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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紅淡綠 勖力 11406 字 2個月前

邁入陰曆六月裡,重熙島上的枇杷楊梅都要趴市了,隻剩些晚熟的。向項給栗清圓去電話,要她有空來摘些回去,分給鄰居再帶些給孔穎家裡頭。

孔穎這周難得雙休,心血來潮,說要去向女士那裡嘗嘗糯米蒸排骨,順便去隔壁阿婆那裡買麻團包烏糯米加油條。

栗清圓一聽,眉毛倒豎,一整個碳水大爆炸,“你少吃點黏食吧,難消化。”

孔穎無所謂,“所以要你陪我去多逛逛啊。”

栗清圓在重熙島上出生、長大,對於這個東西兩頭碼頭,滿打滿算一天腳程就能逛完的江心小島,她鄉下人的自覺,沒什麼可逛的。

孔穎不覺得,她喜歡栗清圓的拐點就在於那年她邀請孔穎來島上作客。

孔穎說,沒上島之前,她們眼中的栗清圓又嬌氣又滴氣。永遠梳著一絲不苟的兩條淑女麻花辮,永遠穿著過膝的連衣裙,她是班上第一個外裙裡還穿襯裙的女生。永遠有男生來他們班佯裝找誰,最後總要看栗清圓幾眼。班上有次集體文具失盜了,隔壁班級有個男生來挑釁的時候,栗清圓作為風紀值班代表,驅除他們出去,被那個痞子男學生掐了下脖子。結果,他們班上的男生蜂擁上去,一整個大亂鬥。

總之,那些年,栗清圓是公認的天之驕女,成績優異、長相出眾,連性情都無可挑剔的溫和可人。

她屬於,你無理欺負她,她都要先禮後兵的那種教養。

孔穎私下嫉妒過栗清圓:矯情。

但又無比羨慕她可以收獲如此多的豔羨目光。

栗清圓的爸爸是有名的外科醫生,媽媽是個廠二代、拆二代,自己做生意,彪悍又潑辣,還有個做外交官的舅舅。

班上多少女生喜歡她,就有多少女生排擠她。

孔穎那時候沒覺得自己是個騎牆派。她隻知道,與栗清圓一道挽手彎,能認識很多她平時連話都說不上的男同學。

儘管栗清圓並不多理會那些男生。

直到五年級上學期期末考結束,栗清圓的成績依舊穩定的前三名,也是毫無疑問的四名三好學生之一。

那天拿回成績單後,班上後排的學生在議論什麼,孔穎在發暑假作業的時候才聽說到,栗清圓的爸爸出事了,他開刀開死人了,沒準要坐牢的。她媽媽也不要她爸爸了,正在辦離婚。

栗清圓可能要辦轉學,跟她媽媽生活。

那天的栗清圓是由舅舅接走的,孔穎看那遙遙開走的名貴轎車,心裡很不是滋味:她一面覺得這樣破碎的栗清圓好像挨她更近了點,一面又拿努力汲取的善良驅走這些邪惡的念頭。栗清圓明明把她看作再真誠的朋友不過了,她有什麼都想著跟孔穎分享;孔穎每一次生病請假,栗清圓放學回去一定要給她打電話問候她怎麼了,再把當日的作業一一告訴她,連同筆記都給孔穎多記一份。

比起栗清圓父母的那些變故,孔穎覺得她要失去一個朋友來得更難過些。回去後,孔穎明明成績不差,即便沒能拿到三好,爸爸也安慰她,不是咱們不優秀,而是有限的獎勵就那幾個,今後這樣的競爭還有許多。我們總要承認這世上就是有很多比我們更優秀的人啊。彆沮喪,更不能狹隘,繼續努力。

孔母從小穎口裡聽說了栗家的事,自然向著女兒的口吻,說有錢人家總要有些東西不牢靠的,這種女高男低的婚姻長遠的能有幾個,都要吃官司了,不離乾嘛,早離早安生。

孔穎覺得刺耳,頓時暴跳起來,怪媽媽怎麼可以這麼惡毒。

孔母也被嚇了一跳,捂著心口看女兒,再聽小穎斬釘截鐵地說:那是栗清圓想的嘛,你們大人的事為什麼要怪到孩子頭上來。你們愛孩子總要有一二三的條件,而我們愛你們,彆無選擇,你們曉得嗎?

新學期過去沒多久,孔穎給栗清圓打電話,說想去找她玩。

栗清圓在電話那頭哭了一場,最後,搭輪渡出來,認真來接孔穎。那天她啞著嗓子,一腦門子的汗,一字一句再認真不過的話,孔穎至今記憶猶新。栗清圓說她怕,怕孔穎來找她玩,然後坐輪渡不小心掉到江裡去。

孔穎笑了,你比我媽還小心咧。

栗清圓耷拉著腦袋,認真回應夥伴:我才不是你媽媽。

暮春之際,那天出奇的熱,密不透風得程度。

輪渡很慢,漿機嘟嘟作響。趴在舷窗上的孔穎問清圓,江的那頭是什麼?

栗清圓:還是江。還有河豚和螃蟹。

孔穎笑歪了。那天下了輪渡,她快哉地在重熙島上逛了半天,吃吃喝喝,她們還去寺裡拜菩薩。也是那時候孔穎才知道,重熙寺對島上的居民都是免費開放的,後來的很多次,孔穎帶朋友去遊觀,都是拿的栗清圓身份證,每次都能省好幾張票錢。

兩個十二歲不到的孩子跪在蒲團上,儘管她們已經知道這個世上無神也無鬼。但是神佛的信仰在於什麼,在於,心誠則靈,在於此心安處是吾鄉。

栗清圓那日許的願:

媽媽爸爸還有小舅,都好好的。

其餘的都是封建迷信,她不求了。

孔穎知道她為父母的事正失意呢,但是,菩薩面前,到底孩子氣,“你不想你爸媽再和好麼?”

栗清圓搖了搖頭,卻不是否定的意味,“有些事是求不來的。”

兩個再虔誠不過的孩子,在佛祖的腳下交換心思。栗清圓告訴孔穎,她遠沒有他們想象中的那麼好,其實她媽媽脾氣很差,有時候我寧願他們分開吧,孔穎,我是不是太壞了。我想著他們分開,爸爸就不要受媽媽的氣了,可是我又恨爸爸,他一點不懂媽媽。媽媽如果不愛他的話,就不會一個人偷偷躲起來抽煙,她的手都是抖的,眼淚能把煙澆滅。

孔穎看著栗清圓哭得難以自抑,手足無措極了,本能地去抱抱她,說不要緊的,他們隻是離婚了嘛,隻是分開生活而已。我父母沒有離婚,可是他們也天天互相看不慣,我搞不懂他們怎麼有那麼多架吵的。我媽平時聽我嘴裡半個臟字都要把我嘴撕豁掉,可是她罵起我爸來,真的,我都在懷疑她還是不是我媽。瞧吧,清圓,大人都是一樣的。

栗清圓即便毛著一頭發、哭紅了眼,即便拿紙擤鼻涕都是好看的。像個受儘委屈的洋娃娃,她一時破涕為笑,說孔穎有時講話很像她舅舅。

她們一路從重熙寺出來,寺廟在整座小島的中軸線上。之所以寺廟對島上土著居民免費開放,也是因為滄海桑田的這些年來,島上尚佛禮佛的代代人民都有份保護修繕這份曆史的遺產。至今,每年浴佛節、觀音誕,島上還是會有最淳樸的酬神、捐贈、搶燒頭香的儀式節目。

重熙寺東南方向有條街叫禹疇街,那條街很短,隱秘而安靜。短街嚴格意義上隻有一棟居民屋宇。每年春天到夏天,那棟從不見門打開也不見任何蹤影的氣派洋樓庭院裡,濃墨重彩的三角梅,她們開得聳立、茂密,生機盎然到文采稀薄的人詞窮。

栗清圓和孔穎隻會站在院牆外齊聲,哇哦。

是的,栗清圓每回經過這棟房子依舊會不禁好奇,這裡頭住的到底是什麼樣的人?

聽島上上年紀的人說,這裡早年是荒著的,院子裡的草長到從牆頭伸出來,文.革那會兒裡頭吊死過人,不知道什麼時候起,樓房裡裡外外修葺得井井有條也屹立肅殺。傳言越傳越離譜,最後說是裡頭該是關著哪個落馬下來保外就醫的政要人員。

總之,生人勿近。

轉眼十來年過去了,從前的兩個小姑娘變作了她們口中的大人。孔穎坐在老妖精樓房對面的亭子下歇歇,不行了,她腿都走腫了。

栗清圓替她拿著手裡的臭豆腐,一面往嘴裡送,一面催她快走吧。她一身汗,天也陰得快,沒準要下暴雨。

孔穎擺起來,無所謂了,下就下吧,反正她是走不動了。

再看對面葳蕤參天的三角梅,那玫紅燦爛到叫人破次元。有種恍如隔世的喟歎。

她們就買了一份臭豆腐,還剩兩塊,栗清圓端著盒子問夥伴,“你還吃不吃,不吃我吃掉啦。”

孔穎搖搖頭,示意你吃吧。

暴風雨前總有一段詭異的安靜,安靜過後,風卷著塵,一時頂天立地的作孽痕跡。

孔穎譏笑,“你總算沒人管了是吧。話又說回來,兩個吃不到一塊的人,我始終不覺得是什麼牢靠的緣分。”

說清圓和季成蹊呢。

栗清圓看上去淑女、高知,但她其實很俗,通俗的俗。她母親約束她的那些,一離開向女士視線,她總要叛逆地索取回來。尤其是她時常高密度高集中的工作調性,每次閒索下來,她總是貪戀那些重油重鹽以及肉類食物。

栗小姐的訴求口吻,我不吃這些,我姨媽不穩定且情緒也不穩定。

那晚從客戶車上下來,她在路邊等到了季成蹊。

終究,她也沒有上他的車子。季成蹊從車裡下來往她傘下鑽的那一刻,栗清圓開口就是她一整天控油控糖以及沒有優質蛋白質補給緣故的情緒暴走,“我有沒有跟你說過,我最討厭有人拿我家人來威脅我。”

季成蹊擺出一副痛心疾首乃至是女友無理取鬨為難他的無奈口吻,“我也不想,圓圓,我等了你兩個小時。”

“然後呢?”他不知道的是,過去成百上千的兩個小時,隻是栗清圓拿獨處安慰消化掉了。

“我想見你,也想和你好好談談。”

“季成蹊,你無恥。”

“是。隻要你還願意見我。我願意承認。”

栗清圓胸口驟烈起伏了下,才要開口什麼。季成蹊撈住她的腰,用她從前最受用的方式來試圖翻篇過去,然而,淋濕的吻隻貼到了一具毫無感情的軀體。

最後,劈啪的雨點聲下,栗清圓不無嫌棄地拿手背揩了下,敬告始作俑者,“彆再跟我強調你和那個女生什麼都沒有。隻會讓我更厭惡你。因為比起翻臉無情的男人,我實則更厭惡朝秦暮楚想一還想二的下作貪婪。季成蹊,很不幸,你有點往這上頭靠了。”

煙雨鼎盛之後,逐漸歸為小而靜,有人在這逐漸平息的風波裡,不作聲但存疑地看著眼前人,許久。終究,栗清圓逼動身子,她用行動堅定著她的心意。

沒走出幾步,身後人突然勃然大怒起來,“栗清圓,你覺得你是真心愛我嗎?”

“我不覺得。起碼我已經很久感受不到你的關心或者愛意了。”

聞聲的人,驟然回頭。

季成蹊頭到肩上披著朦朦的細雨。苦笑一聲,偏頭視線失焦地掃一眼夜幕,隨即,仿佛拾起了他該有的尊嚴與驕傲。這一刻,他又重回了他們初遇那會兒的少年恣意。“栗清圓,工作這幾年你真的變了許多,變得市儈、冷漠,變成你們圈子裡推崇的那種精英式的利己主義,你每每督促我回醫院的樣子我甚至分不清你是在期許一個伴侶還是你的孩子或者應該是十五年前沒離開市立的栗朝安,你爸……”

後面的話,栗清圓聽來就像天邊的雷,遙遠又附在耳膜上。

大致意思就是栗清圓上學那會兒的敏而不卑隨著這些年各自工作的獨立交際,變得不近人情,變得那種慎獨的冷漠。或者可能是她父母遺傳給她的基因,總之,栗清圓總有那種隨時隨地拒絕彆人而又自圓其說的疏離感。她這些年去季家,季成蹊的爺爺、父母包括教過她的叔叔都對她略有微詞,根本上就是她這人不太熱情。加上她母親這頭家境的優渥,更是養得她對於人情世故上頭的認知感極為的淡薄。

季成蹊的陳述,聽起來就是他家裡的不滿都是因為他的堅持才沒有發作。

栗清圓迎面接受著種種的控訴,沉默良久,以至於撐傘的那隻手已經被雨水泡的發皺發麻。她覺得季成蹊矛盾極了,口口聲聲在細數她的不是乃至不足,起碼是與他共婚姻的短板。可他一口氣倒完,又朝她走來。栗清圓有一刻想起小時候媽媽不講理的發脾氣,種種她的艱難,種種圓圓的不聽話。

但本質上不一樣。媽媽最多隻是控製欲強一點,她沒有去喜歡圓圓之外的女兒。

季成蹊一身狼狽的澆潮,走到栗清圓跟前,不無愧疚地對她說:“對不起。清圓,我知道我該死,可是我從來沒想過和你分開。”

眼前人有著上乘的皮囊,更有著一雙天生拿手術刀的手。他的一雙手能打出外科手術最漂亮的結,也能為她彈出她喜歡的那首《Merry Christmas Mr. Lawrence》。然而,那隻手要攀附到她臉龐時,栗清圓終究後退了一步。

也許他沒有說這番實際的話,也許他剛才從車裡下來什麼都不說地抱著她,更也許他能為了她不顧工作不顧病人地跑去她出差的城市,敲響她酒店的房門……什麼都不管地請她忘記這悠長關係裡短暫的跑神。

以他實際的溫度,

以他懇切的‘我愛你’。

也許,栗清圓會窩囊地原諒他。她也不清楚,她到底會不會這麼沒出息。

但實在的,她確實這麼想過。想過,他但凡豁得出去一次,把他們置於不顧死活的瘋癲裡一回,她會的,會憑著本能的依賴他,原諒他。如社會新聞裡許多終究原諒丈夫出軌那樣。

可是,他說了這麼言重的話。好像一段關係的失散,雙方總有各自五十大板的活該。

原來,在他的眼裡,栗清圓並不是個合格的婚姻伴侶。

而事實上,栗清圓陪涉外客戶參加一個房產交易會。她跟著參觀過某個樓盤的樣板房,她喜歡極了,她跟季成蹊說過的,如果可以,他們AA貸款買那套房子作婚房吧。我喜歡那個一樓,風雨交加時都有著巋然不動的沉靜感,我難得在樣板房裡感受到安全感。

等你有空,我們再去看看,好不好?

她還計劃過,那套房子逼近八位數,兩頭家庭多少會貼補些的。總之,栗清圓不想他事業上升期壓力過大,置辦的話,無論如何,男女平等。

這便是她兢兢業業對待每一個客戶的原因。

工作這二三年她確實規訓得理智、沉著了些,但她自問在處理戀人關係上已經足夠溫和、克製甚至到大度的份上。

好幾次,她明明很想發脾氣:你陪陪我吧,哪怕一個小時。

最後,總是站在醫患特殊的角度上,體諒他,如同這麼多年體諒父親那樣的心情。

栗清圓怎麼也沒想到,有一日她被迫的情緒靜音會被另一半控訴成精致利己的程度。

她的沉默、隱忍甚至不得已的獨立,變成了她隻顧忙自己的、追逐那些虛名濁利;變成了她不會推己及人地關心伴侶,並不能勝任婚姻裡妻子乃至母親的角色。

“嗯,那個給你發長裙照片的女生彌補了我的不足,是這樣嗎?”

“清圓、”

“你回不回答我都不要緊。季成蹊,你早該告訴我的。你早告訴我,沒準我可以做到你心目中的一百分。”

“……”

“可是,我不稀罕。我天生就是這個性子,我父母養我這些年,在我身上真金白銀的投資了那麼多,也沒想著改造我。更何況外人。退一萬步,季成蹊,你遠沒能力與本事到讓我放棄自我來取悅你。”

那晚便是這樣到此為止。

很庸俗很下乘,栗清圓也淪落到分手總在下雨夜。

她一口氣走到了長街的儘頭,伸手攔了輛出租車,車上她一一給父母去了電話報平安。向項那頭還算平靜,隻是罵了句栗朝安不是東西,分手後還黏糊找補個什麼東西!

栗朝安那頭則客觀跟圓圓解釋,季成蹊來找圓圓幾回了,他看外面天色不好,季成蹊去接圓圓也好。反正兩個人的症結總要講清楚的。即便分道揚鑣,老栗始終覺得圓圓能處理好,這也是她難逃避的。

栗清圓於馳騁的黑暗裡閉上眼,無人在意那闃靜裡的幾滴熱淚,她自己的千頭萬緒暫時擱置。就今晚的事,也看得出父母分開不冤枉。兩個人永遠一個在金星,一個在火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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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穎這個作死鬼。她明知道今天要來逛,還穿了雙新鞋子。右腳跟處磨出了個蠶豆大的血泡。

她拿包裡的彆針挑破了。栗清圓跟著頭皮發麻加跳腳,最後扔了手裡的盒子,拍拍手,把腳上一雙半拖平跟涼鞋要換給她。

孔穎皺眉,“乾嘛,作怪!”

栗清圓頭發絲到腳跟都漂漂亮亮,她也是他們朋友圈裡有目共睹的富二代。老友間的親密且狎昵,“我不嫌棄你,你倒是先嫌上我了。”

孔穎笑抽,依舊嫌棄清圓,“美女也拉屎的,美女也淌腳汗的。我不要。”

栗清圓說著從包裡翻出消毒紙巾,然後剔掉一隻拖鞋,跳房子那樣單腳著地,真的很認真地擦著她穿過的痕跡。一隻擦完,再如法炮製第二隻。

隨後,吆喝的口吻招待老友,“滿意了吧,大小姐!”

孔穎臭屁地撇撇嘴,“你彆太愛我,我告訴你。”

栗清圓又氣又笑,任由好友調侃,“是了。我現在很缺愛,我也該好好反省一下,我之前是不是真的太涼薄了。”

孔穎把腳上的帆布鞋換給清圓,用一副永遠看穿她的眼神譏諷她,“男人自我感動自我找補的那些爛槽子話你信才有鬼。栗清圓之所以是栗清圓,就是因為她有著不顧彆人死活的冷豔感。”

“我不顧彆人死活就不會穿你這一腳臭汗的鞋了。”

孔穎美滋滋。栗清圓是心疼她那戳破的腳後跟,再一路磨回去,不知道什麼樣呢。

兩個人換了鞋,又在涼亭下歇了幾分鐘,隨即相約起身。一路往南走,快到路口的時候,正巧碰上一輛黑色大型SUV左轉進裡。

孔穎嘖舌了下,說好氣派的庫裡南。

栗清圓走在孔穎的右手邊,站得靠裡些,偏頭去看車時,隻見那車子過彎也不減速的,呼嘯而過。駕駛座位置降著車窗,驅車人的一隻手肘架在車窗邊沿,手上還夾著燃著的煙。

很利索的動作,單手點點煙灰,隨即收回,車身也戰馬一般地撥頭駛入禹疇街。

栗清圓好奇心使然,回頭看了眼,果然,它最後停在了那棟老洋樓門前。

沒兩分鐘,洋樓隱蔽而沉重的電動閘門應聲開啟,那輛庫裡南旋即駛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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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進入庭院,任意空地地泊停下來。

驅車的人第一時間按滅了煙、下車來,庭院東南角是處儲物倉庫,頂上是處平台。有人拾級而上,在平台上瞭望洋樓向南。

剛才開門的老夥計姓周,一時好奇,站在院子裡喊平台上的人,“鏡衡,你在找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