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1 / 1)

“噢噢!這就是傳說中的弓道場嗎?!”

“喂喂、虎,彆露出這種沒見過世面的表情啊……”

“嗨……這裡居然有成片的櫻樹啊!夜久前輩快看!”

“真是的、都說了不要用這種沒見過世面的語氣了!”

夜久衛輔歎了口氣,一邊捉住山本猛虎的後領,一邊又要分心兼顧散亂的其他人,他揚聲道,

“那邊的福永和一年級的彆亂跑,都記得跟上!”

挨個捉完小雞仔,夜久衛輔回頭張望一眼,成功找到落後一步、正與竹早靜彌、鳴宮湊並肩走著的黑尾鐵朗。

他無奈催促道,“黑尾——你也稍微看著點!”

“好好——”雞冠頭揚聲應聲,但動作卻依舊很敷衍。

視線從漫天飄落的櫻花花瓣掃過,慢慢劃下、停留在廣闊無垠的弓道場內。

他不由得發出感慨,“……不得不說,場地真是大呢、看起來和排球完全是另一種感覺啊。”

聞言,竹早靜彌輕輕彎了彎眼,“哈哈,習慣之後就會好轉許多,第一次見到弓道場的時候,我和湊也是十分驚歎。”

黑尾鐵朗點點頭,視線再度投向場中。

這片弓道場並不是偶爾目睹過的音駒校內弓道館那般的封閉場館,它整體呈半開放狀,天頂就是山中夜空。

而旁側貼心留下了扶手間隔的觀眾看台,射箭區與懸掛靶子的安土被瑩亮月光一照、清晰映入眼底。

或許是有神社依靠的緣故,這片弓道場修建得尤為大氣,無端透著點神性肅穆。

夜色中的草坪靜謐無聲,隨夜風微微搖曳,樹影參差。

一陣風來,綻放的櫻樹便灑落輕軟的花瓣、拂過面頰身側。

情不自禁的、眾人波動的情緒也得到安撫般,漸漸歸於平緩安靜。

“話說起來,場狩去哪裡了?”

慢一拍從眼前之景抽神的灰羽列夫餘光一動,就發現少了個人,他撓了撓頭疑惑道。

“場狩嗎,他現在去挑選待會會用到的弓了。”

陌生的男聲從背後響起,灰羽列夫一驚,猛地回頭,脖頸旁側垂著一縷辮子的男人不知何時立在他身後,正抱臂同樣與他們看向場內。

投下的身影高瘦挑立,他穿著上衣下袴,發色偏向墨藍。

幾l縷碎發垂在臉側、隨風輕輕浮動,注意到其他人向他望來的視線,他微微笑了下。

“小雅哥!”

“雅貴哥。”

竹早靜彌與鳴宮湊的聲音接連響起。

“你們好,我是瀧川雅貴,也是這處神社的神官,歡迎你們過來玩。”墨發男人語氣溫和打了個招呼。

“啊、那個,是、是的!”

面對唯一也陌生的成年人,音駒眾人不約而同有些緊張。

“放輕鬆些,你們也是場狩的朋友吧,如果不是湊與靜彌說場狩回來了,我現在還被

蒙在鼓裡呢。”瀧川雅貴開了個玩笑,安撫道,

“你們也和場狩一樣叫我小雅哥就好,年齡什麼的並沒有什麼,不需要用敬語。”

“那個、您也是……”

瀧川雅貴語氣溫和解答,“我的話……勉強算是場狩的弓道老師之類?”

“哈哈,這麼說總感覺有點占他便宜了呢,估計被他知道的話又會吐槽了吧。”

很快,在鳴宮湊的介紹下,眾人大概知曉瀧川雅貴正是在貓又場狩國小時將他引入弓道一途中的關鍵人物。

手指點在環起的手臂上,墨發男人輕緩開口,“聽湊說,你們是第一次來看場狩射箭吧?”

音駒眾人不明所以,依次點了點頭。

瀧川雅貴微微彎了下眼,聲音醇厚低低,“那麼……就要小心了。”

“場狩的弦音……可是讓每一個見證過的人都無比驚歎的。”

……驚歎?

音駒眾人面面相覷。

聽起來、好像已經到了一種超乎想象的厲害程度了呢。

“……”

“……出來了。”

旁側,視線始終未動、雙手插兜的孤爪研磨輕聲開口。

眾人一愣,紛紛順著孤爪研磨的視線看向射手區域。

不知何時,木質地板的休息區上已經出現一道靜謐人影。

看清的一瞬,一點低低壓在喉間的驚呼微妙溢出。

氣息浮動,眾人幾l乎陷入一點奇怪的目眩神迷。

與他們來時不同,此刻單獨現於預備區域的黑發少年已不再是球場上那副力竭狼狽的亂糟糟模樣了。

上衣下袴,月白上衣被深墨下袴牢牢束緊,腰側拉板被腰帶係帶反扣掐入腰後,層疊覆帶明明該更加厚重卻莫名勾勒出少年清瘦腰線。

他平靜跪坐在那裡,無聲無息、但任何人都無法將視線從他的身上挪轉開來。

“那是射法八節的前序,拖行與跪下,應該算是正式開始前的預備動作。”瀧川雅貴低醇輕緩的聲音響起,

“……馬上就要開始了。”

月滿中庭,輕盈潑灑下的月光毫不吝嗇披集黑發少年滿身,為他鍍上層瑩亮的銀光。

頎長眼睫微顫,如一抹黑羽,被誰的手撥動了下,於是他緩緩睜開眼。

腦海深處,一雙深黑的、幽邃的眼瞳如水中照月、鏡中浮花,就這麼無聲無息與觀眾看台上的眾人對上視線。

眾人兀然皮肉一緊,周身莫名打了個寒顫。

但那雙眼並未直接與誰對視,平靜掃過,流水般拂過死物般,不帶任何浮現的情緒。

如來時無聲無息般、同樣無聲無息流走。

他輕微頷了下首,表情泠泠淡淡,抬起臉緩緩側去,線條雋永的側頰於月光映照下更加攥人。

“……剛剛、怎麼突然就雞皮疙瘩…”

“那個、我也是……”

小小聲的嘀咕很快響起,又像是

掉入湖中的石頭,激起點漣漪後就逐漸散去。

難以自控的、他們不約而同放輕呼吸,生怕影響到緩緩起身的黑發少年。

手垂於腰側、與拉板等高,黑發少年站穩身形後邁出第一步,開始足踏。

於是他整道身軀徹底展露於人前,左手持一人半高的長弓,右手套著弽。

攜著輕盈花香的夜風拂過他的側頰發梢,蕩起臉頰因剛沐浴完發尾還有些潮濕的深黑發絲。

展開兩足,站立正確站姿,戴在胸前的護胸橫跨大半,胴造調整體態,迎著皎潔月光,他開始弓構。

打起時長弓被高高舉起,手臂道服微垂一角,露出內裡緊貼著瑩白肌膚的黑色打底。

孤爪研磨的視線輕微掃過,不著痕跡點了下插在口袋內的手指。

正中庭的黑發少年面色沉淡、無波無瀾,右手扣弦、左手握弓,沉而靜的幽深黑瞳一動不動望向安土之上的靶子。

備弓、引分,向後延去的手臂曲起穩固的三角形,肘部穩穩懸定、無絲毫顫抖。

推力大拉、眾人眼前,長弓弓弦被套弽的細長指節沉默穩定得向後拉至三分之一。

直漸拉滿,開始會神。

一套動作順暢銜接、無比絲滑、更無任何卡頓,絲毫沒有黑發少年口中所說的‘萬一手生如何如何’。

本該有人在此刻吐槽,或是說些什麼,但是沒有。

無他,眾人視線都被攥住了,如被他捏在指尖的弓弦,控製精妙。

少年的射型非常好看,會神時的手穩定異常,整個人就如箭在弦上。

幾l乎與這夜色、與這滿天花瓣、與這道場達成一致,仿佛此月此山此風都是為了此時而現。

“……那個看似是玩笑打趣的名號,在最開始時,其實來自於某次意外持續到夜間大賽,來自於觀眾的誇讚,”竹早靜彌望著月色下凜冽泠然的黑發少年,微微彎了下唇,輕輕開口,

“相信現在……大家應該能明白這個名號最初的起源了。?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黑尾鐵朗摩挲了下下巴,沉吟道,“嘛、看起來……來源是‘輝夜姬’啊。”

這次,連平常最為吵鬨的山本猛虎和灰羽列夫都宛如被掐住脖子般不敢發聲。

全場靜悄悄的,隻等待那命定的一箭。

微冷的凝澀感從脖後緩緩蔓延,似被瞄準為獵物般,眾人不自覺捏起拳頭、心尖顫顫,但視線還是全數集中在場上唯一身影之上。

[離]

胸廓微顫,穩固成型的手臂倏然一動,捏緊箭羽的手指輕合。

風倏然起息,漫天花瓣紛紛落落,輕盈花香四溢。

“——喀!”

倏然,白色箭羽在空氣拉出一道迅疾軌跡,如穿破時空的信使,急速飛馳。

它一舉破開夜風阻攔,行至場中、卻莫名在豎立凝縮澄金色瞳孔中慢速轉過。

時間仿佛過了一個世紀、又似乎一秒未到,金屬箭尖紮破輕飄飄落下的一

片柔軟花瓣,洇著點透亮生硬的冷鐵寒光。

下一秒,幾l乎是眨眼的瞬間、顫抖的白羽已然釘在箭靶內裡紅圈正中,精準異常。

“——啶!”

清穩透亮的一聲弦音,兀然響起在耳畔。

毫無迷茫頓澀,如一條長尾白龍、破開千難萬阻,衝刷腦內無邊愁思,隻留下這麼一道攥人視線的白色軌跡。

久久無聲,連呼吸也靜止。

……隻有逐漸清晰的心跳。

不知是誰的心跳、愈演愈烈。

射出一箭的黑發少年緩緩平息,保持著三秒前[離]的姿勢,開始殘心收弓。

花香驟烈、幾l乎處處都殘留其步伐。

他垂眼收弓恢複足踏,握著弓與弽的手懸在腰側袴前。

垂下的眼睫微動,一點輕盈落下的花瓣拂過他的眼睫、顫了下,很快、花瓣輕飄飄劃過臉龐,停在他被弓道服嚴絲合縫包裹住的肩側。

凝澀思緒逐漸恢複活轉,過長屏息時間帶來的是大腦的空茫,仿佛一切漸消失、又仿佛一切都還在繼續。

風聲、呼吸聲、心跳聲都變得無比清晰,而視線終點,卻始終被那麼一道身影緊攥,移轉不開、更沒有去移轉開的念想。

“……果然,不愧是‘狩公主’啊…”

喃喃的、不知是誰無意間的輕微感慨傳遞,其他人也終於捉住了自己的思緒,從眼前沉浸之景中緩緩清醒出來。

姿態嫻熟而優雅,始終被攥緊心神、被掌控帶領的安全感蔓延,使人不自覺生出想去親近靠近的欲望。

過於昳麗、月下特典增幅的穩定靜謐氣場與引人矚目的獨有才能……

被淨化、全身上下都陷入平靜寧和的眾人一時失聲。

“哈哈、這麼看起來,我說的應該沒錯吧。”

瀧川雅貴放下手臂,清俊眉眼露出些笑意。

手掌交疊、為場中唯一的身影獻上鼓勵般的掌聲,他的語氣帶著點欣慰,

“那樣的弦音……每一個見證過的人都會為他驚歎的。”

貓又場狩垂下眼,面上表情平靜淡泊,瑩潤柔軟的面頰鐫著點銀亮月光,異常溫靜。

乍一眼看上去,十分唬人。

實則,他已經尷尬到很想原地找個裂縫鑽下去。

不是、他們為什麼突然就鼓起掌了啊?!

小雅哥就算了……其他人也跟著湊什麼熱鬨,就是普通的拉弓而已、不要露出那種‘多年沒見的孩子終於有出息了’的欣慰表情啊!!

忍了忍、他還是等還好弓,才離開射箭區。

林風窸窣,月影朦朧。

穿著月白弓道服下著袴的黑發少年面色沉靜,肅肅清泠,從道場繞後過來。

音駒眾人還沒能及時從情緒中抽離,望著踏月而來的黑發少年還有些愣怔。

突然、他似是聽見了什麼般微微側首,身形微頓。

不明白他行為的眾人緩緩冒出個

問號。

隻見下一秒,黑發少年倏然揚聲,薄而軟的唇瓣張合,

“風——!”

他微屏息、抬起的手臂穩穩懸於半空。

這次連旁人也聽清了,是翅翼拍擊時發出的空氣顫聲。

通體一色的白鴞盤旋滑翔,倏然斂翅降落、穩穩當當立於黑發少年被弽與弓道服保護的右手手臂之上。

夜風混雜花香,皎潔月色下,身著製式道服的純黑少年與正在展翅、通體雪白的鴞簡直對比鮮明。

極端色差拉滿、刺激感猛地拔高。

緩緩睜大眼睛的灰羽列夫情不自禁溢出點驚歎,“沒想到……場狩居然還能召喚風、那個呃、是貓頭鷹,真是……啊。”

他含混吞下其中幾l個字,言語混亂。

黑尾鐵朗聞言,微微挑了下眉,似是輕微笑了下,雞冠頭餘光輕飄飄瞥過身側。

果不其然,散亂金發下的豎立貓瞳已經凝縮微極為專注的一點,他正聚精會神,如占有欲拉滿的野良貓欲要捕獵的前兆。

捕食者不著痕跡遊移周遭、望著無知無覺的獵物,唇角緩緩拉起一點真心誠意的有趣弧度。

難以控製的壓迫感一點一點疊高拉滿,無端冷凝、讓留意到的人幾l乎都有點喘不過氣來。

雞冠頭似有若無打著哈哈道,“嘛、是啊,真是厲害的角色啊。”

“都快讓最喜歡這種攻略遊戲的玩家沉浸其中、幾l乎要無法自拔了呢。”

“——對吧,研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