山的鮫人一族的淚水凝結成的珠子,能夠安撫神魂,算得上是至寶了。

此時最後一縷天光也被遠山吞沒,周圍一片漆黑,唯獨她掌心的鮫珠在發光。

她表情莫測。

丁雨閒揮揮手示意樹上的同門們速速散去,看來今夜是不用搖人約架了。

她摸了摸鼻子,本想直接往白清歡身上靠去,想起如今換了人,挺嫌棄地看了段驚塵一眼,轉向另一邊:“白師叔,死裝龍這是什麼意思啊?”

其實哪裡需要問呢?

明眼人都能看出來,應臨崖似乎是幡然悔悟,預備吃一口回頭草了。

白清歡面無表情,她心中沒有被勾起不舍或回憶,隻覺得荒謬。

丁雨閒在身後憤憤罵:“男修都這樣嗎,犯下天大的錯事之後就一句話不說玩失蹤,然後等到覺得事情過去了,再若無其事冒頭出來當作什麼事情也沒發生過。”

原本隻是單方面的罵人,卻不曾想,段驚塵冷不丁開口了。

“不是,隻能說這樣做的那男人是十足的懦夫,建議殺了。”

丁雨閒愣了一下,沒料想到段仙君會搭自己的腔。

她有點勉強地點點頭讚同那話:“確實挺懦夫的,遇到事隻會讓外人來解決,自己縮頭縮尾當王八。”

段仙君面無表情,繼續搭腔:“殺了。”

而後,無論丁雨閒如何說,他都隻給一個建議——

殺了。

丁雨閒和白清歡面面相覷。

劍修的殺心還真挺重啊,所有處理方法都是殺了。

……

領著段驚塵回了自己的洞府後,白清歡沒有像昨日那樣要非禮他的意思,也無繼續翻看陣圖藥書的意思。

刀疤在她腳邊打著轉,她隨意摸了摸,給它丟了個靈果。

走狗這陣子被養叼了,吃靈果都等著缺德仙君幫忙剝皮,如今叼著那個沒剝皮的榴蓮吞也不是吐也不是,一對狗眼中隻有茫然。

而白清歡坐在桌案前,雙眼還盯著鮫珠瞧,清冷的雙眉緊蹙,似是在思索著很重要的事情。

段驚塵如沉默立在門邊,身後的夜色微涼,又淅淅瀝瀝落起了小雨,斜風卷了些雨絲進來,他純白的衣角不知不覺被浸濕,在頭頂暖黃色的燈光映照下,眼底有濃重的情緒在劃開。

白清歡似乎終於想好了,抬頭,才看到段驚塵還站在門口。

她錯愕,“你怎麼不進來?”

然後對著他招招手。

隔著朦朧的燈火,他這次沒有像往常過來,而是用黝黑的眼眸望著她——

確切說,是她手中的鮫珠。

“怎麼了?”她推開椅子起身朝他走去,才發現他身周彌漫了一層冷寒的水汽。

他輕聲問,“你要去見他?”

這句話聲音非常小,不是質問的口吻,甚至都算不得是詢問,更像是一句快要被雨聲衝散的喃喃。

但是她聽見了。

白清歡怔了一下,她低頭看著眼前的段驚塵,這次他沒避開她的視線,眼底中難解又迷茫的那些情緒中,帶著讓她心顫的難過。

“沒有。”她否定得乾脆,微微挑眉:“不是,你覺得收了東西就要答應他?我白某人像是這麼有道德素質的那種人嗎?”

她把那盒珍貴的鮫珠遞到他面前,彎了彎唇角,輕笑著讓他看:“你不是神魂不穩嗎,我把它們串成串兒,你戴在身上,到時候就算我不在身邊也不會太難受了。”

他卻沒看那些鮫珠一眼,依然看著她,神情清冷得驚人,目光定定:“為什麼不在身邊?”

白清歡語氣尋常:“你不是得時常去東靈城看看村民們的投胎情況嗎?我得在這兒研究奪舍的陣法之類的,可不能天天陪你。”

這句話道出後,他周身那股壓抑的氣息如潮水般褪去。

他垂眸點點頭,過了會兒,才又出口。

“你說過要雇我的。”語氣端得嚴肅且無情,像是在說什麼後果嚴重的威脅,“一百靈石一天,若無監工,我就摸魚耍懶了。”

沒什麼力量,倒像是在生疏地逗她笑。

她果真忍不住笑出聲來,站在被夜風吹得搖搖晃晃的光暈中,又衝他招招手。

這回他走進來了。

……

應家龍侍的到來,在合歡宗似乎並未掀起什麼波瀾。

山門外,每日雷打不動地迎來那些龍侍。

有時候送來的是一匣軟糯香甜的羽山特產的珍瓏玉雪糕。

白清歡年紀小的時候倒是喜歡這些甜膩的靈食,如今口味大變,已經不愛了。

刀疤和丁雨閒倒是很喜歡。

有時候又送來一些華麗的衫裙,都是萬寶閣中頂層的款式。

不過在過去幾百年間門,白長老苦心鑽研各類掙靈石的門道,早已憑著自己的本事登上萬寶閣頂層,每季新衣都是由萬少主親自送上門的。

所以這些華服,又被她叫了萬寶閣在東靈城的分店掌櫃給換成了靈石。

再譬如一些稀奇古怪的小東西,比如木雕的醜陋小龍,仙草編的會飛的蝴蝶,不知道是應臨崖那樣古板無趣的男人是去什麼地方搜羅來的。

在很多很多年前,當她還是那個會跟在應臨崖身後跑跑跳跳的小姑娘時,她是很喜歡這些小玩意兒的。

偶爾他陪她在東靈城閒逛時,她也會悄悄看幾眼這些不算精巧貴重的東西。

隻是應臨崖從不會止步。

他生來就是最貴不可言的仙族少主,所見所用無一不是最好的,像是不染俗世塵埃的雲,孤高地懸在最高處。

在白清歡露出想要一條尋常的絹紗裙衫時,他會帶著她離開,次日讓人送來一尺上萬靈石的鮫人紗衣;在她想要讓他替自己摘一朵花簪在發間門時,送來極品靈石製成的花簪。

某種意義上來說,他著實是一位富裕且又大方得不可思議的道侶。

要知道男修囊中靈石鼓鼓,也不代表願意給你花,不少男修偶爾給買一瓶價值為十靈石的辟穀丹就肉疼不已,直言女修都是貪慕虛榮為自己的靈石而來。

而九成九……不,興許是十成的男修,沒有應臨崖富有。

所以在這一方面,應臨崖已經戰勝了九成九的男修。

如今他送來這些東西,怕是終於後知後覺想起白清歡當時想要的是什麼,想要補齊那最後零點一成。

可惜。

可惜在漫長的歲月中,她想要的,早就用自己的雙手拿到了,而她沒拿到的,皆是不想要的了。

白長老的日子依然嚴謹按著她排的日程表過,夜裡禮貌地征詢段仙君同意非禮一下他,上午研究陣法,下午研究藥方。

偶爾抽出些空閒逗逗刀疤和丁雨閒,再陪段仙君去東靈城中逛逛,買一些亂七八糟的靈材。

小龍侍每日送來禮物,東西是送出去了,但是那位白長老卻始終沒有鬆口。

他原本笑盈盈的娃娃臉上,笑容也逐漸掛不住了。

足足送了大半月,凜冽的倒春寒終於結束。

春日已至。

合歡宗西邊的重重山巒之上,各色山花在淅淅瀝瀝的春雨之後漸次開盛,和風和香遍灑群山,染透了半個東靈州。

越過這片香山,便是一片終年彌漫著白霧的大澤。

這裡喚作隱龍淵,據說當年應家的第一條龍便是在這裡飛升成仙的,也算是應家在修真界中的祖地。

大霧將天地連接成一片,天光也驅不散,凡人也好修士也罷,到了這附近絕對進不了半步。

小龍侍低著頭直直往前走,濃霧被歸來的一行人撞散又聚攏。

眼前出現的,是一座空懸在洶湧的大澤之上,被削去半座山頭的高峰。一片荒蕪得能算作廢墟的破敗城池依山而建,腐朽殘破的山門坍塌了大半,倒下的巨石上,隱約能看到一個“應”字。

每每經過山門,小龍侍都忍不住擠眉。

他一邊邁上蜿蜒陡峭的石階,一邊小聲念叨。

“家主怎麼就不願意重建祖地呢?難不成就喜歡這樣的風格?”

“但是羽山應家也不是這樣啊,我真沒用啊,明明是他肚子裡的,卻猜不中他在想什麼,還不如蛔蟲呢。”

“話說回來,今日也沒請到白長老,我們再次任務失敗咯!”他說著話,可是沒有人搭理他,邊上其他龍侍都沉默著,一句話也說不出。

小龍侍隻能歎口氣,目光看向半山的一處荒院落,歎氣聲悠悠。

“家主若是再不回羽山,怕是又要出大麻煩了……”

龍侍們站在山門口不敢繼續往前,小龍侍也不驚訝。

從應臨崖從那幾十個龍族競爭對手中殺出,帶著應家徹底奪權掌管了所有龍族之時,他下的第一道令,便是血腥的屠殺同族。

那些昔日替龍族行走在修真界的龍侍們,在一夜之間門被處死。

後來再跟隨他身邊的龍侍,不是被割舌,而是被剝奪了言語的能力,再也無恢複的可能。他手段鐵血,像是在報複什麼似的,給族人留下了深刻的陰影。

羽山其他家族對此流言猜測不斷,卻因為這是應家的家務事,所以也不明究競,隻當是應家這條龍當年在蛋裡孵化了千年才孵出來,腦子憋壞了,是條瘋龍。

小龍侍對著其他龍侍揮揮手,化作一道冰藍色的流光,朝著那處荒院飛去。

隱龍淵內,無風亦無雨,萬籟俱寂。

在破敗的荒院中,卻生了一株和這裡格格不入的白梅樹,也不知長了幾百年,如今開得正盛,繁密的白花綴滿了枝頭。

它被靈力小心護著,開得好似永遠不會凋謝似的。

隻是花會開,自然也會落,便是由仙術維持著,也不可能將時間門靜止或是倒流。

一朵白梅緩緩下墜,無風,所以落得筆直。

花樹下立了一道身著玄色寬袍的影子,他身後是灰敗漆黑的院落,頭頂是如雲的雪白梅花。生了對極其清冷的眉眼,唇色淺淡到幾乎與蒼白的面龐融成一片,唯獨的色彩,也隻有那雙幽深的藍色眸子。

那朵花最終落在他冰涼的掌心。

同時落入的,還有一道冰藍的流光,方才的小龍侍已經化成了一粒圓潤的龍丹,回到了他的體內。

那是他的龍丹,並不是什麼應家突然冒出來的嫡脈。

這世上完完整整流淌著應龍血脈的,隻剩下他一人了。其他應龍血脈傳承者,有些死在了其他仙族手中,有些死在了和其他龍族奪權的路上。

剩下的,皆死在了他手中。

龍丹完完整整記錄了去合歡宗送東西的經過,自然也將無功而返的消息帶了回來。

他垂著眼眸,將白梅放在一個精巧的匣子中。

他身後,忽然有笑聲響起。

“當初你和她結契為道侶,應家少主一場荒唐的情事鬨得整個修真界轟轟烈烈。說到底,也不過隻是以她為由頭迷惑你的對手們,讓他們以為你真的被合歡宗的女修蠱惑了,滿腦子隻剩下情愛,不打算回羽山,隻甘願留在修真界,放棄了奪權。”

“可是你如今在這裡,一副舍不得的姿態又是想做什麼呢?”

“讓人去解契的,不也是你自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