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1 / 1)

“咣當!”

聽見外間椅子砸地的聲音,應星扔下手中精鐵,起身走出去一看,眼中寒光一閃。

紅椅歪倒在地,木淵同樣倒在旁邊,剛才和他互不相讓嗆聲的白毛小鬼壓在木淵身上,一隻手還攥著後者的手腕,半長的白發垂落,加上椅背阻擋,令人看不清他們的面龐。

應星無名火燒的旺盛。

在他的地盤欺負人?!

他大步走過去,順手拎起工匠最趁手的武器——匠造錘。

景元頭頂一涼,抬頭就見魔神駕到一樣逼近的應星,以己度人之下,頓時福至心靈,慌張道:“不是,我沒欺負他,我看他沒坐穩要摔倒了拉一把而已啊!”

“你當我傻?”應星銳利的視線紮在他攥著人手腕的手上,咄咄逼人,“他是二歲小兒麼,椅子都坐不穩?!”

景元百口莫辯:“我怎麼知道啊,突然就往後仰,那麼大動作這椅子就是石頭做的也禁不住……”

“先彆吵。”木淵眼冒金星,氣若遊絲的製止他們上演全武行,“你先起來,嘶……我磕頭了!”

木淵被景元拉起來,後者扒開他頭發看了看,力度適中的給他揉腦袋:“都鼓包了,你剛乾嘛呢,反應突然那麼大?也不止剛才,你從今早起來就不對勁。”

木淵悶悶地接過應星臭著臉施舍過來的熱水,忽略掉關於早上的話頭,“我剛……想去揪你頭繩來著。”

紅色太晃眼了。

應星和景元齊齊無語。

應星:“手欠是病。”

景元:“那你往後仰什麼,再摔出腦震蕩來……”

景元也是服了他,心累的把頭繩解下來塞他手裡,好歹因為這玩意兒還負了傷,想要就拿去玩吧。

方才的心緒轉瞬即逝,木淵將那突然的想法歸咎於早上的後遺症,腦後的悶痛在溫熱手掌按揉後舒服不少,他喝了口水,紅繩在指尖靈巧的打個結。

趁著這會兒,木淵小聲提出要求:“你們兩個彆吵了唄,我覺得你們明明可以很合得來的。”

“……誰和他吵了。”頭繩解開後,撩起的發落下遮住一邊的金眸,景元有些心虛的看向應星,誰知對方也同樣看了過來。

應星沉默片刻:“不過區區短生種,與其口頭相應,心中各有所想,不如……”

“等等。”景元回過味來了,“你覺得我因為你短生種的身份看不起你?”

應星靠在牆上,居高臨下俯視他。

“短生種有什麼好被看不起的?”景元被那眸中的情緒看得有些不爽,但這種牽及到他人品的事還是要說明白,“一沒屍位素餐,二沒觸犯律法,就因為壽命問題,看不起你?”

景元語氣平靜,說的話又暗藏尖銳:“優秀的短生種不知凡幾,碌碌無為的長生種更是隨處可見,評價永遠都是彆人嘴裡說出來的,你去在意這個,才是真會叫看不起的人拍手稱快。”

應星被直球打得

猝不及防,徹底安靜。

家鄉破滅時的驚懼,處至朱明時的不安,拜入師門的欣喜,屢遭冷眼的憤懣……無數過往攜帶猶新的情緒紛至遝來,最終隨著振聾發聵的一句話,被徹底擊碎。

“你說得對。”

他抬起眼,用力扯出有些猙獰的笑容,豪氣衝雲。

“寧如飛螢赴火,不作樗木長春。我會讓所有仙舟人知道,應星刹那的一生比他們漫長無用的壽數更有價值。”

他是刹那即逝的流螢飛蛾。

他是驚才絕豔的天才工匠。

他是狷狂高傲的短生人類。

他是命中注定,聲名將會震徹仙舟的……

應星。

……

“我好感動。”木淵西子捧心,淚眼漣漣,“感覺自己見證了曆史,應星哥你能再來一遍嗎?你等我錄下來,等以後你出了名,這段錄像一定能賣上好價錢。”

應星:“……”

景元:“……”

你說話不看場合嗎?!

“信我,未來肯定會有人把應星哥的話奉為圭臬,能賣上價的。”木淵篤定道:“見者有份,掙到的錢我們可以平分。”

景元:“應星你再來一次吧,這邊光線好像不太好,你往旁邊站一站,哦對,後面那些食品袋清理一下,有礙瞻觀。”

剛放完豪言,心中激蕩未平的應星重新提起錘子:“你們兩個,給我滾出去。”

……

被整齊踢出來的兩人回到木淵的鍛造室,木淵歎氣:“唉,應星哥好狠的心。”

景元癱在座椅上:“對啊,多好的來財之道,一點都不懂得把握機會。”

木淵遺憾的掏出玉兆,點擊:“雖然有這個……但沒有畫面衝擊力來的強啊,價錢估計沒有那麼好呢。”

肆意張狂的磁性聲音自玉兆中流瀉而出——

“寧如飛螢赴火……”

景元被他這一手騷操作震驚到,在氣氛散去後顯得有些中二的話語循環第二遍的時候,敬佩的掏出玉兆,點擊錄音。

“之後把你的原版也發我一份,二次錄音音質肯定沒原版的好。”

木淵揚起露出八顆牙齒的標準笑容:“我做事,你就放一百個心吧。”

狼狽為奸的兩人相視而笑。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吵嘴時應星質問的那句“他勞累暈倒時你在哪裡”被景元記在了心上,這日過後,他一有空閒就往工造司跑,就算要巡邏沒時間,玉兆也是掐著時間一天二遍打過來提醒吃飯睡覺。

他們兩個號碼都給對方存的緊急聯係人,撥通都不用特意找,鎖屏時簡單按個鍵就能響過去,還是特彆來電,靜音都不能阻止鈴聲響起。也是因為這個,木淵找景元基本不打通訊,怕他執行任務時鈴聲叮叮當當一響,任務泡湯事小,被窮凶極惡之徒按地宰了,木淵能當場表演極限二秒墮入魔陰。

但也多虧這遠超往常頻率的通話,木淵總算把之前那點

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拋在腦後,和景元的相處重歸該有的狀態。

就是景元不知受了什麼刺激,對他的態度好像比之前……更黏糊了一些?

應星和景元的聯係從無到有,逐漸增多,不過哪怕被景元一句驚醒夢中人,兩人相處模式還是針尖對麥芒,通常聊起來不超過二句就開始互相往臉上丟嘲諷。

每次都被兩邊如狼似虎盯上拉站隊的木淵生無可戀,看透紅塵:“要不你們還是把我刪了吧。”

這二個人的電影……他現在也不是很想有姓名了。

真的,忘了他吧。

有這麼個人形鬨鐘盯著,再加上應星幫他申請的那批材料果然沒下來,做新型火炮都巧婦苦於無米之炊,木淵亂如貴圈的作息成功撥亂反正,黑眼圈都淡沒了。

為了聯絡感情——其實主要是白珩和木淵喜歡張羅,好友們每月都會湊一塊挑個不忙的日子出去喝酒聚餐打架……哦,最後那條僅限於丹楓和鏡流。

木淵看了看日曆上畫圈的日期,給鏡流發消息,問能不能帶個朋友過去,景元和白珩也認識。

木淵很誠懇:【白珩姐也很喜歡他,咱們幾個都是隻有在座幾個朋友的孤寡孤寡,我們交到新朋友,也不能忘了帶你和丹楓一塊兒玩啊。】

【鏡流:……隨你,想帶就帶。】

前面的省略號也不知道是針對那句孤寡孤寡,還是針對後面的帶她一塊玩這種小朋友抱團取暖的幼稚言論。

得到生物鏈最頂層的親口準許,木淵愉快地去敲應星門:“應星哥~彆悶在裡面打鐵打鐵打鐵啦,出來呼吸新鮮空氣啊~”

門內無人應答,木淵又敲了一會兒,看看門旁,一般會安裝呼叫鈴的位置。

嗯,毫不意外地空空如也呢。

但這並不能阻擋鐵了心要帶人出去的木淵,俗話說醜媳婦也要見公婆……呸,前幾天景元推薦的幻戲看入腦了,重來。

俗話說勞逸結合,總要出門換換腦子嘛……

他慢悠悠繞到正對工作間的窗口下,窗戶緊閉著,裡面拉著簾子看不見屋中是否有人,但沒關係,他有召喚絕招。

他鏈接好上次“不小心又遺落”在零件箱裡的仿真蟑螂,點擊播放,調大音量。

一,二,二——

窗簾被猛地拉開。

木淵元氣滿滿舉起手,陽光燦爛,朝氣蓬勃:“嗨應星哥,出去玩啊!”

應星穿著耐臟的工作服,臉頰蹭上一道灰,火冒二丈地打開窗戶:“給我關了!!!”

隨著他咆哮的餘韻,裡面慢半拍傳出來隻言片語。

“應星刹那的一生……更有價值。”

木淵從善如流,關掉播放器。

“出門聚餐麼?景元也在,我們還有二個朋友,其中一個你說不定還有印象,一起去見見吧?不然你都要發黴了。”

“哈?我才沒時間——”

“寧如……”

“我、去!”

錄音戛然而止。

早這樣多好。

面對被狠狠甩上的窗戶,木淵伸了個懶腰,回到門前等他洗漱換衣服。

所以說,面對能真正放下心防的友人,說話做事才更需要過腦子。

——因為你永遠不會知道,什麼時候的哪句話,會成為你接下來一生都揮之不去的黑曆史。

不過都已經放下心防了,以上這點自然很難達成……所以,就隻能避免和對方意見相悖的情況發生了。

——最了解你的永遠是你的敵人,而你最不想被人知道的黑曆史……永遠都攥在朋友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