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1 / 1)

結束聚會,回到家……回到木淵家,直到躺在床上,聽到那聲熟悉的例行“晚安”,景元的身體後知後覺開始繃緊。

好在不管睡著後兩人纏成什麼難舍難分的樣子,至少在入眠前,都還為對方保留了一份空間。

木淵睡眠質量一向令失眠患者豔羨,除非蓋著棉被聊天,否則沾枕頭就著,雷打不醒。

每天訓練都是照著隻要練不死就忘死裡練去的,往常景元的睡眠質量比他還好,兩個人停下話頭,不出五秒腦袋就齊刷刷一歪。

等旁邊人的呼吸平穩綿長後,景元睜開眼,凝重又恍惚的回想白珩與他說的話。

【來來,我問你,小木淵現在……身邊有小女友了麼?】

【沒有?那太好啦,我認識一個妹妹,對他一見鐘情呢,這不就托我來問了?快叫他過來,那姑娘——】

那姑娘什麼,景元沒心去聽,隻覺得腦中轟然一響,顧不得多的,提聲打斷了她。

等白珩似乎被嚇到,停下話頭後,景元一時間有些心虛。

作為已經有了職業方向並在職位上奮鬥的人,他們現在談戀愛都不算早戀了,如果說木淵以前的長相更為乖巧可愛,受女性歡迎的點在“好想抱抱這個弟弟”或者想捏他的臉,已經開始抽條的木淵,容貌就更偏清雋。

還很愛笑,一笑起來,那雙綠眸微微眯起,無端會令人想到春水荷塘,溫柔又明朗。

前提是這人不說話,一張口,什麼花啊水的全都消失的一乾二淨,熟悉他的人一聽到他那把清朗的嗓音就開始頭疼,景元不在此列,但也知道發小那張臉有多好看,那張嘴就有多會挖坑,氣起人來也是一流。

景元意識到白珩提起話頭中的意思時,那一瞬間,陌生又熟悉的警惕再次升起,像是一隻被陌生人試探領土邊緣的野獸,不爽又焦躁。

像極了見到應星的感受,但又不儘相同。

不過歸根結底,還是不能接受有人莫名插足他們的關係吧。

君不見許多親密的好友在一方找到戀人後,相處的時間斷崖式下滑,曾經的親密不複,關係也漸漸疏遠。

眼睛適應了黑暗後,景元慢慢把目光移向旁邊。

木淵已經熟睡過去,姿勢也從平躺變成了面對他方向的側躺,一隻爪子習慣性撈起一縷白發在手裡鬆鬆攥著,睡得可香。

他們在一起的時間真的很久,久到形影不離都是理所當然。景元想,多個朋友也就算了,但要是驟然插足一個戀人身份的人……他還沒做好準備。

不過在人家不知情的時候就這麼斷了對方的桃花……他還是很心虛。

好在白珩姐沒把他賣了。景元打了個哈欠,一場宴會,又是摸清自己斷人桃花的想法,又是提防白珩把他乾的好事捅出去,精力消耗的比和應星大吵三百回合還快,尤其旁邊的人睡得這麼熟,感染之下,他腦袋都快轉不動了。

景元乾脆也側過身面對著木淵,從他手中拯救出了

那縷發絲順到腦後,安詳地閉上眼。

半夢半醒間,一抹溫熱摸索著箍住他的指尖,景元迷迷糊糊反握回去,陷入夢境。

他在一片毫無溫暖,滿是威嚴的金光中,看到一片焦黑的土地。

像是上帝視角一般的俯視角,焦土上唯一的活物是個面色灰白的黑發青年,在遍地殘垣中顯得有些渺小,外形看上去十分憔悴,並不寬大的衣物因為他消瘦的身形變得空蕩了些,一條胳膊血流如注,染紅了半邊身子,景元認出那是刀傷。

過久沒有打理的黑發長了許多,潦草的被他就著血抹到腦後,他抬頭望過來,是一張陌生又熟悉的臉,和一雙猩紅空洞的眸。

“還有最後一個。()”他冷漠地說,眉目死氣濃鬱。

最後一個什麼?

疑惑沒有持續太久,對方很快自言自語著為他解答了。

青年的面部神經質地抽動一瞬,突兀地溫柔下來:參加那場戰役的豐饒族群……還有最後一個了。景元,你再等等我,好不好??()_[(()”

他又焦躁起來:“真是沒用……就算散播了祂和藥師的謠言引祂震怒,嵐還是沒把那家夥宰了,祂們該不會真的有一腿吧?!”

青年向他伸出手,變臉之快,簡直令人應接不暇,溫柔繾綣道:“我們最後的盛大葬禮,就由這片宇宙作陪,你覺得怎麼樣?”

很不怎麼樣。

糟糕透了!

景元急迫的想要伸出手拉住他,卻怎麼也動不了,用儘全力也隻堪堪低下了頭,隻一眼,他倏地愣住了。

在半空懸浮的金色碎片中,包裹著一縷被黑發綁成一束的,微卷的白色發絲。

他的意識隨著碎片——或者說白發降落下去,被還帶著有硝煙味、煙草味和血腥味混雜在一起的,枯骨般的手掌珍而重之的接住。

荒蕪破碎的星球中心,狂信徒擁抱神明的碎片。

“我突然……有點想你了。”

景元心中冒出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

很難想像到人在夢境中還能思路如此清晰,他調動著僅能移動的頭部,霍然看向周圍,粗略看去破碎灰黑的建築殘骸上,隱約能辨認出從未見過的圖騰花紋。

這不是夢,夢境無法清晰到這些細節,也無法憑空創造出他從未見過的東西。

這是……【記憶】。

當初他所看見的,木淵與神君對峙的畫面,真的是由碎片帶給他的麼?

如果真的是,那騰驍將軍早該發現木淵的不對勁,這樣的不穩定因素,就算是疼愛他如騰驍,恐怕也會忍痛大義滅親,少說也要把木淵監管起來。

神君帶回給他的,是依附在那白發上的記憶。

也因為祂的碎片在木淵身上,祂還殘留有對他的熟悉感,所以才會被他所召。

這一段【記憶】坍塌前,景元聽到青年的歎息。

“我所期待的……就快來臨了。”

你所期待的是什麼?死亡,還是世界的終局

() ?

景元無法得到答案,面前的世界泡沫般被戳破,他的眼前重歸黑暗。

他是被疼痛喚醒的。

睜開眼,近在咫尺的就是一張憋紅的臉,瞪大著綠眸看著他,景元恍如隔世,再次確定了那並不是夢。

因為他現在還記得清清楚楚,青年每一聲歎息,每一個字都沒有忘卻。

腰部驟然加重的疼痛令景元清醒過來,他一個激靈,下意識張開了手臂。

木淵從令人窒息的懷抱中掙脫出來,大口呼吸了兩下後,反手拎起自己的枕頭,衝著景元的臉一通狂嗨:“你丫——咳咳咳……你要勒死我嗎?!”

景元抱頭挨揍,還好是軟枕,砸不死人,要是丹楓家裡那種瓷枕,景元怕是有命睡覺沒命走出木淵家。

外面天都沒亮,木淵狠撒了一通氣,丟開除了蒙臉外沒有半分殺傷力的軟枕,打開床頭燈,進行盤問:“夢見什麼了你?!”

景元捂著腦門跟著坐起來,白發垂在胸前,記憶畫面一一湧現,他也跟著冒火,咬牙道:“你猜猜看,絕對是驚喜。”

“我隻感覺到了驚,哪裡來的喜!”

“好巧,我也是。”景元面無表情,放下手,“我夢見……不,我看見,你說要把整個宇宙都拉來給我們的葬禮作陪。”

木淵火氣還未消,就這麼定格了。

這是他最不想讓景元知道的一面。

景元眯起眸,緩緩逼近:“你瘦成了一具骷髏,半邊身子都是血,還單槍匹馬把一顆星球毀了。”

木淵氣焰節節敗退,悉數縮到地底。

景元咬牙切齒:“你還抽煙?你怎麼這麼能啊?!”

這個關注點好像不太對,木淵勉強鎮定地想,最後一條突兀地好像白面餅上擠了一截巧克力醬,還是過期好久的。

雖然他更想知道景元怎麼突然開了天眼,但求生欲驅使著木淵首先對燈發誓:“我這幾年絕對沒抽過,看都不看一眼的!”

景元拿一雙鈦合金雲騎眼掃視他:“真的?”

比珍珠都真。木淵道:“我拿我未完成的高達起誓!如有欺騙,我做一次爆炸一次!”

“那行。”景元露出微笑,“那就順道解釋一下你是怎麼散播的帝弓司命與壽瘟禍祖謠言的怎麼樣?我對這一段也很好奇……哦對。”

他掏出玉兆,翻出現在還掛在星網論壇首頁的帖子:“這該不會也是你乾的吧?”

木淵:“……”

景元好心提醒:“彆忘了剛發的誓。”

木淵:“……”

親親發小切開是黑的,怎麼辦,在線等,十萬火急。

以及——第二大不想讓發現的事也被發現了,他現在滑跪還來得及嗎??

在絕對的證據面前,一切的反抗都是紙老虎,木淵在底褲都被扒了的情況下,再沒有半點耍滑的餘地,第二次坦白局,這下是真的隻要記得的,什麼都坦白了。

饒是已經窺得一二的景元都忍不住驚到連連感歎:“你怎麼這麼能啊?”

木淵羞赧摸頭:“也沒有啦……”

“我沒在誇你。”

“……哦。”

“然後呢?”景元問,“就沒了?”

“剩下的我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木淵苦著臉,“真的,騙你我棄貓做狗,你覺得一個魔陰身晚期能記憶絲滑?”

“行吧。”諒他也不敢再瞞,景元撇撇嘴,看了眼時間,發現還早得很,重新躺回去。

木淵一懵:“還、還睡啊?”

剛經曆過緊張刺激的二次坦白局,你還睡得著啊?!

他坐的位置壓了被子,景元隔著被子踩在他腿上,閉眼道:“不然呢,我快困死了,剛才根本沒有睡覺的舒緩感覺……快點,還早呢,再來睡個回籠覺。”

木淵:“……”

他的發小,各種方面……都很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