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秦闕到達餐廳的時候,其他人都已經到了。
跟宿舍一樣,學校餐廳的外部保持了老舊的統一風格,內部的一層卻已經被裝修一新,分了兩個窗口,售賣菜和主食。
顏雨臻坐在餐廳中央的長桌旁,用力插著菜盤中的蘿卜,好像那是仇人的腦袋。
角落裡,靳爍一口一口的往嘴裡塞著米飯,好像要把自己活活噎死。
還沒和好啊。
秦闕又看向另一對,聶思君和戴宇辰倒是坐在一起,但兩人之間的氣氛遠遠看著就非常凝重。
秦闕走到窗口前,燕傾已經打好了飯。
女人目光在菜盤裡來回尋摸,大概是在選心儀的菜品,沒有注意到她的到來。
這樣能吃飽嗎?
秦闕看著燕傾飯盤裡那團不及自己拳頭大的米飯,有些漫無邊際的想。
她注意到燕傾的目光在最邊緣的菜盤裡停留了片刻。
那裡面盛著幾塊炸得金黃酥脆的豬排,光是看著就能想象出唇齒咬開脆皮時外酥裡嫩的口感。
但燕傾最後還是挪開了目光,點了一份蝦仁玉米。
然後淡淡掃了秦闕一眼,也沒打招呼就走了,坐到了顏雨臻對面,笑著說:“再戳蘿卜也變不成玫瑰的。”
顏雨臻委屈巴巴的嗯了一聲,總算把那塊已經已經戳得稀爛的蘿卜吃了。
秦闕:“……”
她果然早就注意到自己了吧。
飯是免費的,但菜是真不便宜。
說是溢價的大學食堂都有些客氣了,至少得是繁華地帶景區的物價。
秦闕點了份普普通通的豆腐青菜,錢包中的校園幣就少去了小一半。
從小衣食無憂的她第一次從金錢上感受到飯菜的來之不易。
“同學,還有什麼需要嗎?”窗口負責打飯的姑娘見她不走,耐心詢問道。
秦闕目光落在那盤炸豬排上。
即使不通過信息素,她也能感覺出自己的疏離已經讓燕傾不太高興了。
是不是應該賠禮道歉?
但之後呢?
她還沒想明白怎麼跟燕傾相處。
道了歉又再犯,燕傾應該會更生氣吧?
糾結許久,她還是沒有買,也沒敢再往燕傾身邊湊,坐到了靳爍身後的桌子上。
靳爍回頭看了她一眼,雖然面無表情,但秦闕卻從她眼中看到點同病相憐的意味。
吃過晚飯,天色漸漸暗下,顏雨臻拉著燕傾去操場上散步,秦闕自己先回了宿舍。
然後對著需要支付校園幣才能啟動的熱水器和洗衣機一陣無語。
她本以為80個校園幣能支持一段時間,現在看來兩天都撐不過。
熱水劃過身體,秦闕從燕傾出現就一直高度亢奮的大腦終於慢慢鬆懈下來。
她一手扶著水龍頭,將被水打成縷的頭發撥在腦後。
深吸一口氣,屏住呼吸。
短暫的,沉悶的窒息感中,心跳聲似乎都消失了,耳邊隻剩下淅淅瀝瀝的水聲。
她回想起燕傾的臉,想到女人劃過手臂的指尖,拍在腰後的巴掌,點在手背的手指。
酥麻感透過表層肌理,擊中了大腦。
熟悉的燥熱感又纏上了她,alpha骨節分明的手指驟然用力,水龍頭被扳著偏離開去。
冰涼的水如細針般紮上皮膚,她猛地吐出一口氣,劇烈喘息起來。
“呼……呼……”
還是不行。
她懊惱地蹲下身子,看著水流彙聚入地漏。
隻要一想到燕傾,她就沒法,沒法正常的,正常的思考。
她沒法把燕傾當作之前遇到過的任何一個omega泰然處之。
她想反手握住女人纖細的,能夠輕易包在掌心的手,她甚至能想象出那滑嫩的手感。
她想要跟燕傾靠得更近,最好能將對方整個抱住,把頭埋在白皙的頸側,呼吸讓自己著迷的信息素。
更過分的,她想知道omega的唇是不是如夢中般甜美,讓人甘願為之死去。
這毫無疑問不是出於愛。
她很喜歡燕傾的電影,曾經幻想過與對方的見面。
但那些都與此刻的欲求無關,至少在被咬那一口之前,她對燕傾是單純的向往與尊敬。
如果那時的她見到燕傾,大概就能問心無愧的同對方相處,哪怕扮演戀人,也隻會感到榮幸。
可現在的她,隻是一個被標記控製,被信息素裹挾,心懷不軌的,卑劣的alpha。
沒有愛支撐的欲,會導向怎樣的結局,她已經見識過了。
與禽獸無異的alpha,被無辜摧毀的Omega。
如果燕傾能知道她心中所想,又會怎麼看她呢?
一定會非常厭惡吧。
冰冷的水持續不斷的擊打在身上,麻木過後,竟然有了一點暖意。
秦闕眨了眨眼,感覺一抹溫熱從眼中滴落,混入冰冷的水流中,轉眼便消失無蹤。
燕傾回到宿舍的時候,聞到了一股刺鼻的藥水味。
秦闕已經洗完了澡,穿著一身灰色的扣式睡衣,一手拿著擰開的藥瓶,卷起褲腿,露出青紫的膝蓋。
聽見門開的聲音,alpha下意識抬頭,又在望見她的臉時迅速垂下,轉開了身子。
宿舍裡比外面要溫暖得多,燕傾卻好像看到了秦闕腦袋上密布的陰雲。
這怎麼一會不見,情況還加重了?
燕傾輕輕歎了口氣。
她真得不喜歡哄人,絕大多數時候,都是彆人哄她。
但現在看來,就這麼晾著的話,秦闕不知道要多久才能自己想明白。
她倒是無所謂,但她很清楚粉絲是看不慣她受這般冷遇的。
到時候情緒一起,害得秦闕被罵上熱搜,她就成了好心辦壞事。
秦闕本以為燕傾會繼續不理她,但葡萄酒味的信息素疏忽靠近,將她包圍。
她茫然抬頭,對上女人溫和的眼眸。
似乎是有點無奈,又不想同她多說話,女人隻是伸出手,拿過她手中的藥水。
“我給你擦。”
“不用!”
秦闕想也沒想,斬釘截鐵地拒絕。
可燕傾隻是平靜地看著她,沒有離開的意思。
酒味中的澀氣迅速濃重起來,刺得秦闕嗓子疼。
她知道燕傾生氣了,想要解釋,卻無從說起。
但她本能的回避再一次拒絕的後果,頹然地垂下腦袋,“那就謝謝燕老師了。”
老師老師老師,她看起來很老嗎?
燕傾壓著脾氣,扯過椅子坐在秦闕對面,倒了點藥水在手上,毫不客氣地按了上去。
手下溫熱的膝蓋哆嗦一下,大抵是疼了,但沒有躲開。
“忍著點。”
她淡淡地說,放緩了手中的力道,將藥水均勻的揉開。
剛洗過澡的身體溫度很高,女人被夜風吹涼的手指按過的時候,秦闕控製不住地想躲。
燕傾一手抓住她的膝蓋,抬起頭,“你躲什麼?”
靛藍色的眸子在燈光的照耀下澄澈如海,好像看穿了她所有齷齪的心思。
女人的語氣很溫和,秦闕卻聽出一種質詢。
問心無愧的話,你躲什麼?
“對不起。”
她手抓緊身下的椅子,繃緊身體再也不動。
沒有人再說話,藥水滲進皮肉,可怖的青紫舒緩。
僅從直播畫面中上看,這是很溫馨的一幕。
高挑的alpha乖巧地坐在與她身形不甚相符的椅子上,低頭望著幫她塗藥的人,眼眸中愧疚與委屈交織,還有一點幾不可查的炙熱。
相比於她顯得有些嬌小的omega認真仔細地望著她的膝蓋,纖細卻有力的手指按揉過她的傷處。
隻有身處其中的兩人知曉真正的情況。
燕傾手指偶然掠過膝蓋下繃緊的小腿肌肉時,頭頂的呼吸就會驟然粗重。
從兩人身上溢出的酒味信息素交織在一起,濃度不同卻難分彼此。
微弱的奶味信息素被擠壓到角落中,近乎消失。
燕傾那點小脾氣在這曖昧到詭異的氣氛中逐漸消去,又有了逗人的餘裕。
總感覺自己在欺負人。
不過怎麼想都是秦闕的錯。
誰讓她先不理自己的?
結束時,燕傾毫無心理負擔地在那讓她嫉妒的軟韌肌肉上捏了一把,激得秦闕差點蹦起來。
“好了,我去洗澡。”
她神清氣爽地收回手,掃了一眼對方漲紅的臉和攥得死緊的手,哼著小曲走了。
秦闕僵著身子坐了好一會,才抖著手把卷起的睡褲放下。
走進浴室,熱水已經燒好,浴室中還殘留著一點水汽和alpha身上的味道。
燕傾不喜歡跟彆人共用隱私空間,本以為上了綜藝不免要費力適應,但那攙著酒的奶味卻令她心情愉悅,幾乎沒怎麼排斥。
秦闕縮在被窩裡,溫暖的黑暗無法帶來睡意,她聽著浴室裡的細碎聲響停止,浴室門打開,燕傾走出來,在桌前坐下,擺弄桌子上的小玩意。
她最後也沒忍住,悄悄把被子往下拉了一點。
女人穿著一條粉白相間的半袖睡裙,濕潤的栗色長發在燈下如綢緞般柔滑漂亮。
怎麼沒把頭發吹乾啊?
秦闕從小就被媽媽教導洗完澡吹乾頭發,不然容易肩膀疼。
她想出聲提醒,張了張嘴,又默默縮回被子裡。
她現在實在不太敢招惹燕傾。
十點一到,準時熄燈,宿舍陷入一片黑暗,攝影機的紅光暗下,鏡頭遮蔽。
秦闕聽見燕傾爬上了床。
先睡覺吧。
睡不著。
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已經十點半了。
燕傾那邊的床鋪毫無動靜,應該睡著了。
秦闕控製著力氣,輕輕翻了個身。
“睡不著?”
床鋪輕微的吱扭聲與燕傾的聲音同步響起,秦闕僵在原地,慢慢從被窩裡探出腦袋,看見對面的燕傾坐起身子。
“正好聊聊。”
她的心跳稍稍加快。
“你是不是……對我有想法?”
猛地揪緊,生出一陣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