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隨後,蘇炳耀就發現了一個殘酷的現實:
這個世界正處於毀滅邊緣。
蘇熵這次被叫回來是為了參加蘇家舉辦的慈善酒會,與其說是慈善酒會,不如說那是蘇家二少爺——他具有血緣關係的親弟弟——蘇明遙歸來的認親宴。
蘇家雖然不打算把蘇熵非親生的這個消息公布出去,但他顯然不會再有以往的優待。
這次蘇熵身體都沒好全卻被叫來參加認親宴就是一個信號。
蘇家為了迎合新回來的蘇明遙而讓蘇熵遷就蘇明遙,就是在明明白白地告訴所有人。
蘇熵在蘇家的待遇不再,他的地位將被蘇明遙取代。
這透露出的信息必然會導致蘇熵在之後的認親宴上被眾多人反複試探。
根據對蘇熵多來年來的熟悉,蘇炳耀知道這會讓蘇熵很煩,心情不好。
要是蘇熵沒有這種詭異的能力也就算了,蘇家錦衣玉食地養了他二十多年,今天蘇熵受點委屈也就受了,讓他忍忍就過去了。
但是問題在於:現在的蘇熵很明顯不是能讓他受委屈的狀態。
他是能隨意毀滅世界的存在!要是讓他不高興,他毀滅世界怎麼辦?
從蘇熵和係統的對話裡面看得出來,毀滅世界對他們來說是個小事,哪怕這個世界毀滅,他們也會繼續存在。
可是那我們和他們不一樣啊。
我們是那種隨著世界毀滅而死掉的普通人!
上一次是蘇熵自己恢複了世界沒錯,要是這次他煩了,不想恢複世界,那我們豈不是都得死?
隻要想一想,蘇炳耀就覺得冷汗已然浸濕了後背。
在這種情況下,怎麼可能還讓蘇熵受委屈,那不是找死嗎?
思考幾乎是在瞬間完成的,蘇炳耀開口。
“要是你今天很累,感到不舒服,就去休息吧,媽那邊我來對付。”
——是蘇母要求蘇熵還未養好身體就來參加宴會的,相對而言,隻要搞定母親,其他都沒問題。
“我很好啊,我沒事。”蘇熵眨了眨眼睛,努力做出純真的樣子。
“我可以參加宴會的。”
與此同時,蘇炳耀又聽見了蘇熵的心聲。
[那些小傷不到一秒鐘就痊愈了,隻是怕嚇到醫生所以讓係統偽造了檢查結果而已。]
從懸崖上掉下去,被醫生說如果不是幸運會當場死亡的傷勢竟然不到一秒鐘就好了……蘇炳耀震驚之餘有些羨慕。
他現在對蘇熵的定義已經從“我身嬌體弱的弟弟”變成了“人類之上的未知存在”。
[大哥在關心我,幸好沒讓大哥變成傻子,不然我可要良心痛了。]
你毀滅世界就不良心痛嗎……蘇炳耀儘量目視前方,讓自己看起來和往常沒什麼兩樣。
[……額……]
這個叫係統的東西發出遲疑的聲音。
[乾嘛,你這是什麼態度?嘲諷我沒良心?]蘇熵不滿。
[雖然我曾毆打千歲老人,製造叛亂,滅絕物種,發動天災,還毀滅過幾個世界,但是我是知道,我是個好人。]
[您高興就好。]係統沉默片刻道。
[不過您還是少暴露點異常比較好,暴露多了不利於您走劇情。]
[知道了。]
……危險,蘇炳耀不動聲色咽了口水。
那些事跡光是聽起來就讓人骨寒毛豎。
先不說“毆打千歲老人”和“製造叛亂”指的是什麼事件,光是“滅絕物種”,“發動天災”,這兩條就已經足以說明他的可怕。
更彆說後面還跟著“毀滅過幾個世界”這種字樣——蘇炳耀沒覺得他在撒謊。
蘇熵毀滅這個世界輕輕鬆鬆,他壓根就沒必要撒謊。
明明隻是掉下懸崖之後幾天沒見,弟弟怎麼變成這種恐怖樣子了。
這個叫係統的東西到底給他帶來了什麼?!
但是蘇熵剛剛說了自己可以參加宴會,要是拒絕他的話,自己又會怎樣……
蘇炳耀不想賭拒絕他的可能性。
現在回想起來世界毀滅前那次和蘇熵見面,蘇炳耀都要再次佩服一下之前的自己竟然敢給這位超人臉色看。
“不要勉強你自己。”蘇炳耀道。
他隻能這樣說。
雖然這樣很勉強他自己,但是這個時候,除了同意之外還有彆的什麼辦法呢?
他已經儘量阻止蘇熵去那個宴會了,可是蘇熵就是要去,看起來還很有興致。
“真的沒有勉強。”洛熵道。
[這可是必須要走的劇情。]
聽見這樣的心聲,蘇炳耀一愣。
劇情?什麼劇情?那是什麼東西,還敢強迫蘇熵做事?
剛剛係統似乎也說了“走劇情”相關的內容……
正在此時,他們三人已走至台階儘頭,眼前就是大廳關閉的門。
梁助理識趣地上前,為兩位少爺開門,蘇炳耀隻能壓下心頭的疑惑,先走進即將舉行宴會的大廳。
洛熵緊隨其後。
[真懷念啊。]他在心裡面說。
[我本以為我記憶力很好,可是上百年過去了,我對他們的面容記憶都模糊了。]
[我曾經的家人們。]
蘇炳耀步入大廳的腳步一頓。
行吧,多加個介紹吧。他苦中作樂心想。
至少這次有自己在,蘇熵不會因為認不全人而就把世界毀滅。
他下意識忽略了第一次世界毀滅的原因是因為他自己嘴瓢說了“幾百年”,而不是因為蘇熵認錯了人。
*
為了表示重視,這次宴會是在蘇家位於郊區的莊園裡面舉行的,因此作為東道主,宴會的負責人,蘇炳耀原本有很多事情要做。
但是此時他將那些雜事全都推掉,專心致誌地“伺候”蘇熵,像是保姆般事無巨細地給他介紹人。
“這位是祝管家,他已經在我們家工作三十年了,那邊站著打電話的是我的生活助理莫海……”
蘇熵時不時點頭。
在介紹的過程中,蘇炳耀發現他不能聽見蘇熵的全部心聲,比如現在,他就隻能偶爾能聽見對方內心飄過的想法。
[想吃烤龍掌……烤的熱乎乎的,撒上深淵邊境采摘的辣椒,特彆好吃……]
正在對他介紹行政主廚的蘇炳耀聽見這話噎了一下,絲滑地轉移話題。
“看,正在布置的那個就是主會場,到時候你就坐在那個位置。”
……
蘇炳耀在給洛熵介紹,而洛熵心早已飛出這個世界,蘇炳耀被迫聽了一耳朵食物。
像是什麼“烤龍掌”,已經算是比較容易理解和接受的內容了,還有“地髓炒鳳肝”,“失信者的哀嚎”,“深淵餘孽的殘蛻”,“劫難原灰”……這些聽起來壓根不能吃的東西……
[您好歹聽一聽他在講什麼啊!]在場的另一個不是人的存在發出了哀嚎。
係統說的對!
雖然完全沒和那個藏在蘇熵大腦裡面的存在說過一句話,但就其表現來看,它顯然比自己弟弟正常和守序多了。
蘇炳耀已經暗中將其引為救星和知己。
[哎,沒事,不是有你在記著嗎?]洛熵回答道,[我喊你過來就是乾這事的,你不就是做輔助的嗎?]
[……]
唉,你也沒辦法吧,係統!蘇炳耀因為這個相同的處境而對它產生了些許同情。
蘇母黎清書此刻現在正在主會場上。
她自覺虧欠了二兒子二十多年的歲月,現在一心補償,事事都想做到最好,特意讓老大推了公司的事務來負責,到時候對蘇明遙說“你大哥聽說這是你當主角的宴會,特意為你布置的。”,聽上去可比隨便找個負責人好聽多了。
可是就在十分鐘之前,就有各個負責人來找她的事,一會兒說道路上的裝飾物可能會擋住來客的豪車,詢問要不要拆除,一會兒又是說放置的花有點太多了,來客裡面有花粉過敏,要撤一點花下去。
黎清書煩不勝煩,不是有老大在嗎?老大人呢?你們應該去找老大啊。
結果從他們那裡獲得了“大少爺正在忙著陪三少爺”的消息。
陪老三做什麼,老三需要他陪?不是還有生活助理嗎?
出個院而已,多大點事情啊,老大這是分不清急緩程度嗎?
黎清書心裡面憋著一股火氣,這時候正好抬頭看見她的兩個兒子走過來,朝著這邊來,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揮手讓那些負責人散開,自己朝著兄弟兩人走過去。
“這位是我們的母親,黎清書。”蘇炳耀道。
“你好,母親。”洛熵點了點頭,對著朝他走過來的女士禮貌道。
“媽,你來了。”
聽見洛熵公式化的稱呼,蘇炳耀不得不自己喊了一聲,委婉地給洛熵做示範。
“怎麼叫這麼生分了。”黎清書先注意到的是洛熵的稱呼,眉頭一皺吞下嘴裡面話,道。
“小熵是在怨我喊你過來?”
她作態歎了口氣,隨後道。
“我知道不該讓你出院,但是這是你二哥回來舉行的第一場宴會,我們一家人都應該出席,小熵你同樣是我們家的一員,要是不出現的話,有些人私下就要說你的閒話了,媽媽這也是為你考慮啊。”
黎清書這一番話可謂是把自己放在了製高點,原本不考慮蘇熵的身體情況讓他趕著前來參加這個原因,經過她自己的包裝竟然變成了是為蘇熵好,不讓蘇熵落人口實的做法,還是將他當成家庭的一份子的體現。
她是半點都沒提可以延緩這個宴會,直到蘇熵身體恢複再舉辦這個可能。
[這個場景也很熟悉。]
和蘇熵音色相同的聲音同時在黎清書和蘇炳耀的耳朵裡面響起。
這是什麼?黎清書迷惑。
他想做什麼?蘇炳耀的神經又緊繃起來了。
[好像過了這麼多年再見之後,媽還是這個樣。]洛熵在內心道。
[說什麼“為了你好”,本質還是勸我讓出自己的利益,給他們退讓唄。]
[你要真為了我好,為什麼不再推遲幾天舉辦呢?]
[這樣迫不及待地舉辦,也就是那點墜崖傷對我來說無關緊要罷了,要是我真還是普通人體質,恐怕這次出來參加一次後回去還得進醫院呢。]
[偏心二哥就直說,我又不是不能理解,還包裝成為我好不讓我落人口實才這樣做,可真為我考慮呢。]
[到現在了還想偽裝成一碗水端的平的樣子,真當我傻子啊。]
[哦,我之前好像確實挺傻的……有點想笑了。]
伴隨著洛熵這一連串毫不客氣的心聲,黎清書臉綠了。
你小子想法也夠直接……蘇炳耀被噎了一下,隨後內心開始埋怨母親,你偏心就偏心,還非要包裝成為了他好做什麼?
現在被蘇熵這樣想也是自找的……等等,母親臉色變了,她是不是也能聽見他的心聲?
得趕快在母親激怒他之前告訴她蘇熵的異常!!
現在蘇熵已經不是那個可以讓你隨便訓的小兒子了,他可是怪物啊!