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1 / 1)

最近,工造司的匠人們過得稍微有那麼點……水深火熱。

誠然一群除了某些時候會想起來吵一吵機關偃偶的分類時間外,工匠們大多都會著眼在自己那一畝三分地,除了必要的機關需要到處抓路過的倒黴鬼測試外,他們和零件打交道的時間要遠遠高於和人類打交道的時間……但這不代表他們真的不需要出門。

一座似乎和洞天中隨處可見的獨立鍛造室周圍布置著同樣在洞天中隨處可見的隔音防爆裝置,大門上方被主人安裝了一個電子屏,此時散發著紅彤彤的光亮,上面滾動著的“工作中”可以看出主人謝絕見客的態度。

隨意打擾一個閉關的工匠是一個不太明智的做法,一些繁瑣又嬌氣的工程隻需匠人一個手抖就能讓此先沒日沒夜的心血毀於一旦,但,有些時候,人的大腦總是會被強烈的感情占據——

“木淵!你給我開門!!!”崇文額角青筋蹦的歡快,用足以戳爆按鈕的速度瘋狂按著門旁應急呼叫器:“你肯定能聽見!彆給我裝死!你給我出來!!”

工造司的百冶毫無形象的咆哮了足足一分鐘後,他眼前一成不變的大門終於有了少許變化,隻見被狂風驟雨瘋狂敲擊的呼叫器不堪其擾的閃了閃光,崇文再次按下時就感受到指腹的觸感變換,呼叫器挪到一旁,原本的位置變成一面小小的屏幕。

小小的文字浮現出來。

【顯然,門內似乎沒有人。】

手指也移動到旁邊,繼續戳:“騙鬼呢你!我知道你在裡面,給我開門!”

文字不耐的抖了抖,重新變換——

【好吧,你似乎真的很急,但你可以先彆急。】

崇文不為所動,手速快出天際。

【真的麼?你真的這麼急麼?好吧,看在你這麼急的份上……】

崇文面色稍緩,停下動作等待撤下裝置大門開啟。

【你將加冕成為急急國王。】

崇文:“……”

我宰了你。

在他凶光畢露開始擼胳膊挽袖子準備給裡面和躲在後面角落的兔崽子們親身教學一下這種屏蔽裝置要怎麼拆解最快速時,就像是有了心靈感應一樣,大門忽然朝內開啟。

和剛進入工造司時相比長高了一些,已經可以躋身短生種青少年時期體型的人在門後露出半張臉,眼皮下的青黑好像在裡面被十個金人輪番痛毆過一樣,細軟服帖的短發亂翹著,圓滾滾的貓眼在長開後多了分少年銳氣,眼中疲倦卻完全打散了這種感覺。

他好像一個疲憊的社畜,嘴裡叼煙一樣叼著根能讓大腦保持清醒的固體精力劑,恍惚的看過去。

幾l秒後,他嘴唇動了動,精力劑也跟著上下晃動了兩下。

崇文:“……我聽不見,你先把這破屏障撤了。”

該說不說,看到對方這副淒慘樣子,崇文心頭的火氣消散了不少,門後的半張臉側了側,很快,隔絕在鍛造室周圍的屏障消解掉,裡面的聲音通過

門縫一股腦的闖了出來。

“砰!嘎吱嘎吱……砰!咯咯咯咯……砰!”

在他驟然皺起的眉頭中讀出什麼,木淵維持著“感覺身體被掏空”的表情,回頭把正在磕磕絆絆運轉的器械關掉,重複剛才的話語:“怎麼突然有空來我這了?”

崇文的視線血光淋漓:“……突然?這一周我來你這七八次了你知道麼?”

木淵平靜回答:“不知道。”

他是真沒印象。

鍛造室中昏天黑地的調試早就讓他不知道今夕何夕了,事實上如果不是崇文今天抱著要麼把人喊出來要麼乾脆把鍛造室連門帶防護裝置一起拆成最原始零件的覺悟鍥而不舍,他都不會從巨大嘈雜中捕捉到那一聲聲催命的喊話。

崇文無可奈何的歎氣,剛想放下手,重複多次動作後形成的肌肉記憶卻讓手指下意識又按了一下鈴。

下一秒,殺豬一樣的喊話從門內衝擊著耳膜:“接客了!接客了!!左勾拳右勾拳快出去接客了!!!”

“……”

能從這種振聾發聵的喊話中不受乾擾……也是一件奇事。

木淵揉著僵硬的脖子,神色更加萎靡:“崇文爺爺,你有事麼?”

崇文張了張口,脫口的話轉了個彎:“……你幾l天沒睡了?”

木淵眯起眼,歪頭想了想,不確定道:“三天?五天?說起來今天日期是什麼來著?”

這副腎虛樣子,崇文大膽推測,這兔崽子說不定從鑽進去之後就沒睡過……為不省心的小輩又歎口氣,崇文來時候有什麼脾氣,現在都被無奈擠得煙消雲散:“我說你……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少熬這麼久了,小心年紀小小就謝頂。”

木淵心不在焉的哼哈答應著,腦袋一點一點的,其實對方說了什麼都是左耳進右耳出。

“這不是靈感來了擋不住麼……”想到裡面未調試好的東西,木淵眼中劃過流光。

其實那玩意兒並不在他之前擅長的方向內,雜七雜八的精密調試又多得很,他自己做起來很費時間,不過要是成了的話……嘿,等之後能給所有人一個驚喜吧。

崇文也知道靈感對於工匠的重要性,他點到即止,為了讓滿臉憔悴的木淵之後能多去睡一會,儘量言簡意賅的說明來意:“洞天裡那些亂七八糟的觸發式機關是不是你乾的?”

木淵茫然的回想了好半天,才終於從斷斷續續湧出來的記憶水流中提取出來關鍵詞,他一瞬恍然,被崇文捕捉個正著。

“還真是你——!”不氣不氣,小兔崽子這個狀態怕是經不住自己那一錘子,怕是挨上去人就躺板了。崇文深呼吸調整分貝,“你丫……那玩意兒還有多少?抓緊時間給我拆了!”

“拆那個乾嘛?”木淵不解又迷茫,還摻雜一點委屈,“又不是危險物品!”

崇文好不容易按下去的青筋又開始突突直跳,危險麼?還真不,從發現至今還沒有一個人因為觸發那些東一個西一個的機關皮肉受傷的。

人家受到的全是心靈傷害!

想到昨天難得出門準備去找騰驍喝酒就一腳踩上機關,被轟然炸響的榴蓮煙霧彈熏得又吐又咳的自己,和雪花般堆積在案的內部投訴,崇文臉上黑紅一片:“少廢話!讓你拆你就拆!()”

木淵抗議:為什麼啊——?()_[(()”

“不然你這個月私人用材報銷不批。”

“……我拆。”

室內雜亂到如同戰後廢墟,木淵從一開始就沒有請人進去的想法,所以兩人一係列談話都是在門口進行,在木淵不情不願的話音落地的一刹那,崇文隱約聽見了後頭那堆偷窺這的工匠們小聲的歡呼。

在職這麼多年,能把底下這群工匠們折騰到這份兒上的也是頭一個了。要是時間能重來,他一定不會……好吧他還是會讓騰驍把這小子弄進來。

在陰人的觸發式機關陷阱和各類爆破武器上……就算是崇文也不得不承認,對方真的是這方面的天才。

心情更複雜了。

蔫頭蔫腦跟崇文保證了自己之後絕對會把遍布工造司各地的機關拆乾淨,木淵在崇文走後,慢慢看向對面牆後探頭探腦的一溜腦袋。

下一秒,那一溜腦袋跟被洪水猛獸盯著一樣刷刷刷縮了回去,木淵嘖了一聲,一手不甘的撓著門。

長生種活得久了都會覺得什麼都沒意思,這種時候,生活中就是要增添這種小驚喜啊!

一群沒品的家夥!

而且他都把機關裡各種具有殺傷力的換成溫和的玩笑專用款了!為什麼還會被找上門啦!

不過百冶都親自下場耳提面命了,木淵再怎麼不情願還是要去拆乾淨,不然崇文真的會說到做到……倒不是缺那麼點材料錢,但是白嫖的多香啊。

就和搶來的食物永遠最好吃是一樣的道理。

正好許久沒有出門活動了,木淵用極其扭曲的姿勢回去檢查了一圈,把該停的裝置都停了後,踏上了自己造的孽自己拆的征程。

兩個小時後,一個人形生物趴在一條路正中央,一手伸在前面,仿佛猝死前為同伴最後的指引。

他後悔了。

又不是真閒的沒事!為什麼一定要花那麼多時間在這麼多犄角旮旯的地方放機關啊!

洞天本就不小,木淵拆得人快傻了,奄奄一息中,似乎有人靠近。

帶著些許沙啞的磁性聲音冷漠的在頭頂響起:“沒死就彆擋在路中央。”

好像……有點耳熟?

屍體的頭向一邊倒去,映入眼簾的是一雙乾淨的皮鞋,向上,筆直的雙腿包裹在工造司統一製式的黑色長褲下,一邊還係了腿環。

來人更加不耐了:“你在搞行為藝術?”

這種嘲諷的、令人火大的語氣……更熟悉了。

屍體的目光快速上升,略過同樣是統一製式的紅衣服後,終於,對方的面孔倒映在虹膜上。

是一個很年輕的男性,這個視角看不出具體身高,對這項數值很敏感的木淵條件反射的算了一下,對方也就比他高那麼一點點……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那頭眼熟的挽在腦後的白發、同樣是單邊的紅色耳飾、以及……這種死亡角度都能看出來帥這個字的臉啊!

醫學奇跡就在一瞬間,屍體瞳孔地震,撐著身子一躍而起:“應……”

對方光輝的大名沒能成功震徹這方天地。

——不知熬了多久的夜後心情起伏過大的木淵,兩眼一黑,徹底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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